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慕容秋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在大秦宮禁之上,在氐人最莊嚴神聖的祭壇之上。看到這一副場面!
祭壇位於秦宮之北。歷代紛亂焚燒殺戮。早已是漢代時巨大的宮禁減小了大部分的規模。這座祭壇北接上林苑,南面遠處才是宮禁的宮牆。但是一路可通。龍衛軍和三輔八軍總會輪流在這裡值守。祭祀之地自然沒有其他建築摻雜。周圍一片空曠。只有背面上林苑莽莽蒼蒼。夜裡偶爾還會聽到野獸的嚎叫。雖然荒僻,但是這裡畢竟是在秦宮之側。
現在又正是秦人最莊嚴的祭天儀式當中,數百擒生軍將士拱衛在側的時候!
當第一聲喊殺聲響起的時候,她就在祭壇之前抬起了頭,茫然的轉身向下望去。周圍的祭祀們還在虔誠的匍匐禱告。在慕容秋藍sè的眼眸里,就看見上林苑裡,朝外拋shè出了一層層的箭雨!
肅立在祭壇周圍的擒生軍那些剽悍兇狠的官兵,哼也不哼的就大片的波翻浪裂般的倒下。發shè出來的箭雨不僅密集,而且jing准。有的箭支上還帶著骨哨,破空而來就是悽厲如狼吼鷹啼一般的聲音!
接著就是大群大群的穿著皮袍,沒有披甲,頭上戴著各種各樣獸皮帽的粗壯武士從林中涌了出來,手中是各sè各樣的兵刃。呼嘯狂喊著撲來!台下數百擒生軍殘部在他們都隊正的指揮下,大喊著反應過來。論起剽悍耐戰,他們大概也是大秦三輔八軍第一。雖然遭受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們也不敢相信在大秦宮禁之側突然出現了這種場面。但是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隊伍開始忙亂的互相靠攏。試圖組成矛陣阻擋他們的衝擊。
祭壇之上就是大秦的聖女,還是才落於大秦手中的天命重寶!萬一有失,從擒生軍苻登開始,到他們下面最基層的銳卒,就要面對秦主苻堅的震怒!
對面那些武士的面貌已經清晰可見,每人臉上都有深長的刀疤。發出悠長兇狠的喊叫。正是代人武士的象徵!為什麼,為什麼會在大秦最腹心的地方,出現這麼多的代人武士?這簡直就像是一場最荒誕最不可思議的夢一樣!
矛陣還未組成完畢,箭雨卻加倍的密集了。執行儀仗任務的這數百擒生軍沒有攜帶盾牌,也沒有攜帶弓箭。前排才組成陣列,就被拋shè過來的箭雨shè得七零八落。軍官已經滿頭大汗,厲聲呼喊著後排上前去填補空隙。左右奔來的部屬快快靠攏!裝備不全的他們,只有組成方陣,才能應付這至少有數百人的代人武士的撲擊!
滿天箭雨呼嘯聲中,其中一聲卻是加倍響亮,破空之聲也是分外的凌厲!居於陣中的一名大聲指揮的擒生軍隊正軍官,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這支長箭從大張的嘴中穿入,箭鏃一下就從它腦後突了出來!指揮部署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與此同時,第一排沖近的代人武士,揮舞著長大的巨劍,一下撞在了擒生軍凌亂的正面之上!巨大的動量,似乎一下就將擒生軍殘部的正面完全撞開!喊殺聲在這一刻到了最高的時候,祭壇上下左右,一下就被這撕心裂肺的喊殺聲完全包圍!
祭壇之上的祭祀們也慌亂了起來,自然的聚成了一團,已經有流箭向這裡招呼。這些祭祀們也同樣慘叫著紛紛倒下。不少忠於職守的祭祀們張開雙手擋在了他們大秦聖女之前。慕容秋惶急的左右四顧,大家都明白,雖然這裡是大秦腹心之地。但是變起倉促,這些湧來的代人武士幾乎立刻能夠淹沒他們,其餘秦軍衛士集中在宮禁左右,反應奔來也是要一兩刻的時間。而這個時候,已經足夠他們殺上高台了!台下就見代人武士還在不斷的向外湧出。天知道他們怎麼在這上林苑中隱藏了這麼許多。隊列中間已經有一面鷹頭大旗唯恐不夠招搖的揚起。鷹旗下的人物似曾相識。是一個高大輕捷的漢子,穿著一身白熊皮披風,頭戴鷹頭鉄盔,手中一柄大鉞寒光閃爍,一口長弓就負在他的背後。正是和方知曉在勇士大會上曾經打得天昏地暗的秦國貴賓,代國元武王,代人訂盟使者,草原之鷲拓跋厲鬼!
為什麼在此時此地,他會出現在這裡?也只有他,能從隨他而來得代人使團當中動用這麼多親信的武士。但是他為什麼要做這些,為什麼冒著和秦國翻臉的危險?
