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原來在下一盤大棋。
搞「萬國來朝」的目的,還是為了走出去!
現在的上桃花石對於西方,對於印度而言,已經不是一個傳說中的存在。而是實實在在到了他們眼前的龐然大物了。
怎麼個龐然大物要裝得人畜無害,別人也不會相信的。而且當今世界就是弱肉強食,就是行叢林法則的。大宋既然擁有強大的海權,就應該把它發揮到極致。用海權為國家攫取最大的利益!
在歷史上,擁有海權的大宋卻仿佛根本不知道要使用海權一樣。從開國到亡國,也就是在最後的時刻搞了一個逃難的海上行朝。
可是沒有龐大的海外利益支撐,這個逃難的行朝又有什麼前途?連個避禍的基地都找尋不到!
而海外利益的經營是需要時間的,不存在明天蒙古人要打過來了,今天才去開拓殖民這種事情的。
所以武好古自從拿到了開辦界河商市的權力後,就一步步在貫徹開拓海外利益的計劃。萬一在他死後許多年,還會有華夏天傾,那至少也能有一個龐大的殖民帝國在背後支撐華夏的英雄兒女繼續抵抗。
現在不過是要將原本被遮蓋起來的大宋海外利益正式端上檯面,展示在所有人的眼前。
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大宋天子趙佶是擁有四海的皇帝!
在這個基礎上,再將代表大宋的使館設立到南洋、印度和西方世界的主要國家。有了代表大宋利益的使館,殖民活動的效率,才會進一步提高。
對了,殖民侵略這事兒,其實是分兩個路子的。一種是美利堅式殖民,用來對付非常落後的地區,把原住民基本清空,然後自己人過去生孩子殖民。
另一種則是阿三式殖民,不以永久占據為目標,而是以不平等貿易攫取財富為目標的。
前一種殖民無所謂外交不外交的,殺人放火傳病毒就是了。而後一種殖民就必須要搞外交搞陰謀了……有的時候,外交和陰謀在殖民活動中的作用還超過真實的力量。
而現在的大宋海路市舶制置司就沒有絕對的力量去壓服文明世界,所以伐交和伐謀的手段,必須得充分加以運用。
「大哥兒,只怕蘇相公不會答應搞這場萬國來朝的。」武好文眉頭深皺,「而且官家這兩年日益喜好奢靡,花用和賞賜無度,瓊林宮的大工才結束,官家就動了重修延福宮的心思了……聽說最近還迷上了太湖石,下了好幾道旨讓大人去給他搜尋。恁大的石頭要從太湖運往開封府,可真是不容易啊!要不是蔡元長幫忙,大人的提舉蘇杭應奉局都做不下去了。
你現在搞這個萬國來朝,官家豈不是更加要鋪張浪費一番了?你知道嗎?現在士林之中都有人把官家比做唐明皇了……」
「唐明皇?」武好古搖搖頭,心說:李隆基可比趙佶強多了,人家再怎麼整,也沒被整到東北雪鄉去養老啊。
「那都是胡說!」武好古一揮手,「官家揚威四海,受萬國敬仰,怎麼是唐明皇能比的?
再說修宮殿費錢,搞這個萬國來朝可是能賺錢的!什麼薄來厚往的……咱大宋在南洋什麼時候搞過這一套?」
果然是做了強盜!
武好文的臉色有點難看。他現在雖然是海路帥司,但是卻被武好古安插在帥司中的部下架空了。特別是掌握軍令下達權的海路總軍機房(相當於海軍參謀部)只聽宣撫司的命令,而且什麼事兒都瞞著武好文。更有甚者,海路總軍機房的衙署到現在也沒遷去清池縣,而是滯留在界河商市……所以武好古只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得出結論——大宋水軍在南洋可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二哥兒,」武好古頓了頓,又道,「官家也挺寵你的,你要真看不過去他亂花錢的毛病,正好趁這個機會勸一勸。」
「是要勸一勸的……」武好文心中苦笑:官家那是寵信我?他是寵信咱家三哥兒!
「延福宮有啥好修的?」武好古笑道,「莫不如修一修應天府吧?應天府離開海州更近,用來招待萬國來使不是挺好的?等招待完了來使,再順路去一趟泰山。」
「去泰山做甚?」
武好古笑著:「封禪啊!官家開河湟、平西賊、拓西域,開萬裏海疆!這等大功,還不能封一次泰山嗎?」
好嘛……花銷更大了!蘇轍知道了非跑到界河商市掐死武好古不可!
