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一百一十二章順風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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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無咎目睹著所發生的一切,神情愕然。

    他沒想到那個上官劍會突然動手,要知道船上還有其他的人,但有意外,勢必要殃及無辜。而他更沒想到,看似粗俗的老吉與馬菜花竟然不顧生死挺身而出。

    兩口子是為了金錢,還是另有所圖?

    不,馬菜花固然粗俗潑辣,且市儈精明,而當生死降臨的時候,她竟然不惜豁出性命,只是為了護住她船上的客人,一位與她無親無故的書生,或者她口中的大兄弟。

    老吉看似懼內,且敦厚老實,卻在危急關頭爆發出他男兒血性的強悍。他不容人傷害他的婆娘,哪怕是死,他都將毫不遲疑而義無反顧!

    而所謂藐視萬物的修仙者,一旦與這些販夫走卒比起來,是多麼的冷酷無情,且又齷齪不堪!

    無咎看著瘋狂的老吉夫婦,像是被雷擊了下。而他只是稍稍意外,便猛地伸出手中的木杖輕輕一撥。

    老吉立足不住,直接橫飛了出去。馬菜花伸手要接,卻阻擋不及。兩口子頓時滾作一團,雙雙趴在船頭的甲板之上。

    與之同時,劍光呼嘯而至。

    無咎還是站著不動,卻在電光石火之間偏過身子,堪堪躲過襲來的飛劍,強勁的威勢,竟是將胸前長衫刺啦卷出一個口子,他好像很是震怒,轉而叱道:「不得濫殺無辜!」

    劍光越過大船,陡然直上,繼而倏忽迴轉,眨眼的工夫已落在主人的手上。

    上官劍昂首挺胸,盛氣凌人道:「包庇窩藏者,與賊人同罪。你若不想連累船家,乖乖束手就擒,敢有僥倖,我飛劍之下不留冤魂!」

    矮胖男子適時湊上一步,奉承道:「上官兄威武!還不趁那小子傷勢在身,一舉拿下啊!」

    上官劍很是不以為然,神態矜持。

    船上之人步履艱難,且飛劍臨身的兇險關頭,依然不敢顯現修為,看來也不過爾爾!

    老吉與馬菜花已從甲板上爬了起來,相互攙扶,見彼此無恙,各自猶如劫後重生般的鬆了口氣,卻又急忙看向那位無先生。適才不知怎地,便躲過了飛劍。莫非是無先生的緣故,他真的不是一般的人物?

    無咎則是衝著那兩口子搖了搖頭,示意對方靠後,接著往前一步,雙手拄著木杖,帶著無奈的神色哀聲嘆道:「天水鎮,上官家,乃是遠近聞名的所在。既然這位上官兄有所誤會,在下不敢還手,更不敢有所辯解,只求前往天水鎮一趟拜見你家前輩,是非曲直自有公斷!」他好像已是走投無路,求饒過後,又左右張望,為難道:「我舉止不便,如何上岸?」

    「拜見我家前輩?呵呵,痴心妄想……」

    上官劍見到對手服軟,不出所料般地冷笑了兩聲。數千里方圓之內,有誰不怕上官家?而那個小子既然藉口賴在船上,又豈容得逞。他神態睥睨,昂然喝道:「且待原處,我來擒你!」

    其話音未落,人已凌空而起,竟在半空中帶起呼啦啦的風聲,煞是神武不凡!

    「無先生,且三思……」

    「大兄弟,不可啊……」

    老吉與馬菜花還是怕無咎吃虧上當,在一旁悄聲提醒。

    無咎卻是不為所動,只管老老實實站在船頭,還衝著那兩口子繼續搖頭示意,只是眼光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不過瞬間,一道人影從岸上直撲船頭而來,尚在一丈之外,勢頭已盡,忙兩腳急踏了幾步,堪堪接近大船。其修為五層,橫越河面已是勉為其難,卻又想要炫耀一番,殊不知有時候還是腳踏實地為好。尤其是面對一個才從殺戮中摔打出來的教書先生,接下來的下場可想而知。

    無咎猶自站著,恭候著上官劍的到來。而當對方身形下落之際,他忽而嘴角含笑,劍眉斜挑,舉起手中的木杖便當頭砸了過去。

    上官劍也不是個傻人,暗中自有防備,恰見對手負隅頑抗,揮動飛劍直直劈落。

    而無咎只是虛晃一招,木杖瞬間返回,左手卻是「啪」的一聲甩開衣擺,猛然抬起右腳狠狠踢出。

    修士對陣較量,還有動腳的?

    上官劍猝不及防,且人在墜勢而無從躲避,急忙揮劍怒劈,卻為時已晚,只聽得「喀喇」一聲護體靈力崩潰,接著一道雄渾的力道轟然而至。他慘哼了一聲,凌空倒飛了出去,連翻了幾個跟頭,「撲通」砸在岸邊的河水中,急忙四肢撲騰:「田奇,幫我……噗……」其狼狽之中,張口噴血,頭暈眼花,隨即軟軟癱倒在泥水之中。

    矮胖的男子,原來叫田奇。他瞠目之際,猛然跳起,卻並未出手救助同伴,而是一頭扎進土裡,瞬間沒了蹤影。

    船上的眾人,目瞪口呆。

    馬菜花失聲驚嘆:「大兄弟威武……」

    那可是修仙之人,竟被無先生給一腳踢飛了。幸虧無先生腿腳不方便,否則的話還不將人踢死嘍!