拓跋厲鬼早就越過了正在前面廝殺的武士,一頭撞進了擒生軍當中。大鉞揮過,當著披靡。擒生軍的慘叫聲壓過了一切。人群當中就見他高高躍起,一下從擒生軍的殘部兵刃飛也似的掠過。有些人想朝他擊刺,將這支草原之鷲shè落。但是拓跋厲鬼在空中身形變化如神。大鉞幾次交擊,已經在空中割倒了幾個擒生軍士兵。借力之下,就看見他身形如電一般的shè來。目光到處,遠遠的就和慕容秋的眼神撞上。在他的眼光當中,竟然是說不出的瘋狂熱切!死死的盯在了慕容秋掛在胸前的那塊白鳳璋之上!
慕容秋握住白鳳璋,驕傲的抬起頭,迎著這位代人年輕大豪的目光。
知曉,你現在在那裡?
祈年殿中,這時也是一片驚呼哄亂!護衛苻堅的四大護衛,包括方知曉在內,都一下拔出了兵刃!龍衛軍已經奔上殿角宮牆之上向外瞭望。數百甲士已經朝苻堅身邊集中,長矛如林,一下將他拱衛在其中!
不少前來觀禮的文官已經嚇得腿一軟坐在地上。不少人更是驚呼亂叫。包括苻堅在內,不少人的目光都一下投向了明顯已經不知所措的苻融。秦國氐人五公之亂的前鑒在前,有能力發動宮禁變亂的也只有這位陽平公。而且變亂發起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奴苻登統帥的擒生軍所在的方向!
殿內已經亂作一團,龍衛軍統帥一位苻姓校尉已經大步走向苻堅身後的苻登,伸手就去抓他手中兵刃,苻登已經臉sè有如死灰。垂首不語。紛亂之中方知曉頭腦已經亂做一團。今ri的情勢發展,不僅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料之外,而且簡直想也不敢想!
代人死士已經被他打發乾淨。自己身負月華崅的命運已經暴露。苻融如此扯破臉進言。可以知道他在沒有代人死士作亂的情況下只能孤注一擲。可是偏偏大亂還是如期發動!看苻融和苻登臉sè就知道這也是他們預料之外,哪裡又來的這些人作亂,到底為的是什麼?他腦海中似乎有些火花在閃動,不自覺的向高台之上安靜如常的懷素看去。看到的卻是她臉上不可琢磨的表情。正在這最哄亂的時候,就聽見宮牆之上龍衛軍兵士的大喊:「是代人作亂!直奔祭壇而去!我看見了拓跋厲鬼的鷹旗!是代人元武王拓跋厲鬼作亂!」
怎麼會是拓跋厲鬼?方知曉握著長劍心思飛快轉動,突然之間,他的目光在全場當中掃視一眼,看到了苻融,看到了王猛,看到了慕容垂,看到了懷素。一下他似乎就明白了今ri這翻滾變幻波盪不休的種種事情背後的脈絡,雖然還有很多細節要求證,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明白了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果然天命和現實的國運勢力混雜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的深不可測!轉眼之間他的心思卻又轉到了慕容秋身上。
秋兒危險了!拓跋厲鬼的目標,完全就是她!
在這一刻,他手心全是熱汗,雙目也一下充血。拓跋厲鬼,你什麼人主意不好打,打老子女人的主意!
這一刻,他可是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決定將慕容秋拋在腦後的事情了。
場中這個時候卻是王猛和慕容垂在高呼:「大家不要亂!這是我大秦腹心之地,代人作亂,不過小事,驚了宮禁卻是大罪!自有陛下調度安排,慌什麼!」
王猛神sè更是出奇的嚴肅,他掃視了台上不以為意的懷素一眼。斷然轉過頭來道:「陛下,拓跋厲鬼為的是鮮卑人的白鳳璋,除了搶奪這個。他更是想離間我大秦和拓跋什翼犍的關係,秦代緊張,正好可以牽制我大秦伐燕大計。當今就要果斷平亂,擒拿拓跋厲鬼!」
苻堅點頭,滿是欣賞的表情。大喝一聲:「苻當何在?」
大秦三輔八軍的總帥苻登立即大步出列:「臣在!」這位大秦重將早就呼呼直喘粗氣。他負責jing備的宮禁居然除了這種大事,讓他當時自殺的心都有。一邊答應苻堅的召喚,一邊恨恨的直盯著苻登。這小子的擒生軍那裡,居然敢出這樣的大事!
號角在這一刻也在蒼涼的響起,調動四處jing戒的成千八軍將士往援。龍衛軍卻一步也不動,這個時候,必須確保大秦之主的安全!
方知曉卻大喊一聲:「來不及了!陛下,代人速戰速走,就是要搶奪白鳳璋,來不及整軍過去了!」
苻堅一怔,當即就點頭,指著方知曉道:「你去!既然你背負天命,匯聚七寶。那麼就將白鳳璋保下來給朕看!」
話音才落,方知曉就一聲呼嘯,握著手中長劍從人群當中直衝而過。不少人投過來的眼光都很異樣,他居然要單槍匹馬的去加入戰團!也不等部隊集結!
眼看著方知曉頭也不回的從祈年殿北門一衝而出,苻堅回頭就看著臉sè死灰的苻登。大聲道:「把劍還給他!」龍衛軍校尉聞聲就將劍交出。苻登握在手中,抬頭不敢相信的看著苻堅。苻堅冷冷道:「擒生軍是你帶的,朕也要你把這個面子找回來。把局面給朕收拾乾淨,保不住方校尉的命,你也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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