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安應該五十多歲,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方正絕不相信面前這人會是這個年紀。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肌膚細膩、兩眼有神,鬢角雖有兩縷白髮卻更像是故意為之。
乍一看,
好似二十出頭的翩翩佳公子。
唯有身上的氣度不像年輕人,踏步行來虎虎生風,滿是威嚴,視線掃過之處眾人無不下意識低下頭顱。
就算是三血武者,在其面前也要老老實實縮在角落。
「家門……不幸!」
令狐安開口,聲音嘶啞,透著股濃濃的悲涼:
「祖母、孩子……」
「不報此仇,某誓不為人!」
「咔嚓嚓……」
堅硬的大理石地面突然多出道道裂痕,裂痕成蛛網狀,從令狐安腳下一直延伸到門口。
足有十幾米!
方正雙眼一縮,暗生驚懼。
這……
豈是人力所謂?
修成真氣的武者到底有多強?
一夜之間,令狐家的婦孺老幼幾乎被屠殺殆盡,饒是令狐安性子沉穩,也要當場失控。
他掃眼全場,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慢聲道:
「多謝諸位出手相助,令狐安感激不盡,他日必有厚報。」
「不敢。」有人開口:
「應該的,前輩無需客氣。」
「是我們來晚了,不然的話何至於此……」
「是啊,是啊!」
「……」
眾人連連點頭,就連羅捕頭也跟著有些諂媚的附和幾句,顯然都想趁機能攀個交情。
「陳兄,聽說你護住了令狐家兩個孩子,甚好。」
令狐安沒有理會眾人的討好,視線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去年說的那件事,某准了。」
「啊!」陳姓中年男子聞言大喜,急急抱拳施禮:
「多謝令狐兄!」
「高z。」令狐安視線移動,道:
「高家與令狐家相鄰,以前有些小誤會在所難免,你能不計前嫌出手相助,不枉我等相識一場。」
「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多謝,多謝……」高z激動的渾身亂顫,連連點頭:
「前輩,我高家定為您馬首是瞻!」
「嗯。」
令狐安面無表情。
……
「方公子。」
他竟然認的方正,點頭示意:
「聽張道長說,你需要一些養元丹。」
「是。」方正雙眼一亮:
「可惜養元丹難得,還不知從何入手。」
「我這裡倒是有一些。」令狐安眼神微黯,面上看上去終於像是一個年過半百之人。
「家中長輩身體不太好,備了些養元丹補益元氣,可惜……」
「等下我讓人送些到方府。」
「這……」方正下意識想要問問多少錢,隨即醒悟過來,此時談錢反到會惡了對方。
而且。
令狐家豈是缺錢的?
當下點頭道:
「多謝!」
「除惡務盡。」令狐安收回視線,道:
「當年就是因為我一時大意讓那大敵逃掉,才為令狐家帶了今日之禍,諸位當謹記這個教訓。」
「是,是!」
「前輩說的是。」
「……」
「既然諸位已經與我那大敵交惡,不妨趁機除去禍患。」令狐安雙目一睜,冷聲道:
「我知他藏身何處,可擇機出手!」
「方公子?」
「在。」方正心中一凜。
「張道長身邊正好差一人護法,伱不妨跟著走一趟。」令狐安慢聲開口,聲音不疾不徐。
「這……」方正面露苦澀,抬頭看了眼對方,只能無奈點頭:
「是。」
無名山頭。
張明瑞笑嘻嘻看來:
「方公子,你終究還是來了。」
「哼!」
方正輕哼:
「令狐家至少比你大氣的多,直接給了十粒養元丹,而且還能介紹買養元丹的門路,道長當時要是也給那麼多的話我也願意走一遭。」
「嘿嘿……」張明瑞也不拆穿他,伸手輕拍身邊的草皮,道:
「坐下說話,這次令狐家遭此劫難,令狐安氣的差點吐血,此番報復肯定全力以赴。」
「危險可能有,但絕對不大。」
尤其是他們,屬於後勤法師,除非遇到某些特殊情況幾乎用不著動手。
方正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心裡終究有那麼幾分不情願,自然也不會給張明瑞好臉色。
「說說吧。」
盤膝坐好,他開口問道:
