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熙手腕的位置忽然一緊,眼角處出現一道身影,她的手腕,被席初雲緊緊握住。
顧若熙感覺到席初雲關切的目光,還有眼神之中深深的凝望,她堅冷的心口,忽然就有些繃不住了。
她仰起頭,想要笑,卻最先濕了眼角。
「這件事,我會處理。」席初雲從顧若熙的手裡,將匕首奪下來。
顧若熙緊緊攥著刀柄,不放手。
她潔白的縴手上,染了點點血色,妖冶又刺眼。
「若熙,聽話,放手。」
他不能讓顧若熙繼續做下去,萬一鬧了人命,將成為顧若熙這輩子都揮不去的陰影,他不能讓她這麼衝動。
就是要做什麼,也要由他來做。
他會為她撐起一片晴空,那樣骯髒不堪的事,讓他來做就好。
「你先去休息。」他輕柔的聲音,終於讓顧若熙鬆開了手。
「哐啷」一聲,匕首掉在地上。
她腳步有些虛浮,站立不穩。
席初雲直接將她摟入懷中,抱起她,放在輪椅上,將一條薄薄的毯子,貼心地蓋在她的腿上。
葉薇薇死死咬著嘴唇,臉色蒼白的好像被風雨摧殘過的白色花瓣,已經搖搖欲墜。
她心底恨得像長了刺一般難受,恨不能將滿口銀牙咬碎來解恨。
她顧若熙到底憑什麼,怎麼所有人都對她那麼好,那麼溫柔,好像公主皇后般地寵著疼著。
她也很無辜,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沒有人站在她這邊,幫她說一句話?
為什麼,受傷的人,要是她?
「顧顧……」她顫抖著聲音開口,聲音哽咽的好生可憐。
「真的不是我……我不管做什麼,我都不會傷害阿姨……阿姨對我,比我的親生媽媽對我還好……我根本不會傷害阿姨……」
顧若熙只淡淡地從葉薇薇身上掃過一眼,便轉身離去,再不給葉薇薇多一句解釋的機會。
「顧若熙!我恨你!」
身後關上的門,傳來葉薇薇的一聲嘶吼。
顧若熙緩緩閉上眼睛,曾經的好姐妹,最後落成如此田地。
若說心裡一點都不難受,那簡直就是謊話。
曾經,她們那麼要好,做什麼都在一起,就連被窩都是共享。
比和夏紫木和喬輕雪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怎麼最後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媽媽的死,若與葉薇薇無關……
到底是誰?
為什麼要傷害媽媽?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婦人!到底為什麼要害媽媽?
「能準確破壞所有監控錄像,顯然清楚酒店內部的一切監護系統。那是祁氏集團旗下的酒店,不是勾結了內部人員,怎麼可能做得到。」顧若熙低聲說。
席初雲推著顧若熙上了樓,聲音很輕很輕地開口。
「我也懷疑此事,另有其人。」
席初雲的聲音,真的好輕,顧若熙幾乎都聽不清楚。
她回頭,看向身後的席初雲,他那雙琥珀色的淺眸,總是看不到太多的情緒,就好像真如清水般清透澄澈。
但其中的深邃,都隱藏在他的心裡深處,包括他所有的鋒芒,也都盡數掩藏,不會有任何泄漏出來。
顧若熙閉上眼睛,心口已經痛得沒了知覺。
席老一下子又蒼老了好幾歲,本來就花白的頭髮,看上去更加白了,在日光下顯得格外晃眼。
顧若熙靠在輪椅上,看著窗外風過青藤的美景。
窗外,即便陽光充足,依舊驅不散她心底的悲傷。
「小童……」
席老的聲音竟然哽咽了。
顧若熙卻笑起來,笑得蒼白,又諷刺,「你也會心裡難受嗎?」
她回頭,看向身側的席老,他的背好像更駝了,身體的重量幾乎全數支撐在拐杖上,站都站不穩。
「真的很難得,當年你將我和媽媽奉獻出去的時候,我都沒見過你也會心疼。」
顧若熙望著席老那一雙渾濁的眼睛,清楚從席老的眼角看到了晶瑩的水色。
「原來,你也有眼淚!」顧若熙又是諷刺一聲。
她繼續看向窗外,窗口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她的身體還是覺得冷。
「我本來已經忘記一切了,沒想到,居然還會再想起來!人的思想果然強大,想要想起來的時候,什麼都想不起來,不想想起來的時候,卻偏偏想起來了。」
席老默不作聲,終究是站不住了,坐在一側的椅子上。
他一雙蒼老的眼睛,深深看著顧若熙的側影,從她的身上,他可以看到她母親的影子,可以看到那個女人,當年為了他無怨無悔寧願選擇死也不將他出賣的那一份情……
「這麼多年,爸爸一直都沒有忘記你們。」
他一輩子再沒有過別的女人,便是對她們母女最大的懺悔。
「死了的,就是已經死了,說什麼都沒用了。」
顧若熙依舊輕輕笑著,臉色蒼白的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楊舒容的喪禮,很簡單。
沒有太過鋪張,也沒有請人來參加。
能來的,都是一些認識的朋友。
祁少瑾來了,沈美冰也來了。
夏紫木,喬沐風,顧宇軒也來了。
卻沒有見顧振宏和許文慧的身影,那兩個人,不來也好,免得媽媽在天之靈見到他們不開心。
