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奇碑 第二十五章 夢想

    「哼……年輕人，我勸你，說話之前最好先想想後果。沒什麼事的話，就走吧。」

    那人的語氣很冷，說完，又伏下頭去，顧自閱卷。

    沒想到洛雲根本沒有走的意思，看著那人，說道：「我取完小藥閣鑰匙就走。」

    伏案之人豁地抬頭，蘸墨的毛筆濺出一絲墨跡，髒了書卷，眼睛因生氣而微眯，說道：「你以為總署處是什麼地方？想來這裡裝瘋賣傻嗎？」

    話音未落，那許多弟子便走了過來，將洛雲三人團團圍住。

    朱橙向洛雲身邊靠了靠，緊緊地盯著眾人，神色很是緊張，小白髮出低低的喉鳴，爪子從茸里探了出來，星光微耀。

    初瑤雖然恨洛雲，但現在，休一刻的態度明顯更像是個敵人，清水凝劍，也靠在了洛雲身側。

    氣氛，有些壓抑。

    洛雲沒有看眾人，目光直直地看著伏案之人，認真地說道：「我說，把小藥閣鑰匙給我。」

    伏案之人瞪著洛雲，神色怒極，弟子們見狀立刻都亮出了法寶，情形已是劍拔弩張，但見洛雲神色依然平靜，心裡咯噔一下，暗說，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年輕人沉得住氣嗎？

    對眾弟子擺了擺手，陰冷一笑，靠到了椅背上，似乎調整了一下心態，頭微低，眼睛翻起一半橫著洛雲，說道：「你是哪個閣的弟子？」

    洛雲說道：「小藥閣。」

    那人失聲一笑，說道：「好，你說你是小藥閣，那把你的閣徽拿出來。」

    洛雲微怔，並不知道閣徽為何物，如實說道：「什麼是閣徽？」

    哈？！這人居然連閣徽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敢來總署處撒野？！面對的還是休一刻這種心狠手辣的老前輩？！這傢伙……找死來的吧？！

    休一刻果然緩緩地直起身子來，盯著洛雲，聲音不大，但顯然肅殺之意極濃。

    「你叫洛雲，是吧？」

    洛雲眉毛微挑，說道：「是。」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洛雲神色微凝，並不說話。

    「哼……你記住了，我叫『休一刻』，總署處右執事！名字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和我相處超過一刻的弟子，都會生不如死！」

    洛雲微驚，看著休一刻眉目，煞意極濃，按理不應該是名門正派所有，眼神又定在香爐上，卻見其色澤似乎微微變幻了一下，香味也變得濃郁起來。

    凝思一想，便就瞭然，原來休一刻是位善用毒香的高手，難怪弟子無法承受一刻以上的毒熏，常年練毒，眉間的煞意自然也就強烈了！

    洛雲自然無事，但看了看初瑤和朱橙的神色，果然已是虛迷，連忙祭出解毒丹藥給他們服下，再運星能抵擋。

    初瑤和朱橙這才緩過神來，憤憤地盯著休一刻，而洛雲的眉間也閃過一絲淡淡的戾氣。

    「休一刻，你這小小的執事，竟敢傷我弟子？！」

    洛雲看著休一刻，說這句責備好像理所當然，眾人卻不禁大驚，看著洛雲，好像看一個怪物，這傢伙以為自己是誰？！竟敢說休一刻是個小小的右執事？！

    而休一刻則已經完全震怒！

    「傷又如何？！即使我殺了你們，又有何干？！」

    休一刻的手上緩緩飄出一股黑氣，那黑氣有刺鼻的香味，很獨特，也應該很毒。圍觀弟子們一見，紛紛面露寒意，遠遠撤開，紛紛掩住耳鼻，一個個面露驚色。

    然後都紛紛冷笑，等著看這個名叫洛雲的囂張小子生不如死的下場！

    洛雲完全有理由相信休一刻的威脅，但顯然，他並沒有一點害怕，而那看著休一刻的眼神，分明像在看一個死人。

    洛雲的餘光似乎又看了看勤秀閣隱藏在角落裡的神秘陣法，微微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將那淡淡的殺意隱去，換上一副威嚴，說道：「我是小藥閣閣主，你是勤秀閣屬下總署處執事，你敢當著我的面傷我弟子，還敢出言不遜，你活膩了嗎？！」

    什麼……他是閣主？！人群之中爆發一聲輕嘩，一個個驚疑不定地看著洛雲。朱橙見洛雲氣勢軒昂，也心生傲嬌，直起身子，向眾人威目而視。

    休一刻愣住了，神色有些詫異，想怒，但分明在強壓，說道：「你……你是小藥閣閣主？！」

    「是。」

    「有何憑證？」

    「有。」

    洛雲將水綠神紋玉提給休一刻看，休一刻吃了一驚，這玄天劍上凝生的神玉，豈非有假？忍不住打了個突突，喉嚨也有些微干。

    不過，他顯然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確也聽聞小藥閣閣主仙逝，可葛封真那玩意兒不是早就說去取了嗎？怎麼鬧了半天，在這小子手裡？

    水綠神紋玉啊……九大閣閣主身份的象徵啊……想我幹了一輩子的苦力才混到一個執事，這小子運氣也太好了吧……可惜啊可惜，如果我也能得到這塊玉的話……

    休一刻神色極其貪婪，神情好似恍惚，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拿水綠神紋玉。

    洛雲豈會叫他拿到？指尖一晃，已落在腰間。

    「休一刻，你現在可以把鑰匙給我了吧？」

    休一刻神色一僵，手愣在半空，費了好大力氣才緩緩收回，看著洛雲冷漠的神色，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洛閣主……既然是您的吩咐，屬下自然照辦……」