「令狐家招惹的到底是哪路煞星?」
來都已經來了,總要知道對手是哪位。
「方公子有沒有聽說過亢山匪?」張明瑞道:
「十幾年前,就在不遠處的亢山上盤踞著一夥匪幫,當初令狐安武道有成就拿他們開刀。」
「令狐家數人在令狐安的帶領下沖入匪幫,殺寇百餘人,只有亢山匪的老三僥倖逃生。」
「亢山匪?」方正瞭然:
「所以,是那老三回來復仇了?」
「不錯。」張明瑞點頭:
「那人綽號翻山虎,當年就是三血巔峰武者,逃走後不知經歷了什麼,已然修成真氣。」
「又糾結了一些人占山為王,打家劫舍之餘不忘報復令狐家。」
「實際上……」
他壓低聲音道:
「這次令狐家祭祖,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武館的高手埋伏周圍就是等翻山虎落網。」
「可惜,誰知道他們沒上當反到殺去了令狐家老宅。」
說著連連搖頭。
「那翻山虎實力如何?」方正問道:
「比令狐家主如何?」
「定然比不得令狐安。」張明瑞擺手:
「令狐家主修成真氣足有十幾年了,放在純陽宮也屬頂尖高手,區區盜匪如何能比?」
「那就好。」方正鬆了口氣:
「除了翻山虎,還有哪些對手值得注意?」
「這……」張明瑞遲疑了一下: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說翻山虎身邊有幾位好手,都是三血武者,想來也不易對付。」
三血?
方正嘴角微抽。
不過摸了摸身邊放著的包裹,心中又是一松。
自己也算有備而來,三血武者雖強,憑藉自己的準備還有底牌,應該有不小的勝算。
再說……
這等高手大概率輪不到自己。
「對了。」
挪了下身體,方正低聲道:
「道長,我想問一下,真氣和法力有什麼不同?」
「如果一位修成法力的法師和一位修出真氣的武者動手,依你看,哪邊的勝算更大。」
「真氣、法力?」
張明瑞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兩樣其實是一個東西,只是稱呼不同而已,至於動手……,法師怎麼可能打得過武師?」
「除非是提前做好準備、設下咒法。」
「等一下。」方正皺眉:
「真氣、法力,是一種東西?」
「不錯。」張明瑞坐直身體,道:
「法力乃神魂之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後,與體內精氣相合所成,真氣是精氣充足後與神魂相合而成。」
「都是精氣神所化,自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不過……」
「法力重神魂,施法更為方便;真氣更擅長強化肉身、氣血,近戰對敵更占優勢。」
?
方正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這就相當於柴油、汽油,都是從原油提煉出來,本質沒什麼不同,但成分略有區分。
某些情況下,還能混著用。
「那豈不是說……」
他側首看來,道:
「武師也能施展法術?」
「是啊。」張明瑞一臉的理所當然:
「你不是也能施法嗎?貧道也是一血武者,我們可以這樣,成為法師之後也是一樣。」
「就是法師的武技可能不怎麼樣,武師大概率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掌握、修煉法術。」
原來如此!
方正恍然,自己真是看的太多,某些觀念根深蒂固,忘了這裡本就有些不同。
法、武就像文理兩科,沒說不能兼修。
「實際上……」
張明瑞語聲悠悠:
「最為頂尖的法門,都是即涉及法術、又融入武功的,就如我純陽宮的赤焰劍光術、赤陽火龍符。」
法武同修?
方正來了興趣:
「道長不妨詳細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張明瑞輕嘆:
「這等法門唯有宮主那一脈的真傳弟子才有機會修行,我……也就只能幹看著而已。」
「哦!」
「令狐家的黑水劍訣,就是此類法門。」
黑水劍訣。
方正看向遠處的令狐安,視線落在對方腰間那柄類似於八面漢劍的長劍之上,若有所思。
一字明心斬,是不是也屬於這等法門?
嗯?
