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佐又氣又急,差點發狂
他可是蘇州刺史,節制蘇州軍政,堂堂封疆大吏結果就在蘇州城內,居然有人敢當面頂撞於他,簡直就是藐視朝廷,囂張跋扈之至
刺史大人瞪圓了眼睛,呼哧呼哧的喘氣,大吼道「將這兩個無視上官的混賬給本官拿下」
身後的兵丁衙役當即一擁而上,將兩個水師兵卒制服。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說到底,兩個水師兵卒固然是硬氣,卻也不敢當真對著堂堂蘇州刺史動刀子。話怎麼說都行,可若是動了刀子,事情就無法收場
穆元佐制服兩個兵卒,大手一揮,擺起官威,前呼後擁的徑直大步向內宅走去。沿途所見,處處皆是男丁的屍首,這些屍首有的衣衫簡樸,有的衣飾華麗,有的白髮蒼蒼,有的青春男少
宅內屍體橫七豎八,鮮血被雨水沖淡稀釋,卻依舊遍地狼藉,恐怖如地獄。一群一群女眷和侍女尖叫著相互擁擠著擠在牆角,一個個驚慌失措瑟瑟發抖。
所有人都有一股寒氣自小腹升起,被冰冷的雨水淋著,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這得是多大的仇恨
簡直就是在抄家滅族啊
顧家老宅之內皆是顧家嫡支長房子弟,現如今統統被屠戮一空,鄉間的顧家族人都是偏支遠房,可以說江東顧家幾百年的傳承,今日一朝斷絕
穆元佐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一具具屍體就這麼七扭八歪的或是匍匐或是仰天,慘白的臉容血淋淋的刀口這房俊難不成當真瘋了
他怎麼就敢光天下日之下做出這等兇殘暴戾之事
穆元佐雙腿發軟,前方就是後宅,也是人最多的地方,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不時傳來,像是一根根尖針一般刺著穆元佐的心頭,顫顫巍巍,心驚膽顫。
按說他這個時候應當挺身而出,先是怒叱水師兵卒如此喪心病狂目無王法,接著就指揮麾下的兵丁衙役將這些水師兵卒盡皆拿下,羈押在案。如此一來,他穆元佐剛硬正直的形象便算是確立了,以後在蘇州立足已穩。
可惜他不敢
牛渚磯一戰早已風聞天下,據說房俊率領著水師兵卒殺得那叫一個屍山血海、日月無光傳言那屍體摞起來跟小山一般高,鮮血染紅了長江,鎧甲的縫隙里都是肉屑
那簡直就是一群視人命如草芥的瘋子
現如今正殺得興起,誰曉得他站出來阻止,會不會被這幫殺紅眼的悍卒將自己一起剁了顧家如此名望的江東望族,也是說殺就殺說滅就滅,他穆元佐雖然貴為蘇州刺史,可也沒自覺就比顧家的影響力大多少
穆元佐在正堂門前站住腳步,心念電轉,吩咐身後的兵丁衙役「你們衝進去,立即阻止這些兵卒亂殺無辜朗朗乾坤,竟敢悍然滅人滿門,將王法視為何物吾等深受皇恩,自當保一方太平,給本官衝進去」
他不敢進去,就指使手下進去。
可問題是他聰明,手下這些人就傻
那房俊的凶名早已威震江東,可止小兒夜啼,誰敢活膩歪了去跟他作對
一眾屬下面有難色,盡皆眼神閃爍,目光游移,一時間居然沒人響應刺史大人的話語。
這就尷尬了
穆元佐已經不知應該生氣還是難過了。
他雖然是一州刺史,掌管蘇州軍政,可畢竟是剛剛孤身上任,根本不可能將蘇州府衙全盤掌控。平時或許大家還會賣這位刺史幾分顏面,但是如此緊要的關頭,你想讓大傢伙衝上前給你頂缸,自然無人響應。
原來,自己這個所謂的刺史也不過是個擺設
穆元佐真想轉身一走了之
那房俊愛殺就殺唄,最好是特麼將你們這幫出身江南士族的王八蛋統統殺光
可畢竟職責在身,若是就此一走了之,一個瀆職的罪名都是輕的,殘殺顧氏滿門而袖手旁觀,這是一個刺史能幹出的事兒麼李二陛下一發怒,剁了他穆元佐都有可能
沒法子了,穆元佐只好一腔悲憤,硬著頭皮往前走
