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遠抬頭朝著屋子裡頭看去,這棟宅子在上河村來說已經很好,但對於他而言還不入眼,尤其是因為家道中落,原本的家具都典當了大半,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寒磣。
但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那個蓋著薄被的少年如同水中青蓮,陋室之中難掩光華。
這當然只是溯遠的觀點,在跟在他身後那些人的眼中,這一刻張靈康的模樣看著可是有些寒磣。村長是看著他長大的,如今一眼看過去也是嚇了一跳,實在是這孩子瘦脫了形,身上的衣裳都顯得空蕩蕩的,只有那一雙眼睛又黑又大,乍一看有些嚇人。
村長心中早有愧疚,這會兒更是有些難過,嘆了口氣說道:「靈康沒事兒吧,哎,你爹走了,我也沒能照顧好你們孤兒寡母,實在是愧對張大。」
張靈康卻只是看著溯遠沒有說話,從這個人進來開始他就感受到一種威脅力。
牛氏知道兒子不是個能言善辯的,連忙插嘴免得村長落了面子:「您老的情義,我們都放在心裡呢,這次要不您,這孩子恐怕就......」
說到這裡,牛氏忍不住悲從中來,又擦起眼淚來。
聽見牛氏的哭聲,張靈康也就顧不得跟溯遠大眼瞪小眼了,撐著身體要起來安慰。
這一動倒是嚇著牛氏,也不哭了,走過去把他按了回去,一邊說道:「這孩子,身體還沒好呢,幹嘛急著下地,你身子原本就不好,這要是沒調理好的話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張靈康只好順著她的意思躺了回去,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說了一句:「別哭。」
牛氏見他關心自己,頓時破涕為笑,給他掖好被子,這才說道:「康兒,這位是京城天師府來的道長,專程為了此次的事情而來,定能證明你的清白。」
這個世道被污衊為惡靈附體而被處決的人絕對不少,即使牛氏一個婦道人家,也知道兒子要是一直背著這個罪名的話,以後怕是斷了前程,只是先有雷劈下雨,後有天師府的道長親自前來,牛氏便升起期望,讓兒子徹底的洗刷這個名聲。
張靈康抬頭朝著溯遠看去,此刻溯遠已經走進了門,那張清絕的臉孔在背光的狀態依舊讓人吃驚,不過張靈康是見慣了美人的,比起他的容貌來,他更在意的是對方帶來的威脅感。
從張靈感的記憶之中他便知道,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煉金師魔法師,卻有同樣擁有著呼風喚雨能力的天師,而天師府就是培養這些天師的地方,京城的天師府則是總部。
眼前的人就是一個天師,一個讓他感受到威脅的天師,張靈康暗暗警惕,生怕對方一眼看出自己是個亡靈附體,這時候要是動起手來的話,他還真不一定是對手。
想到這裡,張靈康微微握緊了拳頭,直直的看向溯遠:「不知道長遠道而來究竟為何?」
他的聲音還是被煙熏過的沙啞,聽起來有些刺耳,溯遠卻像是完全不在意,只看著他說道:「你與天師府有緣。」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幹淨的眼睛,倒映著他的影子再也沒有其他。
如果張靈康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話,一定要大喊一句誤會,他一個煉金聖者怎麼可能有一雙純淨如初的眼睛,這不過是臨時吸收了太多的光系分子造成的錯覺罷了。
牛氏卻已經驚喜的叫出聲來:「道長的意思是,咱家康兒有學道的天分。」
溯遠點了點頭,陋室之中似乎還有靈力沒有散去,據他所知,只有天賦極高的人才會在尚未入道之時,就能自行的修煉。
「想必日前火刑被滅,也是上天不忍看天賦者被殺,所以才會降下旱雷。」
溯遠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將火刑事件定了性,礙於他的身份,此後恐怕再也無人能拿著張靈康的點滴異樣做筏子。
牛氏一聽大喜,對著跟在後頭的村長以及族老們喊道:「大伙兒聽到了吧,可憐我家康兒吃了這麼大的苦頭,那姓劉的不就是欺負張家無人嗎!」
後頭的族老們聽著也有幾分尷尬,畢竟對張靈康施行火刑他們也都是同意的,如今他被說有天師天賦,也不知道會不會把這次的事情記恨在心中。
這會兒已經有人暗暗後悔不該貪劉家那點錢財,張家雖是無人了,但總歸是天師後人,這不是,傳了幾代果然又出現了一個。
