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的潮霧籠罩了整個斷刃山北部群森,滂沱的雨水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裹挾寒氣傾瀉而下,同天頂的雷鳴一同息吹大地,令追風騎寸步難行。
蓊鬱翠以一己之力,擋住了有著武脈武將帶領的一整支追風騎,哪怕是那些專門用來焚燒森林的鐵車火箭,也在雷雨這般自然之怒下化作沼中的廢鐵。
【呼風喚雨】自古便是神通之能,蓊鬱翠的命格【連山暗】更是對此有一定加成,如今它坐擁斷刃山福地靈脈,自成一陣,自然可以與武軍對峙。
但就在驚雷常落,雨幔朦朧之時,卻有數十個漆黑的陰影從山脈的東南側悄然潛入,而蓊鬱翠被正面戰場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沒有注意到這森嚴行進,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的精銳。
無論如何,擁有優勢兵力,機動速度和戰術主動權的都是鐵騎,聲東擊西是人類常見的戰術,妖靈一時不察,居然讓他們潛入了斷刃峰靈地周邊。
但就算是這支精銳,到了此地也不可能繼續向前,因為蓊鬱翠的本體就在斷刃峰的半山腰上,猶如一顆鑲嵌在山嶽中端的乳白色寶石。
無數紅褐色墨綠色的藤蔓從其本體背部蔓延而出,深深沒入靈脈與山體之間,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種情況下避過妖靈的感知。
但不是人就可以。
黑暗中,陰影的身形開始扭曲,蠕動,分解為大團大團的蟲豸,人類的身形不過是它們的遮掩。
很快,一群如飛蛾般的魔物遁入幽世,悄無聲息地朝著峰頂靠近,它們周身環繞一圈暗紫色的邪異光紋,雖然被沿途的金煞毒煞腐蝕切碎了大半,但還是有幾隻越過了金煞毒煞,來到素靈洞前。
【果然,魔蛻都被解決了,誰幹的?】
【是那安靖】
【不可思議,魔蛻真的全都被消滅了,就連那預備作為冰螭鱗皮的龍蛻也被消滅】
這些黑影的身影並不像是天魔,更像是人類,真魔教教徒駕馭著天魔之軀觀察整個素靈洞,迅速發現了最核心的節點:【素靈無垢木恢復速度比我們預估的要快很多,奇怪,那安靖不是取走了素靈劍蓮嗎?這無垢木怎麼沒有被重創?】
【比想像的糟糕一點,我們必須立刻破壞】
轟!
這些魔蛾來到素靈洞的第一時間,就被安靖安置在其中的無人機發現。
臨江城,正在安排居民前往官府周邊接受庇護的安靖在魔蛾進入素靈洞的第一時間就察覺,他立刻皺起眉頭,看向水鏡。
「果然。」他蹙眉:「戰爭不過是手段,無論是霜騎冰螭突襲還是正面戰場,全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怎麼可能讓你們成功。」
把握住敵人的核心痛點,自然就能對其重拳出擊,不至於偏移思路,安靖知道對方的目的就是解封苦寂,自然就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素靈洞內,無垢木突然撐起了護盾,還未等魔蛾反應過來為什麼,一架架自爆無人機飛出,朝著它們蜂擁而去。
然後,便是自爆!
熾烈的陽炎之雷從素靈洞洞口噴出,宛如一道烈焰長虹,正在和追風騎戰鬥的蓊鬱翠立刻察覺到不對。
它愕然回首,立刻就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知道自己失誤放人過去的它惱羞成怒:【居然偷襲!】
樹海妖靈立刻將自己的本體向上抬,無數藤蔓根須上涌,守住素靈洞,而就在這時,它才愕然察覺,整個福地周邊鬼影重重,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被魔物包圍了!
