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諾維也夫的發言讓斯米爾洛夫等人更加的猶豫了,平心而論,他們想接受和談,想結束戰鬥。但是,他們又不敢承擔違抗中央命令的嚴重後果。
畢竟就算通過和談換取了和平,那最多也是季諾維也夫大把撈功勞,留給他們的絕對是殘羹冷炙。反倒是違抗中央後果十分嚴重,中央也許不能拿原地滿血復活的季諾維也夫怎麼樣,但是絕對不會介意對他們這些小蝦米趕盡殺絕。
所以,如果季諾維也夫拿不出更多的能打動他們的東西,他們絕對不會冒險跟大餅臉合作的。因為起義失敗了只是能力問題,但是私下媾和就是態度問題了。
辦公室里陷入了死寂,斯米爾洛夫三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因為他們等得起,而季諾維也夫就不一樣了,他已經是被逼上了梁山,在沒有退路,如果不能促成談判結束起義,那麼他就得完蛋。
「同志們,你們還在猶豫些什麼?」季諾維也夫煽情的說道,「革命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能夠拯救黨拯救革命的只有你們。你們必須下定決心,再也不能猶豫了!」
斯米爾洛夫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然是無動於衷,現在他們只關心一點,沒有足夠的政治利益,別想讓他們對抗中央!如果你季諾維也夫只會說這些空話,那就算說幹了嘴巴也無濟於事。
穆拉洛夫攤了攤手,很是「為難」的說道:「格里高利同志,你說的情況我們有所了解,但是革命的形勢是複雜的,倉促之間。讓我們改變中央的決議,這是不符合黨的章程的!也是違背黨的紀律的!這樣的行為後果很嚴重,你知不知道?」
季諾維也夫終於醒悟了,他終於明白這三個鳥人為很麼會一言不發的裝逼了,感情這幾位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指望空手套白狼,想都不要想。
但是季諾維也夫也不想分給這些傢伙太多的好處,換句話說,他並不想給這些混蛋太多的承諾。大餅臉是個記仇的人,他可不會忘記幾個小時之前,自己是怎麼被這三個混蛋掃地出門的。這種奇恥大辱,他絕對不會立刻忘卻。可是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如果他不作出保證,這三個混蛋絕對不會同意那些條件重啟談判的。
沉默了片刻,季諾維也夫不得不咬咬牙,忍痛做出了許諾:「我知道同志們的處境很為難。也知道這麼做要冒相當大的風險,但是我更知道,風險越大收益越大,如果我們能探索出一條和平的革命道路,如果我們能在這種危機的關頭保全莫斯科的黨組織,這一切就是值得的!出了問題,所有的責任我一肩承擔。而且我也絕不會忘記大家在這種千鈞一髮時刻為了革命所作出的貢獻!」
斯米爾洛夫三人又對視了一眼,既然季諾維也夫已經做出了許諾,只要大餅臉能主動的去抗責任,並且分潤功勞給他們。那麼,這麼做,風險就降到了最低。
穆拉洛夫立刻說道:「格里高利同志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都是革命同志,你把我們說得好像是膽小鬼一樣。這麼說吧,只要您帶頭,我們三個肯定是會配合你開展工作的!」
配合你妹!
季諾維也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以前他還覺得這三隻狐狸裡面只有穆拉洛夫還厚道一點,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傢伙才是三個人中間最厚黑的那一隻禽獸。尼瑪,得了便宜還賣乖!
可是大餅臉還偏偏沒辦法跟穆拉洛夫計較,甚至還要違心的說幾句場面話。這種滋味實在是糟糕之極!
「既然同志們已經同意了重啟談判,那麼事不宜遲,我們立刻開始行動吧!」季諾維也夫迫不及待的說道。
斯米爾洛夫三人又交換了一下眼色,依然是由穆拉洛夫出頭,這個貨乾咳了一聲,說道:「是這樣的,格里高利同志,革命軍事委員會雖然十分贊同您的路線和策略,但是我們畢竟才剛剛將基層的同志們動員起來,如果讓他們聽聞了談判的消息,恐怕局面會失控!所以,為了大局著想,我們認為談判只能讓一小部分同志們知道,免得影響了大局……」
季諾維也夫狐疑的望著穆拉洛夫,不管是誰聽了這話,首先就要懷疑這是不是別有居心,小範圍傳達談判的消息,這個範圍有多小?如果僅僅是我們幾個人知道,最後老子辛辛苦苦談攏了條件,然後直接被你們三個混蛋收走了勝利的果實,那老子不是白幹了?
