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盡的電光不斷閃耀,不斷轟鳴。
縱然白光和火焰跳動為吳解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壓力也依然不斷被那份難以言喻的驚懼壓迫隱隱有連呼吸都困難起來的錯覺。
或許這並不是錯覺,修士如果在識海的世界裡面被殺死現實中也會受到重創,輕則魂魄受損,重則一命嗚呼。
好在每當這份壓力大到讓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天問書冊便會悠悠然飛過來,嘩啦啦展開,化作一道星河將所壓力擋住,給他一個喘息和恢復的時間。
然而只要吳解恢復得差不多了,天問書冊就會收起來,再次飛到一邊作壁上觀。
穿越前輩留下的這份遺產,似乎繼承了他那種惡趣味的風格,又或許原本就抱着要鍛煉吳解的意思,總而言之不會讓他好過。
但這樣也就夠了它給自己爭取喘息之機,吳解便能一次次從即將被壓力擊潰的邊緣堅持下來。
隨着一次次的堅持感覺自己在識海之中的神魂變得越來越堅固,感知越來越銳利,對於各種功法的理解也在不斷加深。
可是……對於棄劍徒的劍法依然沒辦法摸清脈絡。
尤其是那神乎其神的第四劍始終沒辦法明白「至誠」的境界。
按照想法,所謂至誠,就是心裡什麼都不想,全心全意凝聚在一劍上。
但很顯然理解和棄劍徒所講完全是兩碼事。
這種全心全意凝聚在一劍上的做法,是棄劍徒的第三劍「穿雲劍」,而不是這第四劍「問心劍」。
吳解也曾經試着從哲學之中尋找幫助仔細回憶了自己前世今生看過的學習過的各種哲學書,尤其很認真地回憶了所謂「心外無物」的理論。
天靈明,誰去仰他高?地靈明,誰去俯他深?世上萬物,只有以本身的靈明去感知,去理解,它們的存在才是有意義的。
靈明的存在,便是萬事萬物得以燦爛,得以輝煌,得以被「我」感知,得以有意義的關鍵。
這套理論,吳解前世是很不以為然的。
他雖然是個文學青年,卻是個深受薰陶的唯物論者。
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吳解則根本不承認任何超自然的東西存在——縱然他為了治療自己的噩夢而曾經求助過神棍巫師,卻也只是認為那些人掌握着一些代代相傳的秘密治療手段,而從不認為那些人真的會什麼神通。
當然……自從他穿越到了一個確確有超自然因素存在的世界,唯物論就有點站不住腳了。
可吳解很快就找到了讓它適應新形式的手段——本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手段」思路成功地擯除了那些神神毫無道理的東西,以思維和邏輯來理解世界。
雖然已經成為了仙人,但他骨子裡面依然還是個唯物論者。
但是……現在所面臨的東西,卻是唯物論者沒辦法越過去的天塹! 吳解並非不能理解棄劍徒的意思,所謂的「問心劍」,其實就是要讓自己將心靈完完全全地投入到「劍」之中。
不去考慮是否能夠做到,也不去考慮該怎麼做,只用一種最純粹的精神來做引導,揮出堅定的一劍。
在出劍的這一刻心靈必須是徹徹底底空靈而信心則必須是確鑿無疑的。
這一劍出手,必定攻無不克;這一劍出手,無論對手是誰,都將會被斬殺當場! 這份思路很清晰也很明白,可吳解做不到。
他沒辦法讓自己相信這種東西,或者說沒辦法不思考、不揣摩,沒辦法毫無道理毫無根據地單純「相信」。
總要有個原因吧!總要有個理由吧! 比方說,棄劍徒的確很強出手一劍確從來沒人能夠擋得住。
這就是個很好的理由,很有說服力。
……但這是錯的! 棄劍徒是不是很強劍是不是無物不斬,跟吳解的劍毫無關係。
哪怕世上根本棄劍徒的存在,又或者吳解親眼看到了別人用這一劍非但沒能克敵制勝,反而被人猶如捏螞蟻一般捏死了,也是一樣。
他必須毫無理由地去信任這一劍,只有這樣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以純淨的心靈引導,揮出可以斬斷一切的劍。
可是吳解實在沒辦法做到總是會去思考,總是會下意識地尋找理由。
就算他對自己說一千遍一萬遍「我要堅定、我要相信自己」也是會尋找「的確能夠堅定、的確能夠相信自己」的理由。
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堅定,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相信自己——這是何等的自我感覺良好啊! 不對……自我感覺良好,也算是理由之一。
