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在1917 041 縹緲的希望

    魯德涅夫很有底氣,他認為自己可以成為社會革命黨的大救星,自從彼得格勒的革命爆發以來,社會上已經普遍認為社會革命黨完了,認為他們不足以繼續掌控俄羅的政權。社會革命黨將會像雪崩一樣垮台,沒有任何人能挽回這種頹勢。

    8月25日克倫斯基被捕,8月26日冬宮淪陷,然後莫斯科也開始響應彼得格勒的革命,就像被推到的多米諾骨牌,社會革命黨似乎真的完了。

    魯德涅夫認為自己必須成為阻止骨牌跌倒的擎天柱,只要他在莫斯科遏制住布爾什維克的勢頭,那麼很快就會產生一個大逆轉。只要社會革命黨能夠站住腳,在全國各黨派的攜手反攻下,布爾什維克的失敗是顯而易見的。

    而現在,收復了克林姆林宮就是一個良好的開始,有了軍械庫,他就可以武裝出一隻真正聽命於社會革命黨的大軍。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克倫斯基只是一個空頭內閣總理,大部分部隊都不買他的賬,以至於到了關鍵時刻,沒有一個軍人站出來為他撐腰,讓他只能黯然被捕。

    有了軍隊,魯德涅夫就有了底氣,現在他只需要迫使莫斯科的布爾什維克屈服,然後大局就盡在掌握了。

    不得不說,魯德涅夫高興得太早了,不提克林姆林宮的真實戰況,就是孟什維克和立憲民主黨也不會讓他的美夢如意。

    「魯德涅夫市長,你在說什麼瘋話?」

    當魯德涅夫發出了豪言壯志之後,他立刻就挨了立憲民主黨代表的當頭一棒,立憲民主黨雖然跟社會革命黨基本算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在打擊布爾什維克勢力上。他們基本能取得一致,但是在由誰來掌握俄羅政權這個問題上,雙方一直斗得不可開交。

    立憲民主黨所代表的俄國官僚貴族資產階級,與社會革命黨所代表的中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利益並不是完全一致的。立憲民主黨的支持者把持了舊俄國的主要經濟命脈,占據了壟斷地位。逼迫得社會革命黨的支持者十分難受。

    中小資產階級一直無法在俄國抬頭,不光是經濟上的,更是政治上的。沙皇時期,社會革命黨的日子也比不布爾什維克好多少,沒少受打擊。不過在當革命大潮來臨之後,社會革命黨能獲得比立憲民主黨更多的支持。隨著立憲民主黨不斷失分,所以在七月份到十月份的這段時間,社會革命黨沒少給立憲民主黨難堪,間接的導致了李沃夫內閣垮台。

    雙方的梁子早就結下了,而且在土地問題上,兩黨之間的分歧和矛盾更是不可調和。貴族地主資產階級怎麼可能允許社會革命黨分掉他們的土地?

    當然。如果社會革命黨一直能夠穩定的執掌政權,立憲民主黨一點辦法都沒有。問題是,這幾個月隨著布爾什維克水漲船高,社會革命黨的統治受到了嚴峻的挑戰。而十月革命更是讓立憲民主黨看到了機會!

    如果在這場危機中,我們能夠表現得比社會革命黨的軟蛋更出色,那麼我們自然有理由重新接管政權。俄國的未來沒理由交給一個無法控制局勢的懦夫政府!

    所以立憲民主黨才一直主張在莫斯科保持克制,甚至同意用談判來爭取時間。為的就是等他們好朋友卡列金將軍來享用平定叛亂、光復莫斯科的勝利果實。

    而現在魯德涅夫竟然說什麼已經控制了局勢。將用一己之力逼迫布爾什維克屈服,搶走他們早就預定好的成果,這叔叔能忍嬸嬸也不能忍啊!

    「我們堅決反對用談判的方式解決問題,從歷史的教訓中我們可以知道,跟布爾什維克談判一點好處都沒有。七月份我們放虎歸山,以至於讓布爾什維克亂黨做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我們在放過他們,那麼下一次,他們可不會給我們談判的機會!」

    立憲民主黨代表情緒激動的吼道:「所以,我們只有繼續戰鬥,戰鬥到所有的亂黨統統被消滅的那一刻到來為之!」

    不光是立憲民主黨對這個方案不滿意。孟什維克同樣不滿意魯德涅夫的計劃,從支持者的背景來看,孟什維克的支持者跟社會革命黨的支持者背景很相似,小資產階級和部分富裕的產業工人是孟什維克的擁躉,他們利益應該比較接近。也應該能夠走到一起。

    但實際情況是,孟什維克很有野心,並不滿足於做老大哥社會革命黨的小兄弟和好朋友,他們想要發出更大更多的聲音,想要擁有更高的地位,而這一切老大哥並不能完全滿足他們。

    本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理念,孟什維克決定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如果他們能夠在平息這場小小的叛亂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就可以證明自己並不是可有可無的附庸。

    所以,魯德涅夫準備在談判桌上用高壓手段迫使布爾什維克屈服,很好,這似乎不錯。但問題是跟我們孟什維克沒多大關係,所有的功勞都被你們社會革命黨獨占了,咱們連個配角都混不上,只能演一個沒有台詞的龍套。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要配合你們?

