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密的雨線灑下,被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得傾斜。
文定站在一個巨大的穴口內,看著外面一直未停的大雨,身後跟著啟。
臨行前啟告訴了文定現在是夏季,雨水多,不可能出去太遠。
「這裡也是有四季的。」文定心裡想著。
「這雨......有問題。」文定伸手接了一捧雨水,雨水裡沒有印象里下雨應該有的泥土的清新,只有一種有些許刺鼻的氣味彌散著。
這是汽油的味道。
文定又聞了聞,太像了,雖然很淡,但文定確信那是汽油的味道。
「你有帶火種嗎?」文定倒掉手裡的水,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的陶罐伸到外面。
雨水很快灌滿了陶罐,文定將它放置在地上。
啟點頭,從獸皮包裹的行囊里拿出一節小竹筒,上面有一個蓋子。
文定接過竹筒,取下蓋子吹了口氣,一株火苗赫然出現。這是在這裡人們保存火種的方法。
這東西很像書里中國南北朝時期發明的火摺子,唯一的區別就是火摺子里是沒燒完的捲紙,而這裡沒有紙張,用的是木屑。
文定將火苗遞向陶罐,但是並沒有如文定預想中一樣燃起來。
「這就是汽油,但是濃度太低了,點不著。」
「你在幹什麼?」啟不解文定的舉動意義何在,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我在驗證自己的想法。」
「成功了?我並沒有看到什麼變化。」
文定又點了一會,陶罐里的雨水沒有反應,便重新蓋上蓋子,將火種還給了啟。
「沒有成功,但是我覺得我沒有聞錯,這裡面混著汽油的味道。」
「汽油是什麼?」
「我們那裡的一種燃料。」
「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並沒有聽說過有點燃雨水的先例。」
文定若有所思,問道:「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出發?」
「等雨停了就出發。」
「我記得那個叫立陽的小孩說過,竹傘會被雨侵蝕,是什麼意思?」
「竹傘是用來防止太陽直射的,雨水落在上面,竹傘會慢慢變爛。」
「被腐蝕?」
「我並不知道腐蝕是什麼意思。」
「.......」文定不想解釋腐蝕這個詞語的含義,轉而問道,「所有竹製品都是這樣的嗎?人呢?會被雨傷害到嗎?」
啟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雨只對竹製品有這個效果,對人無害。」
「那族長洞穴外的竹林呢?那裡的天窗不可能不進雨水的。」
「那個天窗並不是直接對著外面的,其實你看到的天窗大多都是上下兩層,是彎折的結構。」啟用手比劃了一個「c」的形狀,「上面那層里塗著第一任族長做的一種東西,可以反射陽光,陽光被反射後會聚集在一起,就像你看到那口井裡,照射書簡的光一樣,被反射到第二層,再照到需要陽光的地方,在第一層和第二層中間拐角的地方會有有一根挖空的通道,連著那些與上層相連的土壁里,那裡面其實是中空的,一直連通到附近的過濾管道里,過濾管道里的水會從一些井裡流出,可以直接飲用。」
「也就是說這是一千多年前的造物,竟然沒有生鏽嗎?生鏽就是...變黃,變綠之類的。」
「我們也不曾挖開看過,不過我們這裡的鐵質器皿都沒有過變色的情況發生。」
文定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看著洞穴外的雨景,目之所見,並沒有生物存在,也沒有樹木,遠處依稀有幾顆裸露的岩石,和地面一樣長滿斑駁的雜草,那是文定從未見過的植物,像是縮小的芭蕉葉,但又有許多白色的細絲從兩側延伸出來,連接在地上。
「你想尋找河流,我就選擇了這裡,這裡是部落的西邊。」啟從行囊里拿出一張獸皮,「這是西邊的地圖。」
文定看著上面的圖案,發現是用筆寫出來的,啟看出了文定的疑惑:「我們只是不用紙張了,筆自然還是有的。」
地圖上的筆畫很多,啟給文定指示出現在的位置。
「這都是歷代探索人員的親身經歷後繪製出來的,我們也重複確認過很多次,是可以信任的,這種圖案的是河流,離我們最近的一條是這裡,大概有四十多公里。」
「這是等比例的圖嗎?就是...比如從這裡到這裡是四十公里,然後從這裡到這裡又是四十公里?」文定用手指比著,又平移向下一個地方。
「不是的,因為每次出去的時間有限,我們都是數著自己的腳步去判斷距離的,沒有細緻的測量,不過大致差不多。」
「以前的隊員每個人都會帶獸皮和筆,記錄路線地形,等紮營後就可以匯總,再複製兩張,裝在這個匣子裡,這是木頭做的,不會被雨水打爛,留在原地之後再向下一個地點進發,如果超過一定的時間,兵長老就會派出下一隻探索隊伍,在營地取到木匣後直接回到洞穴,如果經過兩次藍色太陽,第一支隊伍還沒回來,就說明已經全部死在路上了,可以派出下一支隊伍了,就這樣循環往復,慢慢向外探索,我們已經有方圓200公里的地圖了,這只是一部分區域的地圖。」