他只是遙遙看了一眼,令狐安就生出感應回首看來,視線冰冷。
「別亂看。」
張明瑞垂首低聲道:
「不論是法師還是修出真氣的武者,感知都很敏銳,幾乎達到了至誠之道可以先知的地步。」
「也正是因此,很難偷襲建功。」
方正急忙收回視線不敢多看。
…………
「方公子。」
徐修遞來酒壺:
「嘗嘗,這是我爹專門從府城買來的醉仙釀。」
「多謝。」
方正輕笑道謝,接過後沒有直接品嘗,而是倒在碗裡小抿一口:
「回味無窮,不錯!」
徐修是神槍館館主徐僧的兒子,年紀輕輕就已是二血巔峰武者,實力不比杜巧雲差。
相較於一直陰沉著臉的徐僧,這位年輕人則較為活躍,不多時就與其他人打的火熱。
「方公子果然出身不凡。」
徐修挑了挑眉,接過遞迴來的酒壺:
「我聽說真正的富貴人家用餐,都不會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沾染上口水也確實不雅。」
這……
方正表情微僵。
他確實有些接受不了幾個人對嘴喝過的酒葫蘆,美女喝過也就罷了,幾個大男人你一口我一口成何體統。
又不是沒有那個條件。
當下只能強笑:
「算是吧。」
「哎!」
徐修有些自來熟,盤腿坐在一旁,灌了口酒道:
「這幾年,世道越來越亂,幸虧今年天氣不錯百姓收成也好,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
「是啊。」張明瑞附和點頭:
「百姓衣食無憂,青狼幫被一舉剿滅,聽說知縣大人要升官了。」
「是。」
徐修聳肩,眼中閃過一絲鄙夷,轉移話題道:
「朝廷的事我不懂,就是不理解為什麼邪教妖人總是除之不盡,道長,邪道法術真能蠱惑人心?」
「有些能,大多不能。」張明瑞道:
「邪法能蠱惑人心,不過那等法門也非尋常邪道能見到的,大都是一些言語上的小伎倆。」
「說到蠱惑人心……」方正眼神微動,問道:
「修煉一些特殊的武功,也會扭曲人的心性嗎?」
「這……」張明瑞一愣:
「應該不會吧。」
他對法術還有些了解,武功確實知道的不多,徐修也是一臉茫然。
「人心易變,能扭曲心性的何止武功。」不知什麼時候,令狐安帶著幾人出現在附近,道:
「讀書會讓人明理,豈非同樣改變了一個人的心性;仇恨讓人憤怒,也會蒙蔽理智。」
「有些武功確實邪門,不過只要信念夠強,自可運轉無礙,唯有弱者才會受到影響。」
「前輩說的是!」
「令狐前輩!」
「……」
三人急忙起身。
「道長。」
令狐安點頭示意,拿出一樣東西遞來:
「勞煩你追蹤一下此物主人所在。」
「是。」
張明瑞接過:
「容貧道施法。」
場中有備好的法壇,他手持還有餘溫的錦囊邁步行上,拿起桃木劍面色一凝,口中念念有詞:
「大道妙無相,運氣凝高真;」
「結空自然生,靈化表三神。」
桃木劍刺入錦囊,一張覓氣尋蹤符緊隨其後貼上。
「泥丸置營魂,中元抱一宮;」
「丹田三靈府,混合生神通。」
「沖玉龍,起!」
法壇上火光燃起,覓氣尋蹤符化作一縷青煙,繞著法壇轉了一圈,隨即朝西南方向而去。
「那邊。」
張明瑞道:
「距離不近,也不算太遠。」
「追!」
令狐安雙目一凝:
「準備好兵器。」
方正扛著法壇,在山林間飛縱。
夜色朦朧。
山路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山路,腳下儘是荊棘、枯枝、爛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劃傷。
好在。
法壇雖大,卻不重。
他自身也身懷不凡武技,在這夜色山林中也能健步如飛,甚至有時候還要等一等張明瑞。
「有些不對勁。」
掃眼周遭,方正低聲道:
「不是說大部隊先行,咱們在後面的嗎?」
「現在怎麼搞的其他人都散在各處,就咱們這幾個人一直往前沖,道長你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張明瑞手掐印訣,盯著前方那若隱若現的青煙,道:
「別管那麼多,有令狐家主在不會有事的,再說大部隊一起行動定然會讓對手警覺。」
「那邊!」
說著施展身法朝前撲去。
方正無奈,也只能快步跟上。
片刻後。
令狐安大手一揮,一行人紛紛停下動作。
「到了。」
目視遠處破廟內的篝火,令狐安眼神泛寒,大踏步朝著目標所在行去。
他的步子很大、速度也很快,但古怪的是卻沒有絲毫聲音發出來,就如一尊移動的鬼魅。
幾個閃爍,就消失不見。
「跟上!」
徐僧手持長槍,帶著武館幾人緊隨其後跟上。
張明瑞收起法術,與方正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
太順利了!