    孟什維克代表用一種平靜得幾乎有些輕蔑的口吻說道:「我們也認為等待援軍抵達是一個穩妥的選擇,就算克林姆林宮被收復了,這也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勝利,畢竟一開始粗心大意丟掉那裡的就是梁博澤夫上校的部隊,他不過是奪回了原本就屬於我們的陣地而已,不值得驚訝,更不值得表揚。」

    說到這,他稍微頓了頓,繼續挖苦道:「和這個小小的勝利相比,莫斯科還有很多失地需要我們去收復。僅憑著這一點就高呼什麼勝利,什麼一切盡在掌握!這是相當狂妄,也是相當健忘的!」

    相比立憲民主黨代表的直接說不,孟什維克代表的話更噁心人。他輕描淡寫的就否定收復克林姆林宮的重要意義,更是毫不留情的挖苦魯德涅夫和社會革命黨,讓他們為當前的局面負責。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平定了叛亂,光復了整個莫斯科。那也是你魯德涅夫和社會革命黨應該做的。誰讓你們控制不住局勢,讓布爾什維克造反的,你們必須為此負責!

    按照這種說法,魯德涅夫就悲劇了,因為他們社會革命黨就是有原罪——平定了叛亂是應盡的責任,是本分。平定不了叛亂那就是無能。只有過沒有功,甚至可以說不管做與不做都是錯的。這還有什麼意思?

    反正魯德涅夫是不可能接受這種侮辱的,尤其是在已經「收復」克林姆林宮,他已經有底氣的情況下,斷然是不會任由孟什維克打臉的。他覺得,既然你們都是來找茬都是來拆台的。那有沒有你們都一樣,甚至,沒有你們扯後腿結果可能會更好。

    於是他決定拋棄孟什維克和立憲民主黨單幹了:「既然,先生們,你們是這種態度,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作為莫斯科的市長,我不歡迎那些喜歡搞陰謀詭計。喜歡背後搞鬼的傢伙留在這裡妨礙我們平定叛亂。如果你們不轉變思想,那我只能說請你們立刻離開!」

    立憲民主黨和孟什維克代表沒想到魯德涅夫直接就拆台了,聽他的意思是不準備繼續合作了。平心而論,他們想要的並不是這個結果,現在散夥只有害處沒有好處。

    孟什維克代表立刻問了一句:「這是您個人的意思,還是社會革命黨的意思!」

    「這是莫斯科一百萬市民的意思!作為莫斯科的市長,我僅代表他們的意志!」

    魯德涅夫當然不會傻到自己抗雷,更不會傻到自己去代表社會革命黨說話,畢竟黨內的很多人還是傾向於聯合的,他唯一能拿出來當擋箭牌的就是這個市長頭銜。

    孟什維克代表和立憲民主黨代表見魯德涅夫不上當。也懶得再說廢話,現在擺明了魯德涅夫就是油鹽不進,跟他繼續鬥嘴一點兒意義都沒有。與其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做別的社會革命黨代表的工作,從內部給這個混蛋施加壓力。迫使他屈服。

    「一群白痴!」

    對著孟什維克和立憲民主黨代表的背影,魯德涅夫輕蔑的罵了一句,他一點兒都不擔心這些傢伙找麻煩,只要克林姆林宮在手,黨內的那些傢伙也不能拿他怎麼樣。更何況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對黨只要好處沒有害處,那群傻瓜應該知道該做什麼選擇。

    「給我聯繫季諾維也夫,給他下達一份措辭嚴厲的最後通牒,一定要嚇住他!」


    也許你會奇怪,既然魯德涅夫已經認為自己取得了軍事上的部分勝利,為什麼不繼續加強軍事上的攻勢,反而試圖用恐嚇的手段嚇唬布爾什維克就範呢?

    道理很簡單,首先,他知道自己手頭的兵力不算多,哪怕是奪回了克林姆林宮獲得了足夠多的軍火,也無法在短時間裡武裝出一隻龐大的軍隊,尤其是現在他又甩開了孟什維克和立憲民主黨單幹,兵力和人力上會更加的捉襟見肘。這種情況下,他沒有消滅布爾什維克必勝的決心;

    其次,卡列金的部隊可是如鯁在喉,很快他就講抵達莫斯科,在那個時候,立憲民主黨的腰板將會很硬,將搶走絕大部分功勞。所以他必須搶在卡列金的部隊抵達之前,就搞定布爾什維克。

    在實力不占絕對優勢,時間又很緊迫的情況下,讓布爾什維克屈服。魯德涅夫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連打帶嚇唬,只要讓布爾什維克放棄起義,交出武器,那麼就算大功告成,至於清算布爾什維克亂黨的責任,消滅他們的頭頭腦腦,那可以稍後再說,反正沒牙的老虎也吃不了人不是麼!