而察覺到自己被發現,無數黑影如同翻騰的浪潮一般從樹林的陰影中蕩漾而起,空氣在剎那間就被染黑,整個世界好似瞬間被改變,化作幽冥魔界,其中,有諸多鬼影匯聚融合為一體,化作了三頭巨大各異的魔物。
一頭是腐爛且不定形,周身銳齒大口和眼睛的『孽生魔』,它並沒有吞噬現世的生物,故而保持了原本的本態,但這並不代表它弱小,與之相反,縈繞其周身的腐敗瘴氣更加恐怖,周圍的森林只是接觸,就被奪取生機,化作焦炭。
一頭沒有實體,隱約是一個飛鳥亦或是女性的灰黑色剪影,這是『影心魔』,會附著在智慧生靈的影中,蠱惑扭曲其想法,令其魔墮,而若是正面作戰,它也可以操弄魔氣,加持己方。
最後一個是一個高大的人類男性,他是巨靈種,身材魁梧,肌肉千錘百鍊,宛如鐵塔,顯然是塵黎武脈宗師魔墮。
【三頭武脈魔物北疆真魔教傾巢而出了?】
被強敵圍攻,蓊鬱翠嚴陣以待,而正面戰場,局勢也開始惡化。
霜騎在冰雪天來去如風,既然強襲臨江城不成,他們立刻折返,插向大辰武軍後方,而早有準備的行墨鋒命金甲衛結陣,抬起地層,硬生生在冰天雪地中隆起一座座小山丘,以此作為據點據守陣中。
但另一側的正面,幽冥鬼神也突然開始狂暴地咆哮起來,它們在之前的正面戰鬥中留下了滿身傷痕,一個個要不便是身軀上滿是槍矛刺穿的孔洞,要不就是胸腹被切開,臟腑腸子流了滿地。
這些傷口對於鬼神而言其實和手臂上被切了個口沒有區別,但現在,那些傷口處,黑氣縈繞,順著傷口逐漸蔓延。
它們的身軀開始變得更大,體態也變得更加猙獰,黑色的冥血從傷口處湧出,在體表凝結為鎧甲,散發出濃烈的朽壞味,而這些鎧甲極其堅固,蒼甲衛加持了金煞的攻擊也只能勉強破防。而它們的力量也大的出奇,全力衝鋒後能直接撞散武軍的前排。
對此,行墨鋒終於展現出了他壓箱底的技術——尋常武軍將軍只能操控一支武衛,人數一多就會無法承受,而且武衛的陣勢也只能掌控一種,多了就會互相矛盾衝突,更別說互相配合。
但行墨鋒的命格『日將月就』令他只要還在繼續帶兵,對兵煞的承受就會不斷增長,繼而可以操作更多的武軍,而他本人在武陣上的成就,更是讓他可以同時操控兩個武陣,以一人之力達成其他武軍必須通力協作才能達成的效果。
蒼白金黃雙色煞氣擴散,繼而覆蓋加持在所有武軍身上,頓時,大辰武軍陣勢籠罩範圍內,重力開始急速增長,無數箭雨還未抵達目標,就急速下墜,跌落在地。
大辰武軍可以依靠被金煞強化過後的身體結構撐住,甚至反擊,但是鬼神和鐵騎卻不行,他們的攻勢被遏制住。
只是如此一來,大辰一方也行動困難,喪失了機動能力——這還是行墨鋒用於在不利局勢下據守的陣勢,在瀚海魔災期間,他多次從如同潮水一般的魔群中倖存,等到援軍,靠的就是這一手雙重武陣。
雖然擋住了攻勢,但行墨鋒心中卻無比沉重——敵人的底牌層出不窮,他卻只能靠硬實力基本功來抗,而且,最關鍵的
在瀚南,他相信自己有友軍,可在這北疆,他真的能等到友軍嗎?
「鐵黎人!」
念至此處,他高聲呵斥:「爾等勾結天魔,違背真武盟約,天下共誅之!」
「幽冥鬼神和天魔都分不清了嗎!」
闞浩也不得不回話——他咬牙切齒,心中也明白,這次不把行墨鋒等人全滅在此,自己最好的結果也是被鐵黎王部那邊切割!
