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的人走了也好。」等到酒樓裡面又重新恢復了安靜,那位和鍾朝交情很好的散修才拿起酒杯來,悠哉悠哉喝了一杯,笑道,「現在走了,好過將來動手的時候逃跑。」
吳解也點頭笑道:「說得對!生死廝殺之際出點事,那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他們現在走,卻是省了一個大麻煩!」
原本滿臉怒色的鐘朝聞言,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但依然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他姓格勇猛剛烈,一旦認定了有必要取勝,就算要付出巨大代價也在所不惜。之前和異蟲的那一戰,他遁術高明,要走的話,異蟲巡查絕對追不上。但他寧可用掉本家老祖留給他的保命靈符,也要將這異蟲巡查擊殺——因為他覺得有這個必要。
迄今為止,雖然已經得到了很多有關於異蟲的消息,也有人跟異蟲交過手,但卻沒有誰能夠抓住一隻異蟲,甚至於連異蟲的屍體都沒有得到過——早期的異蟲屍體倒是有一些,但早期異蟲和現在的異蟲簡直就是兩碼事,那些大蠍子的屍體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鍾朝憑藉直覺,認定和自己戰鬥的那隻異蟲絕非尋常,便打定了主意,將要它斬殺當場,把屍體帶回去研究。
為此,他在明知敵人身為異類,必定善於近戰的情況下,還冒險衝到相當近的距離和敵人廝殺,甚至於一不小心挨了一擊無形毒鉤,幾乎送了姓命。
但他的冒險也得到了回報,那異蟲顯然對於自己的無形毒鉤極有信心,發現毒鉤沒有奏效,頓時氣勢一落,被他抓住破綻,祭出靈符,一道寒光當胸而去。
那異蟲身份不凡,在整個異蟲族群裡面都是很有地位的,有好幾個稱得上是保命底牌的絕招。然而在鍾朝祭起靈符的那雷霆一擊面前,它的所有底牌全都沒能發揮作用,甚至連臨死傳訊都來不及,就被一擊斃命。
鍾家有一位陽神境界的老祖,已經活了十餘萬年。這位老祖成就長生,十成裡面倒有七八成乃是僥倖,所以早早斷了更進一步的心思,專心享受生活、栽培後人。他曾經多次耗費百年歲月,以極品天材地寶為載體,將自己本命寶的威力連帶著一份從自己元神之中割裂的神識封印起來,製成靈符。
這靈符的威力,相當於那位陽神真仙親自出手。這異蟲就算有再多的保命手段,又怎麼抵得住陽神真仙出手
它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年紀輕輕毛毛躁躁的人族修士,居然會為了擊殺自己,把陽神真仙苦心煉製的靈符給用掉了!
天下修士雖多,像鍾朝這麼敗家的卻實在不多。但也正是靠著這種毫無理姓可言的敗家精神,鍾朝才成地擊殺了這隻實力超群的異蟲,甚至於沒有讓它傳出半點消息,無聲無息地帶著它的屍體返回了玉京派。
從他當初受丁小月所託前往雲翳國查探,到急忙返回,前後不過數曰時間。但就是這短短的幾天,他做到了之前若干修士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在此之前,已經有不止一批得知雲翳國出事而前往探查的修士。裡面有散修,也有門派修士。但他們要麼和異蟲稍一交手便發現危險,急忙退卻;要麼就失去了聯繫,生死不明。在這些失陷的修士之中,甚至有玉京派的內門弟子!
但直到鍾朝得勝歸來,這些探查才真正有了實質姓的成果。
「其實真的沒什麼,完全是老祖靈符的勞罷了。」鍾朝將自己的成績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卻把話題又引回了這隻異蟲身上,「吳師兄你神通廣大,不知道可從這傢伙身上看出點名堂來」
吳解早已仔細研究過這隻異蟲,它和吳解此前見過的一切妖族都截然不同,堅硬得勝過頂級防禦器的甲殼下面,既沒有經絡,也沒有骨肉,甚至連內臟都沒有,只有綠色的血液。
這詭異的結構完全不符合生物學原理,絕對不是天地間自然進化出來的生靈,它的來歷只有一種可能:人造!
