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波閃動在兩人身上,男人的臉上只有冷淡。
轉身之際,如活剮血肉的徹骨疼痛,遍及全身。
他從出征歸來,本就一直在受傷。
有時候,新傷沒有又添新傷。
就別提給雲姒制的那些藥,毒全部都積壓在他身體深處,籌謀局勢的同時,還以身作了藥。
翻湧的氣血才滾上來,他眼底微凝,血硬生生壓了下去。
還未曾來得及吩咐密信上的事,便是眼前一黑,轟然倒了下去。
「九哥!」
雲姒下意識便要跑上去,十一堪堪給攔了下來。
段一緊撐住自家主子的身軀,驚得臉色蒼白:「主子?主子!」
雲姒已經到他眼前,伸手過去,段一狠狠推開雲姒的手:「你走開,別碰我家主子!你到底還沒有心肝,就因為你是個女的,就因為懷了個孕,要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想法活是不是!你有沒有站在我家主子的角度為他想過?」
「十一,把九爺送回王府。不要去叫陸鶴,更不要打草驚蛇,萬不能讓第四人知曉這些!」幽暗的光下,雲姒看著他嘴角流出的血跡,已經來不及多說別的。
「等等!」雲姒扶住肚子:「去知會太妃,我要隨著出宮去,讓太妃幫我周璇。」
「是!」十一臨走之前,伸出手狠狠握了一下段一的手腕:「照顧好六小姐!」
在一起共事多年,段一如何會不懂十一這話的意思。
「六小姐隨我來!」他冷著臉,把這話說完,便帶著九爺離開。
柳太妃那邊辦事兒很快,雲姒才出宮門,馬車就已經準備好了,甚至連戰奴跟南絳都在。
雲姒上了馬車,瞧著前方:「快,去攝政王府。從後門悄悄過去,免得叫人知曉。」
正院,燈火通明。
雲姒拿醫藥箱裡的東西的同時,戰奴已經在把脈了。
「我家主子這幾天吃著藥,一直好好的,今晚如何會這樣?」段一不敢近前,只能離得遠些問。
南絳上去看了一眼,九爺的手腕的情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更加鮮艷了一些。
她心知肚明。
定然是阿姐方才心緒涌動,九爺承受了成倍的傷痛。
「阿姐,你懷有身孕,要保證情緒穩定,不可過分傷心悲痛。」
雲姒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南絳說的是什麼。
「九爺內傷有些重,身體沒有徹底恢復好。我開幾貼藥給九爺,好生調理一下。」
戰奴只是把脈後,就站起了身。
雲姒不太放心,給九爺做了全套的診治,發現他失血有些嚴重,給了輸了血才作罷。
「六小姐現在是孕後期,就算是身上沒有不舒服,也不能這樣熬下去了。還是好好休息一下,九爺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醒的。」戰奴出聲提醒。
雲姒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點頭:「去準備一張軟塌吧。」
深夜,似乎對每一個等待的人,都格外的漫長些。
雲姒看著戰奴施針的方式,總覺得分外熟悉,這種手法,像是在哪裡見過。
「戰奴,我一直沒有問,你師從何人?」
戰奴的一張臉有被燒過的痕跡,從早到晚全都帶著半張面具,難窺真容。
聽見雲姒這麼問,戰奴施針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
眼底,多了幾分苦澀:「我曾經拜過一個師父,他的妻子跟孩子死了,他收養了我,傳授給我醫術。後來我遇到了一場大火,小姐的母親徐氏救了我。那年,我見到了小姐,喜歡上了她,便跟師父分開了。」
雲姒知道戰奴口中的「小姐」是蘇韻柔,只是忠孝自古難兩全,戰奴約莫是為了蘇韻柔,還背叛了自己的師父。
他沒有再說,雲姒也沒有再問。
等戰奴將九爺左手手腕上的衣袖拉起來時,雲姒便看見了不妥。
「怎麼了?」戰奴詫異地看著忽然過來的雲姒。
雲姒走過去,握住了霍慎之的手腕。
翻過來,便看見了原本只剩下一個指節就能長滿的情絲,現在只剩下一個指節的長度了。
忽然之間,手腕從雲姒手中被抽離。
她尋著看去——
「你醒了?」
霍慎之緩緩睜眼,即便身體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眼底都是清明的。
「九爺醒來啦!」南絳一聽聲音,就火急火燎地衝過來。
就連段一他們,也跟著上前。
「九爺,你暈倒了,是阿姐救的你。阿姐都沒有去休息,在這裡一直守著呢!」
南絳恨不得把所有功勞都說在雲姒身上。
而床上的男人,可不是個只會聽別人三言兩語的主。
他緩緩起身,看了一眼手腕上那一小段的血線。
方才他醒來之前,雲姒就是在看它。
「你感覺好些了嗎?」雲姒聲音有些乾澀。
霍慎之伸出手,落在雲姒下頜,眉眼間的溫度讓人不寒而慄:「為了離開,如此費心,倒也不必。我與霍臨燁不同,說放你走,那便是真的放你前。前提是」
他睨了一眼雲姒的肚子:「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突然的變化,顯然已經不可能讓他直截了當的信任。
房間裡面的人都退了出去。
雲姒下頜骨有些疼了,輕輕皺著眉,也不喊疼。
男人的手鬆了去,雲姒的心中才升起一股恐慌,握住他的衣袖。
深邃的眸光垂落下去,靜靜的睨了一眼,唇邊掀起淡淡的弧度,卻是涼薄到了骨子裡:「六小姐,本王收回曾說過的話。你我之間,會結束的徹徹底底,我亦不會回頭找你麻煩,倒不必做出這幅楚楚可憐的姿態。如果你在本王面前做小伏低,是因為害怕到時候和離被緊抓不放,今晚本王就能幹乾淨淨放過你,不必等你生完孩子。」
看著眼前的人蹙眉,他心中起了異樣。
雲姒鬆開手,緩緩起身。
燭火下,她看著男人一如既往的臉,啞聲問:「你一直再提孩子,你護我,是只是因為孩子。」
仿佛聽見了笑話一般。
霍慎之眼底有絲絲縷縷寒意徹骨的笑意:「若是想不通因果,那便把你自己想做我。」
反反覆覆被傷,聽她口口聲聲的厭倦牴觸,字字句句說後悔跟他一場。
一次兩次三次,次次都在鬧。
他那點低於愛的喜歡,哪裡禁得住這麼折騰?
還是說,男人就應該禁得住一個女人去使性子折騰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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