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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黑暗。
什麼也看不見。
如同一片海,寂寞無岸;
好似沉睡已久的夜,沒有光亮,沒有色彩,亘古至今從未醒來;
又或像是一片荒漠,沒有生機,沒有花開,只有萬千沙粒,帶著萬千孤寂,從天地間緩緩湧來,再凝聚成滾燙的火焰,在荒蕪中綻放。
倏忽剎那,星辰點點,陰陽旋轉,乾坤變化,萬物萌生!
而突然間又是日月崩塌,星辰離亂,黑暗降臨,天地沉淪。不知許久,光明乍現。洪水滔天之中,萬物滅絕!
依稀有云: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又云: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石壁的縫隙中,無咎仰面朝天躺著。
他的身上覆了一層塵埃,又落了一層草屑,好似與四周的荒蕪融為一體,又仿佛沉浸在時光的角落裡流連忘返,猶自渾然忘我而夢境迷離。
不過,許是滔天的洪水太過於驚人,要麼就是那似曾熟悉的兩段話來得突然,他忽而從沉睡中慢慢睜開了眼。
咦,這是什麼地方,我睡過去了多久?
還有那兩段話,分明來自於《天刑符經》,雖然已被毀去,卻依然記得清清楚楚,並時不時蹦出來,古怪哦……
無咎尚未坐起,才發覺所在的地方只能容得下一人橫躺。想要舒展手腳,都不能夠。他只得側著身子,有些狼狽地鑽出了石縫,旋即又「撲通」坐下,接著背倚著石壁,抬眼看向四周。
想起來了。
逃出九重淵之後,便尋到此處睡了一覺。當時精疲力竭,難以支撐。如今渾身的力氣好像又回來了……
無咎低頭打量著自身。
氣海丹田之中,靈力充盈。而腹中的不適隱約尚在,且沉甸甸的叫人忍耐不住。
他稍有察覺,急忙站起,一頭鑽進草叢深處,並寬衣解帶撅著屁股,接著雷鳴陣陣而江河滔滔。片刻之後,他渾身輕鬆走了出來。
記得在九重淵的地下,曾經吞食過九粒紅果子,便是那被吹噓的很厲害的化龍丹,據說可以平添數十年的修為,如今卻並未有所驚喜,反倒是被吃壞了肚子。
無咎返回原地坐下,就手扯下早已破爛不堪的袍子。而他才想著取出一件新的換上,頓時抬起左手叫嚷起來:「小東西,給我住口——」
左手的夔骨指環之中,存放著全部家當。
其中不僅有靈石、丹藥,符籙、法器,還有金銀珠寶,與瑣碎的雜物,皆分門別類擺放著,以便隨時取用而顯得井井有條。
不過,因為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規整有序的一切不復存在。
只見一條黑色的小蛇,正在玉瓶的碎屑中吞食著丹藥,接著將存放的物品給翻得混亂,再爬到靈石堆上,抱著一塊靈石喀哧、喀哧啃食起來。而任其如何囂張,唯獨遠離那張大弓……
無咎不及多看,叱道:「給我滾出來!」
隨著黑光閃動,面前多了條三尺黑蛇,兀自盤曲臥在地上,纖細而有力的前肢抓著一塊靈石,正張著嘴啃著正歡。那堅硬的靈石,竟被咬得碎屑直飛。
竟敢偷吃我的靈石,找死呢?
無咎揮起手臂,便要抓出魔劍施加顏色。
而那幼蛟似有察覺,只將兩粒眼珠子轉動了下,便繼續啃著石頭,渾然不懼的樣子。
無咎稍稍遲疑,旋即作罷。
小東西果然不是凡物,竟然知道靈石的好處,且比我還貪嘴呢,暫且饒你一回。
他不再計較,拿出一件土黃的長衫換上,又摸出一粒辟穀丹吞下,接著閉目養神,並回想著之前所遭遇的一切。
王弼與陸志,是一對羽士中的頂尖高手。二人亟待突破修為,以期再上層樓。奈何境界的提升,猶如登天之難。而蒼老谷的九重深淵下,則有築基所需的化龍丹,卻要引開黑蛟,方能趁機下手。於是那兩個傢伙先是欺騙自己,後來為了增加勝算,又將黃奇等五人帶入陷阱。
卻不料那九粒紅果子,竟然便宜了自己,除了吃壞肚子之外,卻不覺著有何神奇之處。在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逃亡之後,睡了一覺,總算是養足了精神,接下來還是趕路要緊。
無咎想到此處,拿出一枚圖簡查看了片刻,而尚未動身,又若有所思。少頃,他的手上多出一點光芒,就勢捏碎,「砰」的一聲輕響,面前墜下一堆東西。
幼蛟似受驚嚇,身形一閃躲到了幾尺之外,又回頭看了看,便繼續抱著靈石啃食不停。
無咎將面前的一堆東西稍加查看,從中拿起一枚玉簡。玉簡中拓印著短短的幾行口訣與幾個手訣,卻有一個引人矚目的名稱,閃遁術。
他忙將其熟讀背誦,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閃遁術,顧名思義,就是像閃電一樣的遁術。
記得在九重淵的地下,自己明明察覺到了隱身而來的陸志,卻還是躲不過他的偷襲。而隨後的王弼,也曾如法效仿。若非自己吃一塹長一智而早有提防,難免要重蹈覆轍。
那兩個傢伙不愧為羽士中的頂尖高手,想必在古劍山也是有名的人物。二人所施展的法門,比起御風術要更顯神速,且有來無蹤,詭異非常,無論是禦敵、還是逃命,都將大有用處。如今想來,豈不正是這閃遁術?或言過其實,卻也著實不凡。
無咎記下口訣、手訣,又拿起了幾枚玉簡。其中不僅有古劍山的功法、神通,還有練功手札等等。他無心查看,將玉簡以及地上的一堆東西盡數收歸骨環,卻又留下一把短劍,拿在手中觀賞把玩。
之前的四把飛劍,都丟在了潭水中。所幸撿取了陸志留下的這把飛劍,不然就虧大了。而自己的魔劍固然厲害,卻常常出劍必殺,不便輕易示人,還須多把飛劍備用才好!