「全軍壓上!」他下令:「一個不留!」
戰場上,雲中,騰霜白巡視戰場,然後急速折返。
「大哥,形勢不妙!」
當倉廩足回來詳細描述戰況時,之前已經大致通過水鏡知曉如今正面狀況的安靖便眉頭緊皺。
敵人的策略很明白,就是通過多線牽制,讓自己一方無法合流。
臨江城要守,因為這裡是斷刃山外的地脈中樞。素靈洞要守,因為那裡就是斷刃山的中樞。武軍戰場更是不能敗,因為那裡就是主力所在。
多線突襲,安靖一方是一個都不能輸,而敵人只要贏了一條線就算勝利,這是安靖等人的劣勢所在。
好在自己這邊算是贏了,霜騎撤走,只要自己能有辦法擋住冰螭可能的偷襲,那麼自己這個戰鬥力就能解放。
想到這裡,安靖一把抓過鄭墨,把他拉去地脈中樞。
「啊?我?我執掌中樞,對付神藏冰螭?」
鄭墨目瞪口呆,感覺有點像是勘明城那時候的情況了——不過那時候他要對付的是霜劫:「但,我,我真能行嗎」
「德王都相信你,我自然也相信你!」
安靖倒是不遲疑,在他看來,鄭墨這人雖然一開始的確腦子糊塗又犯懶,在勘明城那邊小錯不斷,但總體來看大錯也沒犯,也相當愛民守則。
尤其是德王都看重他,將他視作心腹派來和自己交流,那想必是此人肯定有自己還沒看出的亮點:「你也別擔心,冰螭未必會出手,但是大陣總是需要有人主持,也不需要太長時間,撐到勘明鍾來即可!」
「若此戰能勝,你必有大功,德王那邊,想必也會十分開懷!」
「我,我明白了!」
鄭墨咽了口口水,他雖然有些不太自信,但安靖的認可反而讓他堅定下來,而安靖拍了拍肩膀:「其他事交給許苔和白輕寒,你熟悉一下這個文武陣盤——和神兵沒啥區別,你肯定會。」
鄭墨去琢磨文武陣盤和地脈大陣,而搞定守家問題後,安靖則開始思索自己應該去哪邊幫忙。
是武軍所在的正面戰場,還是素靈洞那邊?安靖有一種預感,自己無論選擇哪一邊,都將會決定未來的走向。
根據倉廩足提供的情報,目前蓊鬱翠那邊,正在對陣三個真魔教武脈天魔,而大辰武軍也被夾擊,目前處於守勢。
「先幫蓊鬱翠那邊,幫優不幫劣。」
安靖直接作出判斷,而伏邪則有些疑惑:「怎麼看都是蓊鬱翠那邊更劣勢吧?大辰武軍雖然看似被夾擊,實際上敵人的手段也是飲鴆止渴,消耗也很大,雙方只是攻守逆轉,還是均勢。」
而安靖搖了搖頭:「伏邪,你是劍,你沒吃過土豆,你根本不懂土豆,可不是什麼善茬。」
如此說著,他從倉廩足手中接過了騰霜白,準備出發:「我原本還在奇怪,斷刃峰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毒煞,朔月影要拋棄自己的神通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將這些毒煞留下來現在來看,那未必是給魔蛻留的。」
「土豆可是劇毒植物!」
此時此刻,斷刃峰上,無數藤蔓狂舞,籠罩了整片天幕,漫天毒煞捲動,宛如陰雲彌蓋天地,而就這些遮天蔽日的藤蔓與毒霧,赫然壓制住了圍攻的三位武脈天魔。
【阻我升遷者殺無赦!】
此刻的蓊鬱翠暴怒如火,這群該死的天魔,一個個就喜歡玩小樣原本蓊鬱翠還不太理解人類典籍中的『天魔阻道之仇』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它完全明白了,這天魔敢不讓它進步,那的確是生死大仇啊!!
其實是現在,蓊鬱翠也想明白了過來,自己之所以被朔月影留下守家,正是因為自己能操控毒煞,那素靈洞中的魔蛻,自己雖然未必打得過,但如果有一個差不多同級的武脈強者做輔助,那它完全可以提前操控毒煞搶奪控制權,反過來將它們都壓制的。
只是那時朔月影大概率處於半入魔狀態,交代不了多少事,只能自己去領悟可嘆自己太過愚鈍,居然沒有看出領導真意,實在是需要警醒!
而那安靖也的確厲害,居然憑藉自己的實力就單獨解決了魔蛻,都沒有找到自己聯手,抹消了自己的失職!
想到這裡,它更是怒氣勃發,動力十足——自己被壓制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歧視它植物妖靈身份的安靖和德王一系,這樣的好領導囑咐了任務下來,自己一定要完美完成!