    季諾維也夫這幾個小時就像在坐過山車,開始他是一路走高,但是在抵達最高峰的時候,猛然就掉了下來。他的心臟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刺激,當時差點停跳了。

    不過在他清醒過來之後。尤其是在得知了斯米爾洛夫和莫洛夫是怎麼將他掃地出門之後,他剩下的就是無盡的屈辱和滔天的憤怒。作為黨內顯赫一時的高級大佬,他竟然像一條死狗一樣被人扔出了黨委,只要一想到此,他喉嚨里幾乎要噴火。

    「你們給我等著。斯米爾洛夫,莫洛夫,有我和你們算賬的那一天!」

    可惜,季諾維也夫只能對著空氣揮舞拳頭,他發誓要報仇的豪言壯語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笑話。

    沒錯,就是一個並不好笑的冷笑話。以前他是列寧的心腹又是中央委員。人家自然要把他當成一個人物。可是現在,他什麼都不是了,只是一個得罪了列寧,遭到導師大人無情打擊然後拋棄的可憐蟲。

    現在,不光是旁人不看好他的前途,甚至連他自己都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憂慮。談判的破裂意味著他的路線遭遇了全面失敗。意味著他再也沒有翻本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翻盤?

    報仇?難道畫圈圈詛咒斯米爾洛夫和莫洛夫嗎?

    一時間,季諾維也夫像是老了二十歲,他身上看不到一點兒活力,就像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體。

    「格里高利同志,你要振作!如果你現在就認輸,那真的沒有一點兒希望了!」烏西葉維奇苦口婆心的勸道。

    不要以為這是烏西葉維奇講義氣。而是他的命運也不比季諾維也夫好多少。唯一的區別是大餅臉已經完蛋,而他則是高速行駛在完蛋的不歸路上。

    作為擁護同敵人談判,維護季諾維也夫路線的死硬份子,延誤莫斯科起義的重大責任肯定要算到他的頭上,反正斯米爾洛夫和莫洛夫絕對會將所有的屎盆子扣在他頭上。最後如果起義成功了,導師大人也許不會動季諾維也夫,但是肯定會拿他殺雞儆猴。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烏西葉維奇的命運將比季諾維也夫更悲慘。在這種情況下,烏西葉維奇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奇蹟發生。只有這樣,季諾維也夫才有翻本的可能。

    從現在的情況看,武裝起義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都有可能。所以烏西葉維奇才會不離不棄的跟隨在季諾維也夫身邊,他唯一能賭的也就是這點兒希望了。

    季諾維也夫並沒有被烏西葉維奇打動。因為對這場賭博他完全不看好,因為就算起義失敗了,他也不見得有翻本的可能。如果起義輸了,布爾什維克也就輸了,那時候布爾什維克將樹倒猢猻散,要麼被臨時政府丟進監獄,要麼就得再一次流亡國外。不管是哪一種,都算不得什麼好結果。這可不是他努力了十幾年,奮力想得到的東西。

    氣氛很壓抑,到最後連烏西葉維奇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傻傻的坐在旅館的小房間裡,默默的看著地板,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格里高利同志!您在裡面嗎?」

    當房間裡的氣氛幾乎窒息的時候,猛烈的敲門聲將季諾維也夫和烏西葉維奇驚醒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誰也都沒有想起身去開門。

    「格里高利同志,請您開門,有好消息!」

    好消息?

    季諾維也夫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什麼樣的消息才是好消息,所以他有氣無力的對吩咐道:「去開門,烏西葉維奇同志,看看到底是什麼好消息!」

    說道好消息這幾個字時,季諾維也夫充滿了自嘲和自我挖苦,可想而知,此時他是多麼的沮喪。

    烏西葉維奇也不說話,默默的打開房門,一瞬間捶門的那位就衝進來了。

    「格里高利同志,魯德涅夫市長派人來聯絡你了!!」

    季諾維也夫看了一眼自己的秘書,有些不明白這算什麼好消息,魯德涅夫派人來找他,不外乎兩種可能,要麼是戰況對他不利,這個傢伙準備求和;要麼就是戰況對他有利,派人來耀武揚威。不管是哪一種,都絕不是好消息。

    「他想說什麼?」季諾維也夫有氣無力的問道。

    「他派人來下達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最後通牒,要求您敦促工兵代表蘇維埃和革命軍事委員會立刻投降!」

    季諾維也夫抬起頭,嘆了口氣,問道:「這麼說戰況對他有利?」

    「據說他已經收復了克林姆林宮!」秘書喜滋滋的說道。

    這倒是個好消息。季諾維也夫苦笑了一聲,至少他知道死對頭李曉峰倒霉了,能在即將完蛋之前聽到這個消息也算不錯。

    「為什麼要向格里高利同志下達最後通牒?」烏西葉維奇忽然問道,「魯德涅夫難道不知道現在管事的是革命軍事委員會嗎?給格里高利同志下達最後通牒有什麼意義?」

    烏西葉維奇一說,季諾維也夫也反應過來了,似乎魯德涅夫這個動作還有別的意思。好像就是故意找一個藉口要跟他搭話一樣。否則,沒道理向他這個靠邊站的人下達什麼最後通牒。

    難道?魯德涅夫打算談判?

    想到了那種可能性之後,季諾維也夫不禁激動起來,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如果能重新回到談判桌上,那他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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