基於對穆拉洛夫三人節操的不信任,季諾維也夫立刻問道:「小範圍傳達談判的消息?這個範圍有多小?僅僅是革命軍事委員會知道?」
季諾維也夫能想到的,穆拉洛夫自然也能想到,當然,他們肯定願意將範圍縮小到革命軍事委員會,但是季諾維也夫絕對不會同意不是?所以他給出的答案是:「僅限於莫斯科黨委常委,怎麼樣?」
如果是黨委常委,那麼季諾維也夫倒也能答應,反正莫斯科黨委常委里有他的人,他不太怕這三個混蛋在常委會搞鬼。
「那就這麼定了!」
季諾維也夫覺得已經敲定了一切,自然準備爭分奪秒的去找魯德涅夫,只要戰鬥在繼續,他就無法安心。誰知道,穆拉洛夫又一次叫住了他:「很抱歉,格里高利同志,我們還要面臨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
季諾維也夫很不高興,也很不耐煩的反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穆拉洛夫陪著笑容說道,「郵電和電話總局還在安德烈.彼得洛維奇手中……」
季諾維也夫愣了一愣,怒不可遏的吼道:「他已經失敗了,已經是沒牙的老虎了,有什麼可怕的?你們代表的是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如果他不服從命令,那麼就削他!不要告訴我,這麼一點小事你們都做不好!如果這點兒小事都要我出手,我何必和你們合作!」
說完,季諾維也夫甩手就走了。只留下穆拉洛夫三個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李曉峰好對付嗎?
肯定是不好對付的,反正穆拉洛夫幾個只要一想到這個中央派來的刺頭,就覺得頭疼,原本他們是準備把這顆炸彈甩給季諾維也夫解決的,結果大餅臉拒絕接手,頓時他們就坐蠟了。
「怎麼辦?」斯米爾洛夫苦澀的問道。
「還能怎麼辦。想辦法唄!」莫洛夫沒好氣的說道。
「想什麼辦法?」穆拉洛夫挖苦道:「你們又不是沒見識過那個小混蛋的脾氣,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指望他服從我們的命令,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斯米爾洛夫很無奈的說道:「如果他知道我們準備重啟談判,立刻就會發飆,到時候根本就沒辦法收場!」
莫洛夫點點頭。恨恨道:「列寧就會給我們找麻煩,如果他不派那個小混蛋過來,事情斷然不會是這麼複雜!」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穆拉洛夫哼了一聲,「為今之計,我們不搞定這個小混蛋,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我們必須拿出魄力來了!」
莫洛夫譏笑了一聲,挖苦道:「拿出什麼魄力?人家擺出特派員的身份。光是用全俄工兵代表蘇維埃和人民委員會的名頭都能死死的壓住我們一頭。你倒是告訴我這個魄力怎麼拿!」
穆拉洛夫陰笑了一聲,反詰道:「拿出魄力不等於硬抗,現在看來那個混蛋小子已經遭受了重創,心氣應該沒有以前高,我們可以將他騙回來!」
「怎麼騙?」斯米爾洛夫陡然來了精神,興致勃勃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
「很簡單,」穆拉洛夫微微一笑,「派人去通知他,市蘇維埃正在遭受敵人的圍攻,情況岌岌可危。讓他立刻前來救援……只要他回來了……」
穆拉洛夫話音未落,莫洛夫就搶著說道:「只要他回來增援,必然郵電和電話總局就空虛了!那時候只要給弗拉基米爾斯基或者皮亞尼茨基施加壓力,他們必然會乖乖的撤退!」
「你懂什麼!」穆拉洛夫白了他一眼,輕蔑道:「只要他回來。我們就用強硬的手段解除他的兵權,接管他的部隊,到時候他就是沒牙的老虎,還不是仍由我們拿捏!」
「妙!實在是太妙了!」斯米爾洛夫立刻鼓掌叫好,躍躍欲試的說道:「那還等什麼,立刻開始吧!」
莫洛夫立刻搶過了桌上的電話,準備聯繫郵電和電話總局,可是他剛拿起聽筒就被穆拉洛夫按下了,「不要打電話,那小子猴精猴精的,可能從電話里識破我們的計劃。派一個伶俐一點的人走一趟!」
二十分鐘後,郵電和電話總局內。
「真是糟糕透了。」葉若夫臉上露出一副沮喪表情,「米高揚同志和弗拉基米爾斯基同志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按道理來說,戰鬥至少已經打響了,可是他們竟然什麼消息也沒有傳回來!」
皮亞尼茨基不疑有他,他對此也十分擔憂,點點頭:「確實很讓人不放心。」
「何止是不放心,在我看來以他們微薄的兵力去攻打敵人的巢穴實在是個愚蠢……是個冒險的計劃。」葉若夫本想抱怨戰鬥計劃過於愚蠢的,但是他敏銳的察覺了皮亞尼茨基似乎並不認同他的看法,趕緊的更換了一個不那麼有針對性的詞彙。
「雖然很冒險,但是如果能夠取得成功,莫斯科的革命形勢將極大的改變!」皮亞尼茨基謹慎的強調著。
「的確如此。」猶豫了一會兒,葉若夫極不情願地承認到,隨即側記旁敲的說道:「真見鬼!早知道要經歷這種無語的煎熬,我應該同米高揚同志一起去的。至少現在不會只能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能做!」
葉若夫佯裝憤怒的揮舞著捏緊地拳頭,企圖博取皮亞尼茨基的同情。但他的真實想法是:儘可能的找機會說服皮亞尼茨基同意他離開郵電和電話總局,他十分擔心敵人隨時都會來攻打這個十分重要的戰略要地。
只有離開這裡葉若夫才會感到安心。可惜皮亞尼茨基並沒有領會他的憂慮,反而安慰道:「尼古拉同志,我理解你迫切的心情。但是眼下我們的職責就是守衛郵電和電話總局!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必須完成它!」
這話給了葉若夫當頭一棒,他低頭嘆息著:「真是糟糕。」他嘀嘀咕咕的說道:「我不喜歡這樣。」
「沒有人喜歡目前的狀況,但誰也沒有辦法解決它。」皮亞尼茨基像個哲人一樣說著。安慰著心懷二心的葉若夫,「要有耐心,尼古拉同志。」
葉若夫臉色陰沉的抬起頭,看著皮亞尼茨基,似乎想說點什麼,但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皮亞尼茨基說到。
一個警衛走進房間。報告到:「有一位自稱為阿爾基洛夫的先生要求見您,他表示有來自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重要指示,要向您傳達!」
「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重要指示?」
葉若夫與皮亞尼茨基對望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奇怪: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們下達什麼重要指示?