此刻,長空枯葉騰飛如浪如潮,漫捲飄散,帶起一條條漆黑的毒煞根須,朝著敵人捲去,面對狂怒的大妖靈,縱然是武脈天魔一時間也只能退避三舍。
孽生魔遁地硬抗,影心魔虛化閃避,魔墮武脈身形小巧,騰轉挪移,短時間內,他們攻不進蓊鬱翠內圈,只能閃避,不過蓊鬱翠也沒辦法解決它們,只能持續壓制,等到機會
亦或是援軍!
雷鳴。
遙遠的天際盡頭,層層雪云云山之上間,有一條明顯的軌跡正如霹靂,斬開所有天象,以急速飛馳而來,帶著滾滾雷光。
有一股無法遮掩的存在感正在勃發,正從天穹之頂壓下,宛如一柄柄鋒銳無比的刀刃,抵在額頭之前,脖頸之側!
地面上,三頭武脈天魔也察覺到了不對,它們紛紛抬頭,想要搞明白這莫名而來的危機感正體。
但就在它們抬頭的剎那,無數尖嘯著奔流而來的火箭兵雷,正以勢不可擋宛如瀑布般的氣勢,朝著它們轟然炸去!
天空之上,安靖黑髮狂舞,全力催動五兵真雷,一道道白金色的電弧在他的四肢五體,七竅髮絲間躍動生滅,甚至隱約要凝結成一套雷霆鎧甲。
但這等守御之力,全部都被安靖卸下,灌輸至騰霜白兩側掛載的火箭發射箱中,狂暴的雷霆在其中凝聚,然後化作奔騰的炎流。
天元界的火箭彈威力的確夠大,足以重創妖魔,但面對武脈就有些不太夠看,哪怕是安靖自己也可以抗住而不受重傷。
但這等躁烈之物,以五兵真雷之法駕馭,以雷發火勁,火助雷威,那自然是天雷地火,無所不破,無所不滅!
魔墮武脈和影心魔還能勉強閃過,但過於遲鈍的孽生魔卻被這從天而降的炎雷打了一個正著,狂暴的霹靂夾雜烈焰轟中了它軀體的正中央,隨即而來的劇烈爆炸讓它如同氣球一般急速膨脹,然後猛地漏氣,噴薄出大量魔氣,顯然是被重創。它哀嚎著想要縮回土地中,但蓊鬱翠豈能錯過這個機會?無數藤蔓洞穿了這魔物的軀體,純粹的生機之力混雜毒煞,一點一點抹除,粉碎這魔物的所有生命力。
只是,蓊鬱翠這麼一出手,固然粉碎了孽生魔的所有生機,但卻讓它短時間湊不出力量。
見狀,魔墮武脈立刻和影心魔配合,前者頭也不回,以最快速度朝著素靈洞衝去,而後者幻化為一隻飛鳥虛影,筆直朝著安靖撞去。
這飛鳥速度奇快無比,安靖駕駛著騰霜白也閃避不及,而在它飛行的過程中,無數繁雜的念頭,各式各樣詰問內心的問題,一些心魔幻影,譬如說懸命莊死去的師弟師妹,霜劫中自己斬殺的那些馬匪,還有一些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想要讓安靖心境動亂,無暇他顧。
「天地萬物皆有一死,世間無物不可不殺!人該死,魔亦該死!」
但安靖卻怒目一睜,半點也不為所動,手中一翻,掏出一柄劍匣:「你也得死,就在今天!」
飛劍發射,暴起光弧,影心魔猝不及防,它根本想不到有人居然毫無心魔,或者說,眼前這個年輕武者只要戰鬥起來,就全心全意全都是殺意殺心,若是平時他說不定還能自我反思幾秒,思索自己是不是可能有做的更好的地方。
但現在
轟!狂暴的雷法劍光便將這影心魔轟下,轟出實體,而安靖也從騰霜白上一躍而下,他手中殺生顯化,劈開風雪塵埃,斬出真空劍氣,斬的這武脈天魔發出一聲慘嚎,無數漆黑煙氣從它背後激射而出,顯然已被重創!
它的軀體本就不如一般武脈,一身本領全都在加持友方,蠱惑入魔這方面,安靖心如堅鐵磐石,用的又是專殺天魔的雷法,肉體更是強的可怕,如果是這種天魔,安靖不僅能內壯逆伐武脈,甚至還能一個打三個!