……
深夜的江寧府,依然有著炎炎暑氣。
雖然天氣已經入秋,可是因為天旱少雨,氣溫始終沒有下降,長江邊上的江寧府城,仍然悶熱的讓人透不過氣。
蔡京穿著一襲單薄的短衫綢褲,手上搖著把蒲葵扇,靠在一張藤屜子躺椅上。這是一張編製得非常精巧的躺椅,表面上有連綿不絕的水波樣花紋,躺在上面涼快透氣,而且也不感到硌人。
轉眼間,蔡京已經在江寧城呆了兩年多。雖然沒有找他的麻煩,也沒有什麼公務要他處理——他這種級別的大臣放到地方上就是享福的,政務自由通判代勞了。可是蔡京哪裡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真要讓他一直在江寧養老,那還不渾身難受死?
所以他人到了江寧,注意力卻一直擺在朝堂上,就在尋一個能讓他再起的契機。
可是這機會卻不大好找。因為這幾年的朝政實在太順了!大宋朝在各個方面,都表現的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說它窮兵黷武吧,真心沒花幾個錢,也沒派幾個兵……征安西的這一戰是河西軍和大教化團出人出錢,朝廷就撿現成的,而且還是驅虎吞狼,把河西軍的主力攆去了安西。說不定還會進一步輦去天竺,到時候河西路可就能收歸朝廷直轄了!
海上的擴張更加贏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蔡京為人敏銳,讓人從幾個江南海商家族那裡打聽了消息,他都不知道大宋在海上居然是無敵的存在!
本來還以為全天下就屬大宋兵弱,沒想到出了大洋,就是沒有最弱,只有更弱了。
什麼三佛齊,什麼注輦國的,根本就不用朝廷派出大軍,隨隨便便一個南洋巡檢司,幾十條戰船加上幾十條商船就把人家打得全軍覆沒……而且三佛齊海峽上居然能收到那麼多錢!
現在報上來100萬兩白銀,私底下恐怕500萬兩的收益都有啊!
早知道那麼好賺,王荊公和先帝(指宋神宗)得罪那麼多人幹什麼?派人去搶,哦,去撈,也不對,去保護三佛齊不就是了嘛!
可惜蘇轍這老糊塗還是死腦筋,那麼好的形勢不好好利用,還一天到晚擔心官家花錢沒有節制……不就是錢嘛,沒有了就派武好古去搶不就行了!
蔡京突然笑了起來,自己何嘗不是如此?要不然哪輪得到蘇轍當首相?
「大人在笑什麼?」
蔡攸在門外問著,掀開帘子走了進來。蔡攸這兩年多來一直伺候在蔡京身邊,直到最近趙佶終於有點想他了,下了旨意招他回朝去做將作監丞,負責延福宮的督造。這幾日他正在準備行裝,打算在八月份啟程入京。
「為父在笑蘇轍看不穿,很快就要走為父的老路了。」蔡京笑著揚了揚手上的扇子。
「大人是說……」蔡攸看著父親,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蘇轍如果下野,那他父親蔡京就有機會東山再起了!
「有一點把握!」蔡京笑道,「你現在又能入京,就能替為父運動一番了。」
「大人,孩兒要怎麼做?」
「為父不知道,」蔡京笑著,「但是有人知道!」
「誰?」
「劉太后!」蔡京道,「你如果入京,一定可以出入宮廷,到時候會有許多機會見到太后。太后是咱們扶上去的,而且向來討厭舊黨中人。」
「舊黨?」蔡攸心說: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你如果不方便,就讓宋氏去和太后相見。」蔡京又道,「到時候太后一定會有良策示下的。」
「武家兄弟會不會擋咱們的道?」蔡攸有點擔心。
雖然蔡京通過幫助武誠之緩和了同武家的關係,但是武好古、武好文兩兄弟也不見得會放蔡京入政事堂。
「武家那邊,為父自有辦法。」蔡京道,「武好古不是器量狹小之輩……況且蘇子由是自敗,並非老夫要拉他下馬。」
「自敗?」蔡攸不解道,「如今四海昇平,蘇子由即便是個木偶泥塑,也沒有什麼過錯好抓吧?」
現在的四海昇平和蘇轍的確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他既然是宰相,就少不得一份功勞。趙佶也不大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打破朝局的平衡,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快了,快了……」蔡京道,「西域的露布飛捷一到,蘇子由就該敗了。」
「西域大捷?」
蔡京一笑:「如今這位官家並不是李世民,他只是福厚運好,如果國事蹉跎也許還會兢兢業業,可一旦憑空落下來恁多的文治武功,怎麼會不昏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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