皮亞尼茨基想了一下,問:「這位阿爾基洛夫先生,他的身份可靠嗎?」
「他有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開具的介紹信。」
皮亞尼茨基頓時眉頭皺得更高了。他們跟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關係是禿子頭上的虱子,這個時候他們突然專門派人來下達什麼重要的指示,這似乎是來者不善啊!
「你覺得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想要做什麼?」皮亞尼茨基問道。
「我不知道!」葉若夫攤了攤手,「而且最重要的問題是,不管他們想要做什麼。我們都必須去見一見這個阿爾基洛夫先生!」
皮亞尼茨基仔細想了想,覺得葉若夫的話或許有些道理,但又引出另一個問題:「如果他來者不善呢?我們該怎麼辦?」
「只有見過阿爾基洛夫先生之後。這個問題才能夠得到解決。」葉若夫說,「當然有一點是肯定的,我們必須要多加小心。」
皮亞尼茨基學會著葉若夫的口頭禪嘀咕了一句:「真是糟糕!」
在這個時候,他很擔心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來意。可是除了嘆息和擔憂他又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去見那個該死的阿爾基洛夫。
在大廳里,穆拉洛夫的秘書阿爾基洛夫,現在的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特派員正在耐心等待。儘管他完全不喜歡自己將要會見的人——站在個人的角度,他討厭任何不按照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命令行動的人,哪怕是這種人是黨內的同志。他堅信莫斯科革命的事情應該由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解決。而不是任由下面的人胡搞瞎搞,僅僅出於責任和身為特派員的驕傲。他才勉為其難的留下來傳達那個十分重要的指示。
但阿爾基洛夫的表現只起了相反的作用。當然,有一點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阿爾基洛夫先生的著裝絕對無可挑剔: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和鬍子,戴得極其端正的禮帽,還有乾淨筆挺的漂亮西裝和錚亮的、一塵不染的皮靴。再加上他不自然流露出來的那種傲慢神態,是的,他就是一個現實版的《欽差大臣》。
對守衛郵電和電話總局的戰士們來說,如阿爾基洛夫先生一樣一塵不染,而且十分驕傲的小白臉,絕對能夠勾起他們許多不好的回憶。在莫斯科這樣的蠢貨比比皆是,這些高人一等的社會主義者他們只會空喊口號,只會用他們的驕傲和不耐煩告誡民眾要忍耐。
理所當然會這樣,沒有人喜歡看到一個傲慢的人,尤其是那些在不經意間流露出這種情緒的傢伙。所以,沒有人歡迎阿爾基洛夫到來。
「很顯然,我們的阿爾基洛夫同志以為他是來參加高級酒會的。」皮亞尼茨基充滿譏諷的評論著阿爾基洛夫的裝束。
葉若夫小聲問道:「別管這些了,那你準備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慢慢跟他周旋吧!」皮亞尼茨基苦笑了一聲,然後大步走了進去,而葉若夫則緊緊跟上。
看到他們進來,阿爾基洛夫立刻站起來。當然在走向他們前他輕輕的一拉衣服的下巴,然後揚著自己的下巴走了過去,這個動作讓葉若夫難以察覺的皺了一下眉頭——現在連血腥的侏儒也有些看不慣這個傲氣四溢的傢伙了。
「皮亞尼茨基同志。」他首先向皮亞尼茨基微微的頜首,再看了一眼後面跟著的葉若夫,他並不認識葉若夫,理所當然的將這個小矮子給忽略了,既沒有跟葉若夫打招呼,也沒有任何表示。
然後阿爾基洛夫驕傲的昂起頭,不緊不慢的用一種上級對下級的口吻說道:「我是阿爾基洛夫先生,是莫斯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特派員。革命軍事委員會委派我前來向你們傳達重要的指示!請你們仔細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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