也就是說,甚至連自我感覺良好都不需要,這一劍出手,原本就能夠斬斷一切,原本就肯定沒問題。
喂喂!怎麼可能啊!如果前面是無上神君呢? 吳解敢打賭,就算是棄劍徒,也不可能一劍砍死無上神君! ……如果一劍砍得死那他就不會混到要麻煩天道親自出手,降下混沌滅世神雷來轟殺了! 「糟糕!又走神了!」 吳解嘆了口氣,收攝散亂的心思,直到心情完全平靜,才重新站起來。
「過去多久了?」他注視着天空,白茫茫的天空看不出晝夜,似乎永遠都是同一個樣子。
「大概十天了吧。
」杜若說,「老四啊覺得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 吳解點了點頭也知道這一點。
如果他始終不能跨出最關鍵的一步,那確永遠也學不成問心劍。
但是……他不能跨出這一步,因為這一步和他所選擇路是牴觸的! 吳解所選擇路,是構築在「理性」基礎上啊。
他修是因為修理論有實踐確可以實行,也的確會有效果。
前世的世界裡面,佛門有所謂「在世不稱神佛、不顯神通」的說法,說的是儘管修煉,但修煉的成果不會向人展示,或者說要展示也無從展示,就算神佛降世,表現出的也只是凡人。
吳解對此一向是嗤之以鼻至今亦然。
自稱有成果,但要展示卻展示不出來,那算什麼?癔病嗎? 可棄劍徒的問心劍,便是走路子,甚至比那種觀點更加極端。
雖然任何理由,雖然任何基礎,但我相信能夠做到也的確能夠做到——我能夠做到,這是事實。
「這種見鬼的理論……如果我真的去練成了這一劍,或許整個神識都會因此而崩潰吧……」 吳解無可奈何地嘆着氣,手上光芒四射,打算再次祭出天問劍訣來搞定前面那尊雕像。
作弊就作弊是的確沒辦法了。
但還沒等他將天問劍訣準備妥當,一直在靜坐的茉莉突然睜開了眼睛。
「辦法了!」她興奮地說。
「什麼辦法?」 「師傅你之所以沒辦法領會『至誠之道』,是因為你總是用理性去思考,總是要從前因後果上找到依託,總是要給事情找到一點解釋,對吧?」 「是啊。
」 「那麼,如果理性不存在了呢?」 吳解愣住了——茉莉說很好理解,但怎麼都透出一股很危險的味道。
「如果理性不存在了……那我還是我嗎?」 「當然還是你——假設你失憶了,完全失去了所記憶,整個人都變成了白紙,空蕩蕩什麼都但神魂還在肉身還在為什麼不是你呢?」 「话是這麼說沒錯……」吳解仔細思考了一下那種情況些擔心地問,「那樣好像很糟糕啊……」 「不用好像,就是很糟糕。
」杜馨插了句嘴,「肉身會按照最適合神魂和法力的方向發生變化,就功法來說,最大的可能是直接變成一團火,而且永遠也變不回來。
」 吳解額上頓時冒出了冷汗。
「不要用你們下界的思路來判斷問題!我是誰啊?我可是無上神君嫡傳,是堂堂的妖神!」茉莉從鼻子裡面噴出幾分不屑來,「不就是要讓整個人暫時變成白紙,只保留唯一的念頭嘛,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難得倒我!」 「辦法了?」吳解好奇地問,「那辦法有哪些後遺症?」 茉莉臉上驕傲和得意的表情頓時就垮了,苦着臉看向吳解:「師傅啊就不能讓我稍稍得意一下嗎?」 「那就的確是有後遺症嘍?」吳解笑了,「嚴重不嚴重?」 茉莉顯得有點窘迫,左顧右盼卻回答。
「看來很嚴重。
」杜若點點頭。
「是很嚴重。
」杜馨也點點頭。
看着茉莉越來越窘迫的樣子,吳解忍不住笑了。
「究竟是什麼辦法?說來聽聽吧。
」他伸手摸摸茉莉的頭,讓她輕輕地鬆了口氣,忍不住露出了微微高興的表情,「茉莉啊相信你一定不會用那些超級危險的辦法,對吧?」 「當然!」茉莉揚起了眉毛,「雖然的確有副作用,雖然副作用的確有點嚴重,雖然的確會很危險——但我可以保證辦法的風險完全在可以控制的範圍裡面!」 「放心相信你。
」 茉莉眼中頓時就露出了明亮得讓人有些害怕的光芒手一揮,虛空中雲氣涌動,又是一具吳解的身體凝聚出來。
但這具身體卻是完全空白不僅任何的神通法力,甚至連思維和神識都完全一片空白,空蕩蕩的簡直跟白紙沒什麼分別。
「一個辦法,可以讓師傅這種狀態製作成一個『印法』,在必要的時候,只要催動那個印法,就能讓自己暫時進入狀態。
」茉莉說,「當然,時間要非常非常的短,因為狀態再次恢復的時候,會對自身產生嚴重的反噬。
時間稍稍長一點點,就會因此重傷。
」 「換句话說,用辦法,只能揮出一劍。
」吳解聞言半點猶豫,反而笑了起來。
「一劍還不足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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