    無咎拄著木杖,右腳落地,輕輕一抖衣擺,「嘿嘿」壞笑了兩聲,隨即又搖頭咧嘴,自言自語道:「那傢伙溜得倒快,且讓他多活幾日!」


    「你……你敢與我上官家為敵……」

    上官劍掙扎著靠在岸邊,渾身的泥水夾著血跡,再無之前的趾高氣揚,只有驚恐、戰慄、狼狽,以及難以置信。他匆匆抓起落在水中的飛劍,依然不肯示弱:「且報上字號來歷,我家前輩必有理論!」

    無咎雙手拄杖,腳尖敲擊著甲板,悠閒自在道:「我乃教書先生,莫非你上官家有不成器的子弟亟待管教?我的佣金可貴了,怕你家掏不起啊!」

    教書先生若是如此厲害,還修煉作甚?乾脆大伙兒都去讀聖賢書,坐在學堂里便能成仙得道!

    上官劍羞憤難抑,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你……你分明就是隱匿修為的高手,卻藏頭露尾,令吾輩不齒……」

    無咎搖頭晃腦道:「我哪裡是什麼高手,不過是習練過幾年的拳腳,雖功夫粗淺,教訓修士卻是綽綽有餘!」

    上官劍又是一口老血噴出,眼淚鼻涕都嗆出來,恨恨道:「有種殺我,不然此仇難了……」

    想想也是,上官家的子弟何時受到過如此的羞辱。只要回去稟明前輩,數千里內必將興起一場腥風血雨。

    無咎神色微凝,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他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吃點小虧,挨幾句罵,也從來不放在心上。不過,他卻受不得要挾。

    無咎將木杖「奪」的一頓,劍眉斜挑,朗聲道:「天水鎮,上官家,我曾去過一回,卻不想竟是藏污納後之地。如此倒也罷了,竟濫殺無辜而肆意妄為。我將話撂在此處,你上官家若是不知悔改,倒也不用尋我,我來日必將登門拜訪,到時候老賬新賬一起算!「

    上官劍哼哼著,神色不屑。

    無咎嘴角一撇,又道:「只因你方才收回飛劍,我才饒你一命。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上官劍神色一窒,敢怒不敢言。

    無咎沒了嬉皮笑臉,也沒了往日的隨和,話語中透著囂張,咄咄逼人道:「想要知道我的字號與來歷,倒也容易,不妨去各大仙門打聽打聽,說不定我此時已是揚名萬里!」

    他倒也沒說假話,至少他的惡名已在仙門之間流傳。

    上官家不明就裡,暗暗驚愕。難道遇上了仙門中的高人,只怕上官家真的得罪不起……

    無咎卻不再囉嗦,翻眼舒了口氣,瞬間已恢復常態,轉而笑道:「老吉大哥,嫂子,還不揚帆啟程!」

    老吉兩手一拍,重重點了點頭,揚聲喝道:「沈柱子,上桅杆拴纜繩,黃大眼掌舵,關財與羅爛嘴預備起帆,順風順水……」

    馬菜花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卻上前一把挽起了無咎的胳膊,乍驚乍喜道:「大兄弟啊,你原來是仙人,有沒有娶房婆娘,我遠房有個表妹尚未婚配呢,以後彼此就是一家人哦……」

    無咎扶著木杖,腳下踉蹌。

    須臾,「順風順水」的吆喝聲再次響起,載滿貨物的大船在耽擱之後,繼續順著河流繼續往西行去。

    上官劍艱難爬上河岸,忍不住心有餘悸回頭觀望。那個白衣男子尚自站在船頭,卻衝著船娘連連打躬作揖……

    ……

    次日的晌午時分,大船靠岸。

    臨岸住著百來戶人家,街道、商鋪、客棧俱全。岸邊則是停泊著大小的船隻,頓時多了幾份嘈雜喧囂。

    這坐落於韓水與易水交匯處的小鎮,便是宣橋鎮,乃商賈旅人的聚散之地,也是老吉此行的終點。他交接了貨物,當日便要返回。而無咎則是上了岸,要換船繼續往北。

    無咎站在碼頭的石階上,身旁則是老吉兩口子。

    他衣衫破爛處已被縫補如新,乃是馬菜花的針線手藝。而分別在即,對方還是挽著他臂彎不撒手,依依不捨道:「大兄弟,不管你是不是仙人,我家表妹都不嫌棄你,要不要再斟酌一二……」

    老吉則是哈哈笑著,神色中透著親切。

    無咎歪著頭,一臉的無奈,少頃,伸手抓出四五錠金子遞了過去。

    金子沉重,常人一隻手根本接不住。

    馬菜花慌忙鬆開無咎,騰出雙手接住金子,又恐引人矚目,急急扯起圍裙遮掩,驚喜道:「大兄弟啊,這聘禮也太貴重了……」

    老吉也是微微瞠目,卻見自家婆娘說的在理,隨即手撫鬍鬚,笑得愈發開心。

    無咎趁機後退一步,呵呵笑道:「嫂子,這是兄弟給你買花衣裳穿的,千萬藏好嘍,別讓老吉大哥給拿去喝酒……」

    馬菜花兩手捂得更緊,喜不自禁:「他敢哎,大兄弟……」

    無咎舉起木杖,衝著老吉致意,隨即轉身就走,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順風順水,有緣再會!」

    他一步一台階,步履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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