在半空中,影心魔竭儘自己最後的力量,化作一道魔光想要衝入安靖額頭神海,但說實話,它這選擇真的是大錯特錯——甚至沒等伏邪帝血天玄真符一眾老前輩出手,資歷最淺的素靈劍蓮微微一震,釋放一絲雷霆劍意,這天魔最後掙扎的一擊便徹底告空。
而安靖更是一劍斬出,將其破碎成漫天飛灰,殘骸被天玄真符頃刻煉化,變成一團玄元淨光。
這算是安靖第一個實打實完全靠自己力量就斬殺的武脈,但現在不是欣喜的時候,敵人還剩下一個。
地面上,魔墮武脈已沖至素靈洞口,蓊鬱翠的根須數次都要纏上,卻被這魔墮武脈發力掙脫,它的實力在三魔中並非最強,但卻最均衡,無論是神魂還是軀體,技藝還是感知都非常全面。
就像是現在,原本就要衝進素靈洞中的它突然一停,然後猛的一退——洞內的無垢木剛才積蓄力量,激射出了如同風暴一般的金煞之炁。
若是剛才它貿然進洞,恐怕現在已經是一團碎屑!
而就被拖延了這麼一瞬,它就再也不可能向前。
轟!白金色的雷電,順著一劍朝著他脖頸轟鳴斬落,雷光鼎沸,奔流擴散,這可怖的殺力令魔墮武脈不得不轉過身,抽出自己的法兵手斧,與安靖硬拼一記。
這劍斧相交的餘波,爆出了無數兇惡的電弧雷光與冰寒魔氣,安靖被反作用力彈開,手中殺生也出現不穩狀態只能收回,但魔墮武脈腳下,山體崩碎垮塌,炸出滾滾煙塵沖天,整個軀體也踉蹌著半跪下來,吃的虧顯然更多。
但很快,魔墮武脈腦後甚至浮現出了一輪和勘明城馭亡魔一般的『命格光輪』,源源不絕的力量令它再次起身——這類技術赫然已經在真魔教中逐漸普及!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半空中,安靖大喝一聲:「蓊鬱翠!」
【是!】
一根藤蔓伸出,接住了被擊飛的安靖,不僅僅如此,它還為安靖灌輸了如海般精粹的生機靈氣,它甩動藤蔓,將安靖劃了一個弧度拋出,而安靖也借力爆發丹勁,整個人如炮彈般激射而出,渾身燃起如焰血煞,如雷金光。
魔墮武脈法兵手斧剛剛被餘波炸飛,此刻也來不及催動什麼命格神通,只能憑藉武脈實力,巨靈根基,與從天而降,宛如烈火流星般的安靖以拳對拳。
嘭!
這一次,撞擊悄無聲息,但魔墮武脈只感覺和自己拳頭對轟的根本不是人的軀體,而是一塊不滅的神鋼,一柄已被打磨鋒銳的寶劍!