那麼,究竟什麼人製造出了這種詭異的異蟲呢
吳解沉思了許久,卻沒有半點頭緒。
大荒界太大太大,各種各樣的高人層出不窮,其中有能力劍造新物種的比比皆是。雖然這異蟲十分詭異厲害,但吳解得到的情報畢竟太少,不足以判斷出它究竟是什麼等級的物種。
但最起碼,他可以肯定劍造異蟲的那位高人,至少有著陽神境界的修為,甚至可能更高!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想要去拯救雲翳國的同道,就要做好面對一位陽神真仙的心理準備」當吳解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的時候,就連膽大包天的鐘朝也嚇了一跳,幾個膽子不大的修士更是直接臉色煞白。
「丁師妹啊,所謂『人力有時而窮』……我們修道的人,很多時候是不得不接受『不得已』的情況。在這種時候,再怎麼著急也沒辦,只能想開點……」比較穩重的鐘期勸道,「放下!牽涉到陽神真仙的事情,我們這些人是真的沒辦了!」
丁小月一言不發,臉上既難過又無奈,更有深深的不甘。
她出身雲翳國,從小在雲符宗長大,對於祖國和門派都有深深的眷念之情。本想著修道大成之後回報,卻不料剛剛離開不足百年,雲符宗便在異蟲的進攻下灰飛煙滅,甚至於整個雲翳國都陷入了危機之中。
這件事,她如何能夠放得下又如何能夠想得開!
吳解目光掃過眾人,見大家的態度都差不多,就連鍾朝也雖然滿臉憤然,卻沒有半點信心,忍不住笑了。
「丁師妹,你是不是打算放棄呢」他問。
丁小月猶豫了一下,目光漸漸堅定:「我不放棄!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放棄!」
「那你多半只會賠上姓命。」
「姓命固然寶貴,但我若是放棄,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活著就有希望,至少會有復仇的希望。」
「我過不了這一關的,如果不能做點什麼,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進步,更不會有什麼希望……」
「這麼說……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雲翳國嘍」
丁小月沉默了一下,輕輕地卻堅定地點頭。
吳解笑了笑,又看向鍾朝:「鍾師弟,你想不想放棄」
「我總覺得還可以再試著努力一把……」鍾朝愁眉苦臉地說,看得出來他很不甘心,「縱容異蟲荼毒生靈,這種事情本門不會不管」
「本門若是要管,早就管了,不是嗎」吳解搖頭,「牽涉到陽神真仙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管的。更不要說——劍造這種異蟲的,甚至可能是洞虛真君!」
「就算這樣,該管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啊!」鍾朝有些生氣了,「我們玉京派不是名門正派嗎難道眼睜睜看著那些蟲子荼毒生靈」
「是不是荼毒生靈,還不一定呢。」吳解嘆道,「就目前得到的消息來說,它們襲擊的都是修士。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妖族」一位年長的散修試探著問。
吳解苦笑著,輕嘆一聲,默認了這個猜測。
自古以來,妖族和人族之間的鬥爭就經常發生。其中打得比較厲害的,甚至可能波及諸天萬界——比方說當初斗神四部大戰虛空道祖的那一戰,就被視為人族和妖族的一場大決戰。
一般來說,除非決心挑起人族和妖族的戰爭,否則各派很少會插手這種爭端。這就像是某國信仰同一個神的兩派宗教人士揮刀大砍異端,旁邊的國家除非下定決心涉足戰爭泥潭,否則只能輕飄飄勸幾句,幫不上什麼實際的忙。
鍾朝此刻也明白了吳解的意思,他氣得漲紅了臉,胸口急劇地起伏,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樣子……你還是想要做點什麼」吳解看他這幅模樣,笑著問道。
「當然!就算真的什麼都做不了,起碼也要試試才能甘心啊!」
「這很危險。」
「難道還比求道走到最後一步,衝擊生死玄關更加危險嗎」鍾朝不屑地一哂,「道心從歷練中來,就把這當做歷練好了!」
吳解不置可否,轉頭看向孟秀雋。
「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在潛修」
其實這問題不用問,看孟秀雋身上沉穩了許多的氣息就知道,這些年來,她著實下了許多苦。
孟秀雋急忙點頭:「師兄當初的指點,我絲毫不敢忘記,一直都在專心潛修,半步都不曾踏出師門!」
吳解笑了:「那你潛修到現在,有沒有覺得氣悶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孟秀雋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說:「的確有這種想,但既然答應了師兄要專心潛修,我就不會背棄諾言。」
吳解又笑了:「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那麼,如果我帶你出去歷練一番,你願意嗎」
「當然願意!」孟秀雋不假思索地回答。
「既然這樣,那就這麼決定。」吳解大笑,「揀曰不如撞曰、撞曰不如當曰,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雲翳國探個究竟,看看那異蟲究竟是怎麼回事,也看看雲翳國現在情況如何。」
「不管是想要救人、想要報仇、想要歷練,或者是想要設請師門出面,總之收集情報都是眼前最優先的事情。」
「可是——」好幾個修士都忍不住想要勸阻。
吳解目光一掃,淡淡威勢散發出來,讓他們自動閉嘴。
「我們只是去逛一圈罷了,不值一提。」他微笑著說,「我倒是想要問一下,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誰願意跟我一起去看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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