「才兩百公里?在我們那裡,連省都出不了。」
啟雖然不理解「省」的概念,但是並沒有多問:「能出去兩百公里已經很不錯了,紅色太陽的時間有限,我們每次出去的時間被限制了,出去得越遠,越容易回不來,我們也會將多餘的物資留在營地,方便下一次探索,我覺得我們這次並不會出去很久,畢竟你是第一次探索,儘量跟進我,雖然你不畏懼藍色太陽,但是畢竟沒有經驗。」
文定表示明白。
談話間,雨已經停了。
啟抬頭看了看頭上,那是個類似日冕的東西,每扇天窗旁的土柱上都有。
「剛好二十分鐘,沒有出現立陽描述的情況,出發吧。」
啟拉緊行囊,將其甩到背上。
「這裡本來沒有路的,都是我們的探索隊員一步步走出來的。」
文定在心裡默默計算:人類行走的速度大概是每公里十一分鐘到十五分鐘。走四十公里,大概要十個小時。
這裡的路很平,偶爾有幾處起伏不大的石頭,按理來說剛下了雨是不會起霧的,但是遠方總有霧氣縈繞,有些許壓抑和逼仄,文定感覺自己還在洞穴里,只不過土色換成了朦朧的霧。
文定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幽閉恐懼症:「你們為什麼這麼想走出去呢?走出去有什麼好處嗎?」
「因為我們世世代代都在為走出去而努力。」
「這根本不是理由,最多算是對先人的信任。」
「因為...我現有的詞彙量還描述不了,我不知道怎麼說,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等以後我懂了,就準確地把理由描述給你。」啟很嚴肅地說,雖然有些時候有些呆板。
「好吧。」文定回應,隨後閉口不言。
要走十個小時,兩人都知道應該保留體力。
不知過了多久,霧已然散去,文定已經習慣了空氣中淡淡的汽油味:「我們走了多久了?」
啟背著行囊,有點喘氣,而文定由於不怕藍色太陽,並沒有攜帶什麼東西,也沒有向啟那樣的消耗。
從行囊里摸出一個圓盤,文定看到啟拉動了幾次上面的按鈕樣式的東西,隨後有轉身對準了太陽。
「表?」
「不是你認識的表,但是聽族長的描述,的確和它很像,在我們的語言裡,它叫時儀,對著太陽,這裡指的就是時間。」啟指了指一個類似錶針的東西。
「在我的家鄉,也有手錶判斷方向的方法,和你剛才的動作很像。」
「這麼說的話我們的部落應該能交通,至少還有相似的東西,光井裡的竹簡說過活物會一代代隨著環境變化,我還真怕遇到一個完全無法溝通的部落的人。」
「那...」「哐哐——轟隆——」
文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打雷了,要下雨了,藍色太陽應該也要來了。」啟很快撐開了傘,在啟打開傘的一瞬間,雨滴打在了竹製的傘上,文定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淋濕了。
啟看見文定伸手想拿傘,但碰到行囊時又收回了手。
「怎麼不撐傘?」
「你們這裡經常下雨是嗎?理說過的。」
「是的,一天會下三到四次,一次二十分鐘。」
「沒事,我不打傘,留著或許有用。」
啟沒有多問,文定一直盯著啟的傘,那是一種很繁重的傘,有兩
層竹片互相交錯起到遮雨遮陽的效果。
天色忽然黯淡,像是有一朵烏雲遮住了太陽,不過抬頭望去什麼也沒有,文定眯著眼睛盯著太陽——他想直觀地看看太陽是怎樣變色的。
陽光有些許刺眼,即使它在變弱,也仍然有無與倫比的光與熱。
周圍的環境也隨著陰暗起來,雷聲也一直在從四周傳來,文定注意到天空上沒有一點烏雲,卻一直在下雨,高遠之處的太陽忽然閃爍了一下,在下一個瞬間,一輪藍色太陽就已經出現在視野里。
「嗯?」
文定感到疑惑,他確信自己沒有眨眼睛,只是一瞬間,比動畫裡前後兩幀切換還快,太陽變色了。
啟撐著傘,仍不緊不慢地走著,竹傘在慢慢變腐爛黑化。
「一把傘可以支撐大概二十分鐘,完全可以撐過這次藍色太陽...嗯,時間到了。」
啟話聲剛落,最後一滴雨水打在傘上,啟向後一甩,傘骨崩塌,變成了地上一堆不起眼的雜物,太陽在文定追上啟時已然變回紅色,文定注意到從藍色太陽變為紅色太陽,是沒有變暗的過程的。
「這個可以留作信號,給收匣子的隊伍信號,告訴他們我們走的是這條路。」
「這麼自信?」
「我只是相信同伴。」
「我是說你這麼自信,直接就甩傘了,萬一還是藍色太陽呢?」
「我知道它會變回去。」
「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可能僅僅是任務出多了,已經能感覺到了吧。」
文定卻搖了搖頭:「太相信自己的直覺會犯錯的。」
「直覺...原來這種感覺在你的語言裡是這兩個字。」。
啟沒有再多說什麼,依舊是淡定地往前走著,話鋒一轉:「還有幾百米就到營地了。」
文定看向啟指著的方向,一個木頭搭建的小屋靜靜佇立,等待著二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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