心中忐忑,嘴裡默默的念叨這幫子水師兵卒切莫殺紅了眼見人就殺才好。萬一衝著我來了,也不知我這腿腳還能不能逃掉跑得太快也不行,官威失儀啊,豈不成了官場的笑柄
穆元佐心中轉過百般念頭,卻沒想到只是走了兩步,一隊兵卒就從後宅走了出來。
那一身整齊的鎧甲盡皆被鮮血染紅,一個個殺氣騰騰,宛如地獄走出的殺神降臨人世
穆元佐心中猛地一突,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失聲叫道「站住給本官站住本官乃是蘇州刺史,你你你你別過來,你們想幹什麼」
身後的一眾署官差點捂臉
這也太丟人了吧
你也知道你是蘇州刺史,居然怕成這樣
迎面走來的席君買也楞了一下,低頭看看手裡的刀,有疑惑的回頭看看身後的兵卒,都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啊,為何這位刺史好像以為自己要對他不利
席君買抱拳施禮,沉聲說道「原來是穆使君當面,請恕末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穆元佐見到席君買態度良好,這才稍稍放心,急問道「你是何人因何將顧家滿門斬殺,你眼中可還有王法」
「回使君的話,末將乃皇家水師校尉席君買,今次奉大總管之命,來此緝拿謀反作亂的反賊。只是反賊拼死突圍,吾麾下兵卒傷亡慘重,這才不得不將反抗者誅殺。」
席君買不卑不亢,言語條理清晰。
我們是來捉拿反賊的,只是反賊拘捕,是以這才不得不殺人
穆元佐見到這個將領雖然英氣勃勃宛如獵豹一樣精壯,但是言辭之間對自己似乎甚是恭敬,他自認為是自己的刺史身份壓制住了對方的氣勢,頓時心裡有了底氣。
手指著席君買叱道「胡言亂語此地乃是蘇州城,便是有反賊,又何須你水師多管閒事吾等蘇州兵丁衙役自然將反賊繩之以法爾等越界執法,該當何罪」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切入點。
縱然有千般理由,一個「越界執法」便將水師的行動歸納於錯誤的行為。天底下的賊寇多了去了,若是各個都如同水師這般,豈不是天下大亂
長安的官差可以到揚州抓人,揚州的官差又到了青州緝拿要犯
沒那個規矩
穆元佐這麼一硬氣,身旁的署官也都興奮起來。
「就是,你們是水師的,水師就應該去海上待著,跑蘇州城來幹嘛」
「這是咱們蘇州城的事兒,不勞你們水師費心」
「你們簡直太過分,眼裡還有王法麼」
席君買有些腦仁疼。
他本來連夜奔襲已經累得體力透支,到了蘇州之後連口水都喝上就帶著兵卒進城,闖入顧家老宅,無論是精力或者體力都已經有些堅持不住。
結果這幫孫子嘰嘰喳喳的鼓譟個沒完
席君買心中怒氣陡升,手握著刀鞘「嗆啷」一聲就抽出半截兒,刀身寒光閃閃,冷聲道「誰再多言,以私通反賊的罪名的論處」
「呃」
剛剛還叫得歡實的一群蘇州署官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聒噪生戛然而止。一個個捂著嘴不敢在說話,眼珠子卻瞪著席君買,心說這人也太不講理了,橫得沒邊兒了
都知道你們水師張狂,可是張狂到這個份兒上,有些過了吧
好歹都是朝廷官員,都是吃得公家飯,蘇州和華亭鎮比鄰而居,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你這樣張嘴閉嘴「私通反賊」的罪名壓下來,特麼誰受得了
穆元佐也被噎得不輕,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自己這個刺史身份,好像沒人看得上啊
席君買冷哼一聲,腦中組織著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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