雖然安靖再一次被擊飛,但魔墮武脈雙拳鮮血淋漓,周身黑氣縈繞,整個人接連退了十幾步,然後周身爆發出幾十道仿佛被利劍刺穿的傷口,一道道血劍激射而出,腐蝕性的魔血侵蝕著岩石與冰雪。
這一次,就用不著安靖收尾了,蓊鬱翠的本體已經抵達,它憤怒地揮動藤蔓,直接將魔墮武脈轟入山體之中,武脈巔峰大妖靈的破壞力直接將天魔打的粉碎,整個軀體宛如被戳破的血袋那般,被榨出了渾身鮮血,然後化作一團團玄元之氣。
安靖翻身落地,也沒客氣,直接將玄元之氣拿走,而蓊鬱翠更是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它長長吐出一口氣:【幸虧安城主你來了,不然的話,它們其中兩個拖住我,另一個突襲素靈洞,我是沒辦法攔住的】
安靖也沒太居功:「那也沒事,無垢木多少也有點戰鬥力,它可是素靈洞靈脈中樞化生而出,能孕育神兵雛形,抵擋武脈還是能抵擋的。」
「沒有蓊參軍你吸引火力,我也沒辦法打他們一個破綻,咱們功勞五五開吧。」
其實,剛才他幾乎把自己的全部靈力都消耗乾淨,如果不是蓊鬱翠為他傳了一波功,又有天玄真符的玄元淨光恢復,安靖這時候就只能靠拳打腳踢了,看在這份上,蓊鬱翠還是有很大功勞的。
【接下來我的任務是?】
蓊鬱翠在和武脈天魔大戰之前,已經消滅了很多想要渾水摸魚的小天魔和追風騎,它肯定還需要繼續鎮守素靈洞,但安靖顯然也有其他指示:「你先積蓄一下力量,調動一下地脈之力」
而就在安靖說這話時,遠方的正面戰場,傳來一股誰也沒辦法忽視的可怖威壓。
「神藏?冰螭?」
安靖立刻轉過頭,看向天際彼端正在不斷旋轉,降下的烏雲,他眉頭緊皺:「不對,不是那是另一股氣息」
巨人。
一個通體覆蓋著黑暗幽邃金屬光輝,銅額鐵齒,有著鋒銳冷峻軀體線條的如山巨靈,上吞雲天之氣,下納地煞之機,周身環繞宛如灰黑色雲霞一般,燃燒的煞氣雲障,緩緩從鐵黎軍陣中站立起身。
【血脈神通·神魔戰軀】
流淌在鐵黎始祖體內的九黎之血,銅頭鐵臂的神魔戰軀此刻統轄著全軍煞氣,這便是大辰軍陣之前,最古老的戰爭秘法之一。
匯聚全軍之力,由一位夠資格,有巨靈血脈的主將坐鎮統轄,將滔天煞氣充分容納於身,繼而挾全軍之力化身為法相神魔之軀,凝練為一。
這等原始秘法中的優越處,被大辰武陣化用至神兵中,大辰武將也可依靠神兵容納全軍煞氣,施展種種可以加持全軍的秘法威能,然後反過來再加持神兵威力,達到步步攀升的地步,絕對優於神魔戰軀——但行墨鋒哪來的神兵?而神魔戰軀一法只要是個學過的巨靈種就能用。
「全軍變陣,守!守!守!」
大辰軍陣中,行墨鋒仍然保持冷靜,爆喝三聲,讓被神魔戰軀震撼的將士們恢復過來,急速變陣,不僅僅如此,他本人也服下丹藥,強行容納更多兵煞,揮動長槍,激發出漫天槍火炎流,朝著巨人激射而去。
但是闞浩化身而成的神魔戰軀卻面色冷峻,久攻不下,他只能催動這恐怕會將自己燃盡的血脈秘法,他長吸一口氣,吞下漫天冰霜雲氣,然後跨步,踏前,對著散發著無盡白金光輝的大辰軍陣,揮出自己的拳頭。
這一瞬,大地狂震。
整個正面戰場,除卻被兩支武軍煞氣障鎮壓的地區外,劇烈的震動將所有積雪冰層全部都震飛,震散,化作瀰漫天地的冰晶塵埃,而大辰武軍軍陣所在之處,更是被這一擊轟低了三寸,好幾個節點處,都有武軍吐血,昏死過去。
「堅持堅持下去!他撐不了多久!」
而行墨鋒也是咬牙,嘴角泌出一絲鮮血,他身後命格光輪顯化,已將一身實力催至極致,但也只是勉強擋住敵人的一擊。
但神魔戰軀豈會留手?闞浩繼續吸氣,吐納天地間所有的煞氣濁氣,然後繼續揮拳,誓要硬生生砸爆行墨鋒維持的龜殼。
【糟了!】
看見這一幕,蓊鬱翠也震驚了:【神魔戰軀!鐵黎人的底牌,只有王族才能催動的血脈神通這鐵黎將軍是真的拼命了,這一神通在神藏前施展幾乎必死無疑,哪怕勉強倖存,也會淪為廢人,至少失去巨靈血脈!】
「行墨鋒撐不住多久,我們得立刻去幫!」
安靖手中還有神通信物,絕對能助行墨鋒一臂之力,但想是這麼想的,可該怎麼趕過去?蓊鬱翠可以催動地脈之力遠遠影響,自己哪怕是駕駛騰霜白也絕對來不及!
