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想讓界河市舶司出口的是兵器,而不是准許民間持有的武器!也就是「甲、弩、矛、矟、具裝」等裝備軍隊的武器。
之前海州吳家一直在疏通關節,想要出口鐵器給高麗國。在武好古看來,出口鐵器哪有直接出口兵器好啊。高麗人還得再加工,多麻煩啊,直接給他們打造好了送去不就行了?
而且,界河市舶司可不是界河商市。後者約等於民間買撲的鎮市、草市,也不好太過沒規矩。而界河市舶司是名正言順的官衙!是不受民間兵器管制的約束的。
一旦界河市舶司有了出口武器之權,那麼武好古就能進一步尋求擴權,尋找各種藉口讓界河市舶司成立「兵器所」,用來打造兵器了。這樣就等於在界河商市建立起了兵器製造業,甚至還可以進一步建立冶鐵業……
有了自家的兵器製造業,武好古就能夠著手提高兵器製造的質量了。
「好吧,」趙佶笑著,「高麗國使者早就提過解禁鐵器出口的事情了,不如就直接賣兵器給他們吧。反正高麗國和我大宋隔海相望,便是做大了,也是契丹人的麻煩。」
「陛下聖明。」武好古心中暗送口氣,他倒不是擔心趙佶堅持對高麗半島實行兵器禁運,而是擔心他大方過頭,直接把兵器送給高麗人,這樣武好古就很難用兵器貿易操縱高麗—女直戰爭了!
說完了金錢和軍火的事兒,趙佶的臉色忽然陰鬱起來了,長長嘆了口氣:「朕這些日子總是夢見六哥……六哥在夢中責怪朕虧待了嫂子,還把早就被廢的孟氏迎回,立為六哥的皇后,壞了禮數家法。大郎,你覺得朕那麼做,是不是真的錯了?」
雖然是昏君,但是並不笨!至少找得理由還算冠冕堂皇。
「陛下所為乃是情非得已,」武好古一本正經地說,「世人都知道這是欽聖皇后(向太后)的懿旨,陛下是至孝之君,豈能違逆母后?」
趙佶連連點頭,自己是孝子啊!所以才不得已將孟氏迎回的。
「不過,」武好古斟酌著用詞,「元佑皇后的確是被先帝所廢,君王廢后如同民間夫妻離異,從此便沒有夫妻名分了,況且先帝又再立了元符皇后,這皇后的名分便有所屬。而在先帝故去之後迎回元佑皇后,就如同給故去的兄長娶了一房正妻,還位列原本的嫂子之上。這的確是不妥啊,也難怪先帝託夢陛下了。」
「言之有理!」趙佶贊同地點點頭,這個武好古還真能瞎說,怪不得有人說他個「大儒」呢。
「而且先帝也素來仁孝,若是欽聖皇后在天之靈反對,他又怎會託夢於陛下?」武好古繼續給宋徽宗解夢,「既然先帝託夢,那麼欽聖皇后在天之靈一定認識到此事不妥了。」
「對,對!」趙佶連連點頭,「現在母后一定在天上後悔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武好古又道,「既然先帝和欽聖皇后的在天之靈都認識到復立元佑皇后不妥,那麼陛下就應該替他們改正。」
趙佶皺眉問:「如何改正?」
「自然是將元佑皇后再請回瑤華宮了。」武好古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可是很有一點不安的。
他當然知道這位孟皇后是條超級會翻身的鹹魚,歷史上還有第三次翻身的機會,先被偽楚皇帝張邦昌立為太后,後來她又立了宋高宗趙構——大楚天子立了一個大宋的太后,而這個太后又立了一個大宋高宗,後來這個高宗皇帝又殺了立了孟太后的張邦昌……這個關係真是複雜啊!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現在幫助趙佶廢孟氏,將來可就無論如何不能認趙構這個官家了……否則自己得比岳飛更早去風波亭走一遭了。
「朕也是這麼認為的……」趙佶緩緩地說,「另外,朕待元符皇后是不是太薄了?」
太薄?武好古心說:現在嫌太薄,將來人家年老色衰,就該翻臉逼死人命了(元符皇后當了十幾年的太后,最後卻自殺身亡)!
「長嫂……如母!」武好古說,「陛下的皇位畢竟來自兄長而非父皇,厚待皇嫂如母也是應該的。」
「說的也是啊!」趙佶點頭稱是,「朕若待皇嫂如母,是不是應該尊皇嫂為太后?」
這腦子……武好古也有些無語了,怎麼就想到要立劉皇后當太后?太后比皇上大一點點啊!你這不是找不自在嗎?等回頭鬧了矛盾,再把人家挺好一熟婦逼死……這事兒做得越來越像昏君了!