溯遠掃了一眼後頭人的臉色,他在外行走的時間多,自然也知道這裡頭的官司,當下也不管他們的臉色,走過去坐到了床邊。
見狀一直跟著他的兩個小廝臉色微微一變,對視一眼,暗道這位不是最嫌棄外頭不乾不淨,平時就算是在富貴人家,也絕不肯歇息的。
溯遠卻不知他倆的震驚,對他而言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開口說道:「伸出手來,我幫你把脈。」
張靈康還未動作,牛氏已經忙不迭的抓出他的手臂來,連聲說道:「多謝道長。」
溯遠見她動作粗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等看見那藏在袖中十分瘦弱的手臂時更是有些憂心,不是說了已經快十六歲,怎麼這般的孱弱。
等按到了脈象溯遠更是微微一頓,抬頭看見少年亮晶晶的眼睛都有些不忍開口。
溯遠沉吟了一會兒,到底是沒有直接開口,而是說道:「這孩子胎中帶來的病,這些年也沒能好好調理,再加上此次吃足了苦頭,又驚又怕傷了心神,若是能好好養著,倒是能得一些好歲月。我有一個食療的方子,平時吃著倒是比藥好。」
至於能得多少歲月,怕就得看天意了。溯遠心中嘆了口氣,暗怪自己來遲了,若是沒有此次火刑的話,這樣的好苗子怕也不會損傷至此。
只是現在這孩子已經傷到了根本,此生怕是絕了修煉之路。
張靈康是知道這具身體的狀況的,完全就是油盡燈枯之兆,不過他有自己的辦法,既然占據了身體就不會白白浪費了這樣的大好機會。
牛氏卻是沒聽明白他的話,只以為好好調養就不會有大事兒,當下喜道:「小婦人一定會仔細照顧,讓道長費心了。」
溯遠點了點頭,又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你想學道嗎?」
張靈康微微一愣,暗道這個世界天師府道長的地位,恐怕跟上輩子那些法師塔裡頭的魔法師一般無二,地位尊貴。
他這幅模樣看在溯遠的眼中倒是成了驚喜,也是,這世上的人但凡知道自己有修道的天賦都是高興的,即使是貴族皇族也不能例外,畢竟誰不想延年益壽青春永駐。
他想了一下,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的名帖,說道:「若是你有心向道,便拿著這個去城中天師府。」
張靈康接過名帖一看,上頭龍飛鳳舞的寫著天師府三個字,右下角有一個紅色的印記,大概是代表個人身份,只看那上好的玉質就知道這東西恐怕十分珍貴。
即使一開始對溯遠心懷戒備,這會兒張靈康也忍不住露出幾分感激:「謝謝。」
溯遠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倒是再沒有多話,只是提筆將那個食療的方子寫了下來,便帶著一群人離開了張家。
等走出許久,他回頭看了一眼張家大宅,心有所感的問道:「張家祖上曾有過天師?」
一位族老低頭稱是:「這張靈康的爺爺是位天師,曾也是去過京城的,只是他過世的早,獨子又是沒有天分的,多年以來就考了一個秀才,年紀輕輕的也走了,這才被人欺負到了家門。」族老的話避重就輕,倒是將自己開脫的乾乾淨淨。
溯遠也沒有深究的意思,只是低聲說道:「怪不得......張家人口凋零,恐怕是因為......」
站在距離他最近的人也沒能聽清楚,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發散思維啊,幾個在心裡頭惦記過那大宅子的人心中一凜,紛紛想著是不是這宅子的風水有問題,以前因為那老張頭是個天師,他們從未想過這個,如今看來倒是大有可能,要不然張家怎麼會死了一個又一個。
那一頭張靈康可不知道這些官司,他把玩著手中的玉簡,覺得那觸感溫潤無比,倒不像是個名帖,反倒是如貼身帶著的東西。
牛氏也知道這東西怕是挺珍貴的,笑著說道:「就說我兒是個有福氣的,等你養好身體,拿著那道長給的名帖去天師府,到時候可得有大出息。」
說完這話,又道:「這玉簡不如娘給你先收著,別磕著碰著了。」
張靈康卻挺喜歡這玉簡的觸感,尤其是在他精神力觸及的時候,玉簡似有一種溫柔的安撫,讓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
「娘,我自己收著吧。」張靈感依依不捨的說道。
牛氏一看,還以為他是對將來進入天師府的事情上心,想了想就拿出一根細繩來,編了個繩索將半個手掌大的玉簡綁起來,給他掛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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