時間雖然過的緩慢,卻依舊擋不住天色漸晚。山裡的溫度慢慢變得有些微冷,只一陣颯颯的山風吹過,就能讓人不禁機靈打上個冷戰——山裡的寒氣還是蠻重的。
孫胖子的小客棧周圍依舊沒啥動靜;只是隨著太陽西斜,房屋樹木的影子都被拉的越來越細,越來越長。西面大樹根兒下,躺在地上「睡覺」的喜鵲已由開始的三隻變成現在的九隻;這樣的「盛況」惹得一大群麻雀唧唧喳喳的歪著腦袋好奇不已,似乎奇怪這些平日裡只愛獨占著樹尖兒的傢伙們怎麼忽然間改了脾性……
山裡的一切,似乎又恢復如常。
當炫耀了一天的太陽,心滿意足的沉到了地平線下的時候;趴在孫胖子客棧門外少年的一襲白衣,竟然也隨著光線漸弱,慢慢變成淺灰——深灰——漆黑。
「啊——真舒服!」少年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使勁的伸了個懶腰;隨著他全身骨節噼里啪啦的爆出一陣輕響,少年的臉上再次露出愜意的神情。「好久沒這樣美美的睡上一覺了!」少年喃喃著,語氣里透著懷念——少年覺得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睡覺的時候,總是會這樣隨便的找塊地方一趴了事。很久很久?人有時候也蠻善忘的。
「喂喂喂!醒來!快醒來!幹嘛還拽著我的衣服啊!」剛想活動一下筋骨,就發現還被人緊抓著衣襟下擺,少年不禁有些光火,「快鬆手啊!你這沒用的傢伙!少爺都把你給救出來了,怎麼還賴著不放呢?」一邊說著,少年用腳碰了碰地上「耍賴者」的腦袋,「說你呢!翹了嗎?」
地上的傢伙還是沒啥動靜,雖然光線極為暗淡,可憑著超常銳利的目光,少年還是能夠把他瞧得清清楚楚:一身寶藍長衫,同色的文士帽;因為身體蜷著,估不出身高,不過,只看那瘦削的身材,應該也沒啥前途;胸部看起來還算發達,有些強壯的意味,只是現在濕了好大一片,也不知怎麼搞得。一張昏睡的臉兒生得到也——周正,嗯——倒也俊俏——
看到這兒!少年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火大,「媽的!什麼玩意兒!老子出道個把月來遇到的傢伙怎麼都是這般『年輕貌美』?再這樣搞下去,少爺在江湖上可怎麼混啊?那些個漂亮的江湖俠女還不都讓你們這幫臉蛋子比屁股都嫩的小白臉兒個給鉤跑了?」少年越想越怒,不禁抬腳向那令他嫉妒的臉蛋兒上踹去,但最後卻莫名其妙的生生移到了那傢伙的腦袋上——唉!美好的東西,誰都不忍心傷害!
「看來又是個死兔子!要不咋老拽著少爺不放!」一邊自我安慰著,卻不禁又想起日前在風州城裡栽過的跟頭;少年再次狠狠地踹了地上的腦袋兩腳,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下來——人道是「愛屋及烏」,反之亦然;地上的這位也算是跟著某人倒了個大霉。
上面小小的一場發泄,顯然也讓憤怒的少年恢復了理智;「對了!俺還落了滿滿一食盒寶貝在那黑店兒里呢!」既念及此,少年馬上有了行動。
「那些寶貝可是自己花了不少力氣從兩派重地『借』來的,不能隨隨便便便宜了別人!」一邊這樣想著,少年隨手脫下了身上的長袍——沒辦法,既然那傢伙緊抓著不放,自己又沒殘忍到可以隨手斬斷人家的手腕兒,當然只剩下暫時把它脫掉一途啦!什麼?您說把衣衫的下擺割掉不就得啦?打住!這袍子可是少年花了整整三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才買到的,而且近來才發現它的奇異之處——能夠隨著光線的強弱改變顏色;白天是件白袍子,可到了晚上就變得烏黑一片;這樣寶貴的屬性對於少年的職業來說真有著莫大的好處,你想人家能捨得生生割下一塊嗎?切!