翻山虎怎麼說也是一位修成真氣的高手,還有那麼多手下,就這麼輕而易舉被他們找到?
「算了。」
方正抿嘴:
「別想了,什麼情況過去就知道了。」
「是。」
張明瑞也是這個想法,反正只要跟著令狐安,怎麼都不會太危險。
「呼……」
不知何時,山里掛起寒風。
令狐安身著白色的孝服,負手立於破廟前,等後面傳來腳步聲,才踏步朝破廟行去。
「誰?」
他剛有動作,破廟內就傳來大吼:
「滾!」
下一瞬。
「呲拉……」
一抹烏黑劍光浮現當場。
劍光猶如水墨畫上的一筆濃墨重彩,所過之處萬物失色,廟內撲來的那人更是身軀一僵。
「噗!」
那定滯在場中的身體,好似引燃了內里放置的炸彈,整個爆開,血沫肉泥四下飛濺。
「噠……」
方正雙眼收縮,腳下更是一頓。
這一幕,委實駭人!
令狐安不是在殺人,而是在發泄心中的怒火,方才會如此虐殺。
「令狐安!」
破廟內傳來怒吼,聲音之大真的大地落葉輕顫,破廟也搖搖欲墜:
「你竟然找到這裡?」
透過火光,可以看到廟內有著數人,其中一人虎背熊腰背負一柄開山刀,正自怒目瞪來。
「翻山虎譚東!」
目視對方,令狐安聲音冰冷:
「今日,我看你還能不能有當年的運氣!」
「哈哈……」翻山虎狂笑:
「令狐老賊,你可是見到自家的情況了?當年你帶人殺入山莊,可是一樣沒有放過婦孺。」
「譚某不過是有樣學樣而已!」
「好!」
令狐安面頰抽搐:
「動手!」
一聲令下,率先出手的不是令狐家武者,而是翻山虎身後一人,那人手持匕首猛刺翻山虎後頸。
此人是位三血武者,又是驟然發難,即使翻山虎反應足夠快,也僅是勉強避開要害。
「噗!」
匕首沿著肩頭,劃至腰肋。
「啊!」
猝不及防,翻山虎嘶聲怒叫,身上真氣勃發,不分敵我把身周幾人盡數給震飛出去。
「張寇!」
他轉過身,怒瞪偷襲自己之人:
「你竟敢背叛我?」
「哼!」張寇手持匕首冷哼: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跟著你早晚難逃一死,倒不如歸了令狐家,他日未必不能撈個富貴翁噹噹。」
「就憑你?」
翻山虎雙目圓睜,猛然撲出:
「去死!」
「令狐前輩。」張寇心中一驚,卻是未曾想到翻山虎受到如此重傷竟還能活動自如,不由急道:
「救我!」
奈何。
令狐安立於廟門,眼睜睜看著他被翻山虎幾人圍攻,瞬間重傷到底,至始至終未有動作。
「為什麼?」
張寇吐血嘶吼:
「你答應過我的……」
「我是答應過你。」令狐安面色陰沉:
「可惜,你實在是太沒用了,現在才傳出消息,我令狐家那麼人全都因為你而死。」
「就算翻山虎不殺你,你以為老夫會放過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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