而且哪怕趕過去了,那煞氣雲障如此深厚,哪怕自己用神通信物擊散,也未必能傷到背後的神魔戰軀
等等,雲障?
雲?
安靖想到了一個可能,他吐出一口氣,眼眸中露出一絲瘋狂之色:「蓊參軍,接下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份內之事,竭盡全力】
大妖靈道:【你要我幹什麼?】
「幫我穩定一個東西」
如此說著,安靖從自己的太虛法器中取出了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的箱子。
「幫我架設,穩定這個導彈發射器。」
正面戰場,神魔戰軀還在轟擊大辰軍陣,軍陣支撐的護盾已經滿是裂縫,即將支離破碎,而闞浩還有餘力,他發出一聲怒吼,重重一拳揮下,天上的雲層也因此而瘋狂地收攏,隨著這一拳而塌落,化作龍捲纏繞在其拳上。
這一拳砸落在軍陣上,無數碎片紛飛,許多武軍當場猝死而亡,行墨鋒也七竅流血,腦後宛如日輪般的命格光輪閃爍了一瞬,繼而消散,整個人搖搖欲墜,即將昏死。
而恐怖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瀰漫,地面上的泥土如浪潮翻湧,周邊的丘陵綻開裂縫,無數隱藏的地雷也因此而殉爆,炸起四面八方無數騰起的火光。
武軍之戰,天崩地裂,雙方越是精銳,越是能對一地造成難以恢復的破壞,不過這一次,卻是鐵黎一方勝了!
「勝了!」
此時此刻,也快要燃燒殆盡的闞浩發出一聲狂吼,無論自己的下場如何,自己終究是勝了!大辰武軍被他擊潰,他們鐵黎人也可以勝過大辰,大辰武軍再也不是無敵的!
「誰?!」
但就在這時,闞浩雙目猩紅,神魔戰軀猛地轉頭!
然後,他看見了,看見了一幕他從未想像過的情景!
那自己的目標,臨江城主,明鏡宗真傳,神命安靖,正踩踏著一顆極其巨大,以數倍於雷音飛馳而來的怪異飛劍,渾身裹挾著暴烈兇惡的雷霆破滅劍光,朝著自己直衝而來!
——百般武藝,此乃導彈飛劍!
「想不到吧!我趕得及!」
安靖目露狠辣決絕之色,他哈哈大笑,將自己的全部力量都灌注進足下的這顆氣象導彈中,然後一躍而起,催動素靈劍蓮護住周身,催發神霄破滅真雷!
「他媽的!」
瞳孔猛地縮緊,神魔戰軀發出一聲狂吼,闞浩猛地揮拳,攜裹全軍兵煞,轟向那導彈飛劍!
然後,便是閃光!
明亮無比的閃光照耀天地,緊接著便是劇烈的震動,大氣轟鳴,神魔戰軀周邊的煞氣雲障,連帶百里範圍內所有的雪雲,周圍軍陣的所有煞氣防護,全部都被這閃光一掃而空。
並未受到重創,神魔戰軀微微後退一步,但闞浩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和全軍的煞氣連接,居然被這一發怪異的破法飛劍完全切斷!
——沒關係,只要一個念頭,自己就能恢復和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武軍的連接
但是沒有一個念頭了。
半空中,安靖手中的破滅真雷已經凝聚,漆黑的真雷翻湧擴散,電弧拉長,宛如一道黑暗的墨痕,一條漆黑的瀑布,朝著神魔戰軀的中心節點斬去!
若是全盛之時,憑藉神魔戰軀不壞不滅的神通真意,哪怕是扛不住同樣只是一絲真意的破滅真雷,至少也能保住性命無憂。
但闞浩為了以最快速度消滅行墨鋒和大辰武軍,實在是消耗了太多力量,更何況他已經被氣象飛彈破開了和武軍的鏈接。
所以,這一擊,貫穿了神魔戰軀,筆直地朝著他身後的廣袤天地飛馳而去。
然後,戰軀崩解,化作漫天煞氣雲障,無數靈煞光屑。
而闞浩枯敗衰老的軀體,與同樣力竭的安靖從半空落下,落入已是一片狼藉的大地之上。
一個倒下,一個再次站起。
成敗已定,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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