「此乃陛下家事,臣不得與聞。」
武好古這麼說其實就是不贊成了,只是劉皇后正得寵,自家一小人,沒必要去對著幹。
趙佶搖了搖頭,「大郎,你也覺得不妥?」
「……」
看到武好古一臉為難,趙佶笑道:「此地只有朕、大郎你,潘卿和高俅,有甚不可說的?」
武好古斟酌了一下,低聲道:「陛下厚待元符皇后是對的,只是本朝素以孝治天下,所以這太后的名分還是太高了……」
「這個……且容朕想想。」趙佶被武好古這麼一說,似乎也有點動搖,他頓了頓,「單是把孟氏請回瑤華宮就很不容易了,大郎,你有何良策?」
武好古說:「這事倒也不難,只是說理而已。」
「說理?」趙佶皺眉,自己做的事情還能和人說理?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武好古道,「陛下應該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只要把道理和天下人說通了,朝堂上的宰執就不會反對了。」
能說得通嗎?
趙佶心說:那幫宰執重臣哪兒那麼通情達理?
「大郎,」趙佶頓了頓,「韓忠彥那邊你能去說麼?」
說服韓忠彥支持廢孟皇后?這怎麼可能?這事兒新黨方面或許會支持,舊黨肯定是一邊倒的反對!韓忠彥如果在這個問題上失去立場,那他還能當舊黨君子們的領袖嗎?
「這個道理不一定要和大臣們講,」武好古緩緩地說,「其實還可以講給天下人聽。」
「講給天下人聽?」趙佶一愣,「怎麼講?難道要去各處張貼告示嗎?」
「當然不是,」武好古笑道,「陛下不是有《文曲星》雜誌這個喉舌嗎?」
「《文曲星》雜誌?」趙佶微微擰起了眉頭。
把後宮裡面的鬥爭拿到《文曲星》雜誌上說能合適嗎?
「陛下,」武好古笑道,「《文曲星》雜誌上當然不能直接說宮中的事情,但是可以討論為亡兄立正室是否合乎人倫?臣可以略施計策,引得朝中兩黨人物都參與其間。只要他們都在《文曲星》雜誌上發表了反對的意見,那麼作為君子,在朝堂上就不應該再有不同的說法了。」
復立孟氏為後,本質就是為亡兄立正室,而且還是一夫兩妻,違反儒家人倫是肯定的。如果不是發生在孟皇后身上,一定會引來正人君子們的口誅筆伐。
一旦大家都形成了共識,那麼廢掉孟皇后的阻力就大大減小了——這事兒太擰巴了,如果人人都可以給亡兄亡父立個正房,還把原來的正房變成二房,那儒家的倫理綱常還不全亂套了?
所以這事兒一旦拿到檯面上來討論,那無疑會被儒家君子們罵成亂倫禽獸的。等到輿論上一邊倒了,趙佶就能堂而皇之把廢孟後的事情拿出來論了。
到時候朝堂上的舊黨君子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栽!總不能在《文曲星》雜誌上說給死了的哥哥、爸爸立個正房,去壓迫原來的嫂子、後媽是禽獸不如的亂倫,然後在朝堂上要求宋徽宗去做禽獸吧?
「好!」宋徽宗撫掌笑道,「還是大郎你有辦法,這事兒……就這麼辦了!」
「陛下,」武好古頓了頓,「這事兒還不能隨隨便便的辦。」
趙佶問:「怎麼啦?」
武好古一笑:「臣畢竟是……武官吏商,所以這個《文曲星》雜誌總歸是不大站得住腳。」
《文曲星》雜誌可以由共和行來「孵化」,但是當它一旦壯大成長起來,就不能由共和行繼續擁有了——這可是資產階級的喉舌啊!一旦《文曲星》的真面目被人認清了,可就是個定時炸彈了。
要是捏在共和行手裡,早晚會把共和行給拖累了。共和行畢竟是個以盈利為目的的商行,《文曲星》不是它能玩的東西。
所以得儘快給《文曲星》找個更有力的新爹!
而這個新爹,當然就是趙小乙了。
「所以,」武好古道,「臣想將《文曲星》雜誌轉給趙小乙。」
「轉給朕?」趙佶一愣。
「陛下,」武好古說,「是轉給趙小乙。」
「趙小乙和朕不就是一個人嗎?」
武好古一笑:「陛下不方便做的事情,趙小乙是可以做的……而且陛下也從未承認過就是趙小乙啊。」
趙佶想了想,仿佛有點道理,「那《文曲星》雜誌還是給你管吧。」
「陛下,」武好古忙搖搖頭道,「臣可管不了……臣是吏商幸近,不方便出面。」
「那誰可以去管《文曲星》?」
「當然是一些沒有官身的書生士子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1s 3.651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