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風破空,眼看就要落到梅統領身上,這若是一般的農夫,挨上一記,不死也殘。 只是現在倒霉的卻是持鞭人了。
「找死!」
梅統領斥聲入耳,手中鋤頭已經掃出,一鋤頭砸爆了馬上騎士的頭,余勢未消,又朝後面的騎士砸去。他的速度太快,如鬼魅般的身法,只一個眨眼間,鋤頭就如犁地般,將列成縱隊的馬上騎士的頭犁了一遍。
等他落地,將鋤頭重又扛上肩時,那一隊無頭騎士仍有策馬前沖,然後如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的往下倒去。而這時,他肩上的鋤頭上的第一滴血才滴落在地,滲進了泥土裡。
原來,他有意落在後面,是要清理追來的尾巴。
過不多時,梅統領追上了蘇蕙,也沒提剛才殺了人,但是他身上染的血腥味仍讓蘇蕙皺眉,問道:「有多少追兵?」
梅統領不禁對蘇蕙刮目相看,沒想到她如此敏銳,而且還沒有絲毫行蹤暴露後的驚惶,若是一般的女人,此時恐怕都嚇死了。
他如實的說了追兵的數量,簡單的說將人都殺了,但沒有毀滅痕跡。
「沒毀屍是對的,再有追兵追來,看到那些屍體,一定會認為咱們換了方向。」蘇蕙順口評論了兩句,越發讓梅統領讚賞,覺得她跟自家太子爺實在太般配了。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交談,畢竟在沒親眼見到林煜之前,他們心裡都沒有底。
很快,轉過一個小山包,有個綠樹環繞村莊出現在視野,炊煙裊裊,別具一番如詩如畫的意境,蘇蕙煩亂的心境一下子平復了,只是美眸中有著不自知的期盼。
「屬下先進去探探路吧。」梅統領輕聲說,為策安全,他將手下人都撒出去,清理從京城出來的追兵,眼下,僅有他跟著蘇蕙,為此,探路這種小事也得他親自上了。但是,從這一點小事上,也可以看出他是徹底把蘇蕙當了主子。
「不,我有個直覺,林煜就在莊子裡,我不能等。」蘇蕙說,語氣乾脆,不容置疑。
越近村子,她心頭的悸動,就越發強烈。
此刻,在她心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迫切,什麼都無法阻擋她的腳步。她要去見林煜,不願意再有片刻停留。
她不顧一切的策馬衝進莊子,急驟的馬蹄聲一下子打破了村莊的清靜寧美,一時間雞飛狗跳,娃娃們哭鬧驚叫,喧鬧無比。
到了門口,蘇蕙翻身下馬後,卻遲疑了,腿似灌了鉛般的沉重。
門裡,有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扒著門框問:「仙女姐姐,你是不是來找神仙哥哥的?」
這話讓蘇蕙心頭狂跳,用力的吞了一下口水,才顫聲問:「神仙哥哥在家嗎?」
此時,別說蘇蕙緊張了,就連梅統領都緊張無比,連呼吸都停了。隨後,他啞然失笑,覺得自己真是傻了,要知道答案很簡直,進屋去看不就行了。
想歸想,梅統領卻如老僕忠實的在站蘇蕙身後。
蘇蕙感覺等到半個世紀那麼長,終於聽到小男孩肥嘟嘟的小嘴裡吐出一句話:「神仙哥哥在睡覺,還沒醒呢。」
「沒醒就好。」蘇蕙順口接了句,又意識到這話很不吉利,朝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趕緊補了句:「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然後,她一陣風似的衝進屋去,找到了在一張靠牆擺著的木板床上宛如沉睡的林煜。
即便是睡著了,林煜依然有一種攝人心魂的妖嬈之氣,美如謫仙,無怪連無知稚子也會喊他神仙哥哥。
他在發著高熱,頭髮因為汗濕了,有一綹沾在額前,給他添了些凌亂美。他身上是土布衣衫,衣領被他無意的抓得敞開了,露出了喉結,卻掩不去他與生俱來的清貴之氣。
再往上,是他那張完美得令人驚嘆的臉,因為發熱紅得像火燒雲,手挨得近了都覺得燙手,偏有一種魅惑眾生的魔力,令蘇蕙看痴了,眼前小星星直冒。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蘇蕙很沒出息的抹了抹嘴,壓下撲上去的衝動,扭頭看了一眼故意加重腳步聲的梅統領,訕訕的說:「還好,活的。」
這話真讓人哭笑不得,尤其是梅統領簡直無法回應。
似是應了心有靈犀一點通那句話,在蘇蕙的聲音響起時,林煜抬了一下沉重的眼皮,恍惚看見了朝思暮想的佳人兒。
「蘇蕙是你嗎?」
他沙啞得幾乎聽不清的嗓音入耳,頓時把蘇蕙跟梅統都驚喜壞了,蘇蕙樂極之下,又強調了一遍:「我說對了吧,他就是活的。」
梅統領那麼憂急的心情都讓她給逗樂了,失笑道:「小姐,您這話是怎麼說的呀?」
蘇蕙也知道失言,嘻嘻一笑,習慣性的伸手去捏林煜的臉,輕輕的擰了擰,發現他瘦了不少,心裡一酸,淚水撲簌撲簌的滾落。
「你擰啊,我也沒說你,哭什麼?」林煜費力的說,毫無原則,聽得梅統領都替他汗顏,這寵得也太狠了吧,以後蘇蕙不得在他頭上做窩去呀。
蘇蕙抽泣著,在他臉上又輕揉了幾下,哽聲道:「都沒二兩肉了,一點手感都沒有,還擰個毛線啊!」
哪怕她是嫌棄的語氣,可是對他的那和種關切卻無比真摯,讓林煜如沐春風,連骨頭都輕了不少,各種舒暢,很有些呆氣的說:「我多吃點,過幾天就長肉了,你再擰吧。」
梅統領覺得沒法聽下去了,默默地轉身走了。
屋裡,蘇蕙破涕為笑,頓時讓林煜有種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驚艷,痴然道:「我不是做夢吧?」
能從死亡線上掙扎著回來,不是復國大業未競的遺憾支撐,而是想要再見她一面的執念,此時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兒,他的心無比安寧。
逆著光看他的眸子,如墨晶燦燦生光,仿佛映徹了她的心裡,蘇蕙也覺得心靜了,定定的望著他,心神仿佛要落進那一片燦如星光的漩渦之中,願永遠沉淪。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接了句:「嗯哪,沒做夢,你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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