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嗣業的心臟開始抑制不住的跳動。筆神閣 bishenge.com
右屯衛居然沒有dànyào了
一支依靠火器狂飆突進,將阻擋在面前的一切障礙轟為齏粉的雄師,居然沒dànyào了
那麼面對沒有dànyào的右屯衛,薛延陀的大軍還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當一個待宰的羔羊麼
蕭嗣業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是個漢人沒錯,但他首先是個人
活著的才能做人,死了的人與豚犬有何區別
甚至連豚犬都不如,起碼豬肉狗肉可以吃,沒人吃死人肉
為了活著,即便是背棄宗族、背棄國家,又有什麼錯呢
怨就怨那個雁門關的守將,怨就怨房俊,是他們不給我活路走,我也沒辦法
蕭嗣業瞪著眼睛,在漆黑的夜裡瞪著房梁,心中默默的盤算,默默的數數。
直至數到一千,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幾個兵卒的呼吸很是均勻,甚至還有一個打著呼嚕,節奏很強,顯然都已經睡熟。
他慢慢轉過頭,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到,將手緩緩的伸到身邊那個兵卒的被窩裡,輕輕的摸索著
直至摸到懷中那個信封,將手從衣襟伸進去,捏著信封的一角,慢慢的拽了出來。
拽到一半,那兵卒猛地翻個身,嚇得蕭嗣業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等了半晌沒見動靜,卻是那兵卒由躺著變成側臥,面向蕭嗣業這邊。
信封被他輕輕的拽了出來
黑暗之中,屋外寒風呼嘯,蕭嗣業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旦被發覺自己有盜取公文的企圖,恐怕房俊二話不說就砍了自己的腦袋
幸好,屋內屋外呼嚕聲北風聲交相呼應,除此之外,一切寂靜。
蕭嗣業將信封捏在手裡,感受到上邊密封的火漆,慢慢的坐起身,掀開身上的被子,輕輕的下地穿好鞋子。躡手躡腳的到了門邊,猶豫了一下,又回身憑著記憶在床鋪邊上摸索一陣,將最裡邊一個今晚不值夜的兵卒脫下的兵甲衣裳拎在手裡,這才輕輕推開門,閃身而出,又悄沒聲息的將門帶好。
屋外寒風凜冽,凍得蕭嗣業打了個哆嗦,不敢耽擱,趁著黑夜順著牆根一溜煙跑出了院子
街上儘是唐軍時不時的往來巡邏,蕭嗣業尋了一出牆角,躲在黑暗裡,將那一套偷來的兵甲衣裳穿好,這才走到街上,向著城南走去。
城南的城牆白天被huoyào炸塌了大半,這會兒就算有人看守,也定然會有疏漏之處,只需出了城,繞著趙信城遁入北邊的窴顏山,就沒人能追得上自己。從小生活在突厥人的營帳內,他學到了冬天在雪地里生存的技能,這麼大的窴顏山,只要細心的去找,食物有的是。
到了夷男可汗的牙帳,將右屯衛缺少dànyào的信息告訴夷男可汗,薛延陀調集大軍將房俊擊敗,自己便是大功一件。
當年趙信投降匈奴之後被封為「目次王」,其中固然有他原本就是匈奴人的原因,更因為伊稚科可汗看中趙信從漢人處雪來的本事。自己身為蘭陵蕭氏的子弟,家學淵源豈不比趙信強上十倍百倍
咱也不奢望能夠封王,起碼一個貴族少不了吧
為了活下去,為了榮華富貴,即便是心頭覺得有些對不住此刻趙信城內的唐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畢竟只要自己抵達夷男可汗的牙帳,薛延陀大軍隨後便至,尚在等候dànyào補給的右屯衛毫無防範之下,定然傷亡慘重
迎面遭遇好幾撥巡夜的兵卒,只是因為蕭嗣業身上穿著唐軍衣甲,是以並未盤問。
蕭嗣業提心弔膽的走到城南,見到坍塌的城牆出空無一人,並無兵卒值守,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也顧不得其中蹊蹺,瞅瞅四下無人,便尋了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身形敏捷的越過亂七八糟的磚瓦石塊,悄無聲息的出了城