「嗦嗦」的一陣輕響過後,少年已經脫掉了身上的長袍,只穿著一件月白的小褂兒,悄悄的向客棧內摸去。
「真是奇了怪了!地上這些傢伙怎麼還沒醒過來啊?難道俺的屁屁竟真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少年一邊疑惑的想著,一邊慢慢的鬆開手指,稍稍的吸了一下鼻子,「沒什麼了啊!」少年徹地放鬆下來,「雖然剛才那幾個屁屁確實臭得有點兒離譜兒,可這都過了好幾個是時辰,總該有人會醒來才是!為啥現在——」雖然少年還是有些迷惑,卻已沒了顧忌,只見他放心的東挪西跳掂著步子,繞開地上橫七豎八打著呼嚕的和尚道士,又或一兩個「凡夫俗子」,放心的躥到後面的廚房裡。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才一進門兒,少年就在灶邊兒找到了自己那個巨大的食盒。食盒的蓋子沒有扣上,一探頭就能看見那本武當秘籍上耀武揚威的大閘蟹。隨手掰下那傢伙粗大的鉗子,放進嘴裡「咔噠」一聲咬裂開來,咂了一口裡面的鮮肉,少年接著翻了翻剩下的寶貝:
《達摩心經》和半塊燒餅、武當紫金道冠跟一雙筷子、少林綠玉杖穿火腿、包著風雞板鴨的木棉袈裟、套在雞腳上的寒玉扳指、盛著濃湯的黑鐵缽……
「還熱乎的!」一邊抖開木棉袈裟里包著的風雞,再往口中塞了一條雞腿,少年不禁鼓著腮幫子笑了起來,「呵呵!一樣沒少!真是一窩兒笨賊!他們還說什麼這個『笑面閻羅』是黑店兒一行里數一數二的人物;卻也不過如此!」少年笑得越發得意,聲音也逐漸變大,似乎根本沒注意身後正有一條肥胖的身影慢慢的靠了上來。
孫胖子覺得渾身酸痛,他明白自己已經甦醒過來。試著睜開眼睛,視野里一片漆黑,「怎麼了?難道還在暈著不成?」孫胖子使勁兒的喀吧了兩下眼睛,費力的扭了扭脖子:不遠處幾個方洞裡隱隱的泛著些許微光,使周圍的景物稍稍有了點兒模糊的輪廓。「哦!那是客棧的窗戶!」再次晃了晃腦袋,他終於清醒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孫胖子有些迷惑,他記得自己握著解手尖刀使勁兒的刺向地上的少年。接著呢?他真的弄不明白:只覺得一陣龐大的壓力伴著腥臭的異味向自己當胸襲來;然後,伴隨著胸堵氣悶,自己的身體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被這股龐大的力道撞得飛上半空!再接著呢?自己就不記得了!暈過去!對!自己是暈了過去!但就在自己暈過去的同時似乎還看見了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什麼呢?孫胖子皺了皺眉頭——他!是他!他竟然跳了起來!對!不但跳了起來,似乎嘴裡還大聲嚷嚷著!不不不!這不可能!既然中了「忘憂散」,就沒可能在十日之內醒轉過來——孫胖子提醒自己。忘憂散這種藥物,可不像一般的迷藥;它的藥理是通過滲透人體渾身經脈,利用人體自身真氣封閉幾個要穴,使人產生昏睡反應;而且,功力越深,真氣越充沛的高手就越容易中招!但也不是說不會武功之人就能得以倖免;要知道,哪怕是初生的嬰兒體內也充斥著相當的真氣!所以,這忘憂散才擔得上「寶貝」二字,因為它是除了老孫家之人以外,無人逃得過的一招!「但——但那少年又怎麼醒轉過來的呢?」孫胖子忍不住再次惑道,「而且,那陣把自己撞飛的腥臭力道又是什麼?看那架勢該是『腐屍氣』一類的毒掌吧!但那發掌的方位也沒別人啊!唯一的那個白衣少年還是屁股朝上,背對著自己,莫不成他的屁股還會發功不成!」想到這兒,孫胖子也覺得一陣好笑,用屁股發功,那就是放屁咯!這麼說來,我方才是被個屁給嘣飛了?「哈哈哈——」正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陣大笑聲傳進了孫胖子的耳朵,他趕緊拾起掉在身畔的解手尖刀,悄悄的向笑聲傳來的灶間慢慢躡去。
灶間的光線更是昏暗,但孫胖子還是一下就認出了裡面大笑著的傢伙,聽著他那得意的笑聲,孫胖子的怒火馬上升騰開來,他似乎早忘了什麼「血屠」的傳說,忘了「幻魔掌」的可怕,忘了方才「忘憂散」無效的怪事兒;他只知道面前這個猖狂大笑的傢伙就是自己幾輩夢魘製造者的傳人,而這傢伙正毫無防備的背對著自己。「他不可能一點兒沒受忘憂散的影響,如此絕佳的時機——」想到這兒,孫胖子毫不猶豫的緊了緊手中的尖刀狠狠向前刺去!
「殺人啦!」驚叫迭起,少年卻似乎早有準備,當孫胖子刀尖刺到之際,連頭都沒回一下,便靈活的向著旁邊輕巧一閃,整個身體便和孫胖子擦肩而過。
「殺人啦!殺人羅!殺人嘞!」怪裡怪氣的驚叫聲此起彼伏,搞得孫胖子有些昏頭轉向,他只覺得周圍到處都是迭迭的人影,蝴蝶穿花般的圍著自己的身體轉來轉去,自己緊握著的尖刀卻不知往哪兒下手!「糟了!這小子沒受一丁點兒藥物的影響!看來這回真是凶多吉少!」此刻,孫胖子就是頂著個豬腦袋也該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一頭的冷汗掛上了他肥大的腦門兒,「命不久已!」
但圍著孫胖子亂轉的黑影卻沒如他想的一般取他性命,而是忽然大嚷著向門外躥去,「不好啦!逃命啊!」
孫胖子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那黑影一邊驚慌的叫著,一邊卻不忘拎起了灶邊的食盒兒,似乎還帶走了件什麼別的東西,然後急掠到門口好像又抱起了一個人,最後終於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屋外漆黑的夜幕之中!
「這到底——」孫胖子木訥的挪到了門口喃喃著,早忘了為撿回一條小命高興一下;因為他似乎看見另外一條人影緊銜著前面的少年幾乎同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臭小子!你別跑!」隱隱的吆喝聲漸漸遠去。
「這樣的煞星也有被人追著跑的時候?」孫胖子呆呆的想著,好像忘了這所謂的「煞星」其實也沒做什麼「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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