眼前的這般短劍,長不盈尺,無鋒無刃,便是劍柄劍身都分不出來,渾似一截光禿禿的鐵尺,看著毫不起眼。而隨著靈力的加持,短劍頓時銀光閃動而鋒銳逼人。
鈍劍無鋒,大巧不工!
無咎點了點頭,抹去了短劍中殘留的神識印記,接著又彈出一滴精血,雙手舞動忙碌起來。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祭煉法器倒也有模有樣。
幼蛟已將靈石啃食下肚,在地上翻滾了片刻,倏然鑽進不遠處的草叢,竟轉眼間失去了身影。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
無咎的右手掐訣,舉起來凌空一點。懸在他身前的劍光滴溜溜轉動著,猛然飛出數十丈,尚未顯威,又如閃電般倏然而回。他將飛劍接在手中稍稍端詳,滿意地點了點頭。
陸志的這把飛劍,看著毫不起眼,卻比起之前得到的法器,都要厲害許多。
接下來是原路返回,還是翻山越嶺而去?欲往龍氐川,則要途徑一個叫作古祭台的地方。而古祭台就在數百里外……
無咎收起飛劍,衝著四方打量。
左側是來路,右側去向不明。而峽谷兩側的山壁,足有數百丈高,陡峭光滑,頗為的險峻。
他抬頭張望了片刻,腳下輕輕一點,瞬間躍起十餘丈高,余勢未盡,伸手轉向山壁,「撲」的一聲入石三分,稍稍借力,再又躥起十餘丈。他接著雙腳連踢,竟是將山壁踢出一串淺坑,去勢更快,直奔山頂而去。
與之同時,峽谷的草叢裡突然躥出一道黑影,高高躍起,猛地撲向山壁,尚未觸及,四肢划動,搖頭擺尾,渾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而射向天穹。
不消須臾,人到了山頂。而尚未極目遠舒,一道黑影落入懷中。來勢之快,根本就猝不及防。
無咎錯愕之際,便要催動靈力擺脫。而隨後追來的幼蛟卻纏著他環繞不停,還貼著脖頸、面頰而屢屢有親昵之舉。雖隔著護體的靈力,那種莫名的陰寒還是讓人不寒而慄。他伸手將幼蛟抓在手中,尚未扔出,又被緊緊纏著手臂,並抬頭瞪眼衝著他呲牙咧嘴。
「咦,要幹什麼?送你返回九重淵找你娘去?我才不呢!自己滾回去,莫再糾纏!」
無咎甩動著手臂,換來幼蛟纏得更緊。他頓時有些急了,忍不住就想強行擺脫。
「小東西,你以為頭頂帶角,生有四肢,我便怕你?我怕你娘,不然早便將你給燒烤吃了……」
他凶相畢露,出聲恫嚇。而幼蛟直接滑入袖口,像是回家一般,又縮成一團,給他來了一個渾不理會。
無咎揚起衣袖,神色有些遲疑。
「將這小畜生扔在此處,它定然回不去了。若是遇到修士,則必死無疑。而它既然不肯走,不妨養大了宰殺吃肉。卻不許偷我的靈石,否則立斬不赦,哼哼!」
他自說自話,頗顯無奈,隨即將幼蛟收入骨環,卻又不放心,將所有的東西都擋在那把大弓的背後。
好像幼蛟有些懼怕大弓的威勢,或許此舉能讓它變得老實一些。
不過,幼蛟進了骨環之後,吃飽喝足了一般,自顧蜷縮著一團呼呼大睡。貪吃貪睡的模樣,與某人倒是有得一比。
無咎終於上下清爽,長長舒了口氣。他見山頂四周頗為平坦,隨口默念了幾句口訣,接著手指一掐,渾身上下頓時閃過一道光芒。「嗖」的一聲,原地已沒了人影。
而下一刻,數十丈外有人「撲通」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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