顧若熙一身黑衣,站在媽媽的墓碑前,也是在她三歲之後,第一次來到自己親生母親的墓前。
楊舒容,楊舒萍,兩塊墓地緊鄰。
顧若熙的手裡捧著兩束白百合。
兩位媽媽是雙胞胎姐妹,都喜歡白百合。
一束給了親生媽媽,一束給了養母。
她沒有再掉一滴眼淚,即便眼角通紅,也乾澀的沒有任何一點潮濕。
小王子哭得很傷心,他這個年紀,已經懂得什麼叫死亡。
顧若熙心疼地向小王子伸伸手,小王子卻側開一步,直接躲到陸羿辰的身邊去了。
顧若熙心口一緊。
她真的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親生兒子跟她也生疏了。
微微抬起眼角,看向小王子身旁的陸羿辰。
他是來送小王子參加葬禮的。
他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黑色的襯衫,包裹他高頎的身材,筆直俊挺。整個人看上去雖然沉悶,卻又內斂穩重,足以讓多少女孩子看到都不願意別開眼睛。
他一直都很沉默,沒有一句話,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顧若熙也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繼續看向兩位媽媽並排的墓碑。
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在意,陸羿辰到底有沒有在心裡關心她。她的整顆心都在碎裂,被酸澀的情緒浸泡,不知多久才可以掙脫出來。
生命里,生養自己的人,有多重要的份量,別人的定義,她不知。
但,她清楚知道,媽媽的離世幾乎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氣。
放在黑色外套中的手,緊緊抓成拳頭。
心裡暗暗發誓。
媽媽,這個仇,我一定報。
喬輕雪和夏紫木都在悄悄掉眼淚,不敢在顧若熙的身邊發出任何哭聲。
她們紅腫著眼睛,看著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的顧若熙,心下都惶惑得不安。
「顧顧……你,節哀……」喬輕雪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顧若熙了。
話音一落,喬輕雪的眼淚就又掉下來,她趕緊捂住嘴,不讓哭聲泄漏出來。
殷凱在喬輕雪的身側,拍了喬輕雪的肩膀一下,低聲說。
「節哀是最蹩腳的安慰,就不能說點別的!」
「別的說什麼?你教我啊!」喬輕雪都傷心難過死了,這個時候殷凱還跟她挑毛病。
喬輕雪捏著拳頭,就給了殷凱腰側一記。
「你這女人,不分場合就動手,真是。」殷凱咬牙。
在這麼多人面前,又是這麼沉悶悲傷的氛圍下,被給一拳,殷凱覺得很沒有顏面。
「就動手了,怎麼了!」
喬輕雪壓低聲音,斥向殷凱。
她擦乾眼淚,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殷凱,讓殷凱欲要衝口而出的反駁,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最後只好連連點頭。
「好好好,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顧顧……」
夏紫木輕且沉的呼喚,傳入顧若熙的耳朵。
好像已經很久了,夏紫木沒有這麼語氣低緩地呼喚過她的名字了。
顧若熙恍從另外一個時空出來,目光迷頓地看著身側的夏紫木,空洞的漆黑瞳孔里,沒有一點光亮。
「已經發生了,就試著接受吧。」夏紫木道。
顧若熙安靜地聽著這句話,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發生過的事,為什麼都要去接受?
實在接受不了,又該怎麼做?
她不出聲,也沒有過多的反應,讓大家都擔憂起來。
顧若熙偏頭看向跪在媽媽墓碑前,深深埋著頭,哭得肩膀顫顫,卻不發出聲音的哥哥。
田丁丁一直在哥哥身邊蹲著,安慰哥哥,哥哥還是哭。
顧若熙覺得自己的心,一定早就麻木了,居然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若陽哥哥,不要哭了,哭壞了身體,媽在天之靈也難安。」田丁丁安慰著。
顧若陽也不說話,頭依舊低低垂著。
「若陽哥哥……不要哭了,行嗎?」田丁丁也被渲染,聲音也有點哽咽了。
她用力拽顧若陽起來,卻怎麼都拽不動,顧若陽畢竟也是個身高很高的成年男人。
「你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你起來吧,你已經跪了兩個小時了!」田丁丁喊著,顧若陽依舊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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