回頭看了看黑夜之中有若巨獸蟄伏的趙信城,蕭嗣業重重的吐出口氣。
來不及感嘆,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借著雪色,向著城東走去,企圖繞過趙信城,遁入城後的窴顏山。
走了沒幾步,忽然覺得前方黑影幢幢,嚇得蕭嗣業就想要跳入一側的一個土溝里,未等他邁開腳步,便聽到一個渾厚的嗓音悠悠問道「蕭郎君雪夜出城,是見到這窴顏山雪色秀麗、精緻優雅,打算遊玩一番麼」
聽到這個嗓音,蕭嗣業只覺得猶如一道天雷從天而降,正轟在他的腦門兒上,腦子裡轟然作響,一時間呆立在原地,居然不知如何回答。
馬蹄踩著厚厚的積雪,落地無聲,幾十名騎兵慢悠悠的上前將蕭嗣業圍在當中,為首一人錦帽貂裘,坐在馬上氣度儼然,一張黑臉在雪夜之中顯得也白皙了一些,雙眼粲然有若寒星。
不是房俊又能是誰
蕭嗣業整個人已經徹底懵掉了
房俊為何出現在這裡
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不是一直在城內處置公文麼
房俊勒著馬韁,策馬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一臉驚慌的蕭嗣業,沉聲喝問「本帥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啊」
蕭嗣業猛然回神,期期艾艾道「這個那個哈哈,正如大帥所言,雪色很美那個啥」
他都快哭了,無論如何也編不下去。
這深更半夜天寒地凍的,出城看風景
傻子也不信吶
房俊在馬上一臉鄙視不屑,輕輕揮手「此人夤夜出城,又偷了兵卒的衣甲,行為鬼祟,居心不良。來人,給本帥好好的搜搜他的身,看看是否有什麼不可與人言之事」
「喏」
幾個兵卒躍下馬背,向蕭嗣業走去。
蕭嗣業一張臉瞬間慘敗,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大叫道「沒有,我沒有房俊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唔唔唔」
那幾個兵卒焉能讓他當著房俊的面大放厥詞
當即如狼似虎的撲上去,將蕭嗣業狠狠的摁在雪地上,三兩下就將他套在外面的衣甲扒了下來,一封信掉了出來。
蕭嗣業一臉死灰,放棄掙扎。
「大帥,有封信」
一個兵卒將信封撿起,瞅了一眼,看清了上面的火漆,沉聲道「不是信,是軍中公文」
房俊在馬上將信接過,看了看火漆是否完整,又看了看放棄掙扎的蕭嗣業,冷哼一聲,道「盜取軍中公文,當以叛逆之罪,處以極刑。若是情節嚴重,後果嚴重,可夷三族蕭嗣業,你尚有何話可說」
蕭嗣業還能有什麼話說
不僅僅逃跑被捉,更是被搜出盜取的文公,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房俊見他不言,又問道「你乃是大唐單于都護府長史,堂堂大唐官吏,何以趁夜盜取公文況且,盜取公文之後你非但沒有一路向南返回大唐,而是繞道城東,某來問你,究竟意欲何為」
蕭嗣業被幾個人死死摁在地上,乾脆閉上眼。
他栽了。
栽得徹徹底底,永不翻身
為何不向南返回大唐,反而要繞道城東,這還用猜嗎
傻子都知道他這是打算將這封公文帶去薛延陀,以為進身之階
通敵叛國,罪無可恕
蕭嗣業痛苦的閉著眼,悔恨猶如一條毒蛇一般啃噬著他的心臟肺腑
自己怎地就沒能忍住,非要去盜取這麼一封公文呢搞得現在人贓俱獲。那個兵卒也是該死,你有公務就趕緊去辦,為何偏偏要在自己面前羅里吧嗦的說上那麼一通為何要讓自己知曉右屯衛dànyào告罄,無以為繼
若非這種種,自己又豈有膽量盜取公文,前去薛延陀
哎
嗯
不對呀
蕭嗣業心中猛然一跳
這一切是否太過於刻意了
這前前後後的種種,怎麼此刻看來好像有一種引君入彀的意味
蕭嗣業陡然睜開眼,怒吼道「房二,我草你祖宗你特娘的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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