    「只不過……小藥閣關閉已久，我們一下子也找不到鑰匙在哪，可能需要查閱很多卷宗……不如您明日再來？」

    洛雲看著休一刻的神色，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心想，這老狐狸，肯定想搞什麼陰謀詭計，但他既然這麼說了，洛雲也不好強逼，淡淡地允了一聲，不再逗留。

    而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那許多驚愕的目光便都紛紛掉在了地面，偌大一個總署處，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跟他有眼神接觸。

    很威風，很霸氣，洛雲也根本不以為然，只是樂了朱橙，對著那些弟子一個個使著「瞪眼」絕技，心裡好不快活！

    初瑤也覺得揚眉吐氣，不過，一想起洛雲這些威風都是建立在殺她師父的基礎之上，神色就又陷入了冷漠。

    而當三人邁出大門的一瞬間，卻不知休一刻的臉色兀的沉了下來，心想，狂妄的小子，看你過不過得了今夜……

    ……

    威風逞了，氣是出了，有個實際的問題卻並沒有解決。

    今天晚上住哪？

    「長虹仙橋，那裡地勢高，夜景一定很美。」

    也不管初瑤和朱橙同不同意，洛雲已經大步而去。

    ……

    涼風有興，秋月靜好，一個美人一隻貓，一個兄弟兩肋刀，人生如此，也當足矣。

    即使，那美人一天到晚想殺他，那兄弟是個十足的娘炮……

    長虹仙橋真的很高，天空之城的夜景，真的很美，就像一顆巨大的明珠，鑲嵌在深邃夜空裡，八大閣樓上的熒光像星空裡星雲，神秘而莊嚴，新弟子們應該很興奮，所以亮著好多小屋，星星點點，就像夜晚浪漫的螢火蟲。

    只是沒有小藥閣，夜色再美，也是殘缺。

    殘缺的叫人想哭。

    初瑤在抽泣，忽然想起了師父，那個像父親一樣疼著她的親人，所以，情緒決了堤。

    朱橙怔怔看著小藥閣，眼神有些渙散，或許他真正看著的，並不只是這座天空之城吧？

    念家的感覺，原來叫人如此折磨……

    可至少，他們還有家可以想念。

    洛雲呢？

    從來都沒有家的感覺，生如浮萍，卻偏偏還要承受血海深仇。

    但他似乎在笑，腦海里浮現出一抹記憶來，那張可愛的小臉，那緊握著他手指的小手，他最最親愛的妹妹。

    原來已經沒有可以緬懷的，所以連幻境的那絲溫存，也不願放過。

    多希望，那是真的啊……這至少證明他並不孤單，即使最後，會為她而死。

    忽地，手指微微一涼。

    洛雲一驚，那感覺竟以為是妹妹握著他，猛地看去，卻見朱橙笑嘻嘻地看著自己，還像個孩子似的搖了搖他的手，說道：「師父，你在笑什麼啊？說出來讓大家都高興高興啊~」

    原來是錯覺，洛雲靜靜地看著朱橙，心下莞爾，有這麼個小弟弟，也算上天對他不薄。

    「沒什麼。」

    朱橙撅了撅嘴，但也知道洛雲生性冷漠，不肯說也很正常。

    初瑤不哭了，靜靜地看著夜色，淡淡的憂傷也美的叫人心碎。

    朱橙讚嘆道：「初瑤師姐，其實我還是蠻同情那些師兄們的。」

    初瑤愣了一下，不知道朱橙在說什麼。

    朱橙忽然嘻嘻一笑，說道：「你長得真跟神仙似的，就連我都有些心動了，他們那些大色狼哪裡還藏得住尾巴呢，嘻嘻嘻……」

    初瑤一聽朱橙另類的誇讚，又見其一臉頑皮的笑容，心下不禁莞爾，「撲嗤」笑了一聲，說道：「去，小屁孩！」

    初瑤一笑，百媚生花，洛雲看在眼裡，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其實，他們本來就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正當青春作伴掣馬奔騰之時，雖然被人生的孤苦逼得早早事故，但同齡人心中那份律動是永遠都無法磨滅的。

    「誒，師父，大師姐，你們將來有什麼夢想呀？」

    夢想？朱橙的這個問題可真是奢侈。

    洛雲靜默不語。

    「大師姐，你先說！」

    初瑤看了看朱橙，目光微冷，說道：「如果我的夢想，是殺死你師父，你會怎麼做？」

    朱橙吃了一驚，呆呆地看著初瑤，說不出話來。

    旋即輕輕地推了一把初瑤，神色恍然地說道：「不錯嘛大師姐！都會拿我開玩笑啦？我看你多半是正話反說，心裡其實想嫁給我師父吧？」

    初瑤一怔，頓時滿臉緋紅，神色卻是怒極，說道：「你胡說什麼？「。

    朱橙見初瑤真的生了氣，只好尷尬一笑，說道：「大師姐……我就開個玩笑，你不要生氣嘛，嘿嘿……」

    「不過……如果我是一個大美女的話，一定會拼了命嫁給師父的！」

    初瑤看著朱橙描述「大美女」時搔首弄姿的模樣，微微笑了笑，心卻在說，你是不知道洛雲本來的面目，否則非把你嚇破了膽！

    朱橙對初瑤做了個鬼臉，也笑了笑，問洛雲說：「師父，你還沒說你的夢想呢！」

    洛雲凝神思索……

    朱橙大是期待，心想，師父的夢想一定是天下無敵，或者成為聖清院掌門，總之一定非常刺激！

    沒想到洛雲微愜一笑，說道：「做個廚子，應該不錯……」

    什麼……這……也算夢想？！

    然而，他們卻並不知道，洛雲淡然的表面下，已是暗波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