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他……真是能打啊」天綸真君看著天空中的戰況,忍不住由衷地感嘆。
「這話真耳熟,好像剛才我說過。」跟他交情很好的斷雲真君嘆道,「我修道至今,已經接近了千萬載的歲月,一直以為雖然比不上孔璋師伯和天傾師叔,怎麼也算是本門之中第一流的人物了。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自己的那些驕傲自滿,其實全都是虛幻」
「什麼叫『第一流,?能夠傲立在諸天萬界之中,僅僅以真君之身便足以⊥諸位天君前輩側目,不敢將其視為後生晚輩,而以平等的身份相處……這才是第一流除此之外,縱然能玩出再多的花樣,都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罷了」斷雲真君的話語之中,既有自嘲之意,更有自我勉勵之情,「我大概是沒資格踏入這第一流的世界了,但就算不曾踏入這個世界,也不妨礙我繼續前進等今日之後,我要尋一個兇險的小千世界前去歷練,在生死搏殺之中找到自己前進的道路」
「時間或許很多,但一味等待,靠慢慢磨時間而烏龜爬一般前進,豈是我輩劍修的道路」
說到最後,他眼中神采飛揚,一股銳利的劍意騰空而起,幾乎化成實質的劍光,令周圍的諸位真君都感覺到了一絲寒氣。
看到這一幕,他的師傅冰雲仙子,師叔天傾真君,師弟天綸真君盡皆大喜,便是其餘諸位真君也稍一愣神便明白了究竟,紛紛出言道賀。
受到吳解橫掃群魔這一幕的激勵和鼓舞,斷雲真君的道心又再上了一層樓。他的修為原本就極為高深,達到了洞虛後期。如今道心進步,前往洞虛巔峰的道路已經基本掃清,只等他自己走過去就行。
雖然說洞虛巔峰到不朽天君,終究還有一條巨大的鴻溝需要跨越。但能夠走到洞虛巔峰,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功
何況……只要孔璋天君渡劫成功,玉京派有兩位不朽天君坐鎮,便是靠著資源硬堆,也能給諸位洞虛巔峰的真君們堆出一個踏入不朽境界的機緣,剩下的只是要他們自己好好把握就行。
這一切的關鍵,都在於剛才的那個機緣,來自吳解的機緣
所以眾人道賀之後,便又將目光投向空中,投向正在熊熊燃燒的火雲。
火雲之中,吳解猶在酣戰。
他雖然戰意如火,可實際的行動卻頗為謹慎小心,置身於火雲之中,催動火雲步步為營不斷進逼,既壓住了天魔大軍的行動方向,讓它們沒辦法四面散開去到處搗亂,又在不斷提升氣勢,逼迫天魔大軍的首腦不得不再次調動部隊,來和他正面交戰。
天魔看起來奇形怪狀,思維方式也難以理解,但實際上它們是一種極度感性的存在,對於氣勢的感覺十分的敏銳。一旦被壓住了氣勢,天魔們的實力便會大打折扣。而在混沌之海裡面,天魔之所以特別強大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它們的氣勢會十分猛烈,幾乎不可能被壓住。
作為一位光榮的天魔撲殺專家,吳解很清楚天魔的習性,所以他把火雲散布得十分廣闊,就是為了形成一個強大的氣勢,對天魔們構成氣勢上的壓迫。
只要從氣勢上壓住了天魔大軍,它們就會老老實實地正面作戰。因為它們的首腦必須要維持住大軍的氣勢——那當然是為了它自己的安全。要知道,身處於大軍拱衛之中的魔頭,和大軍潰散四下逃跑之中的魔頭,縱然境界相同,可在戰鬥力方面簡直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所以吳解這樣正面緩緩壓過去,便逼得天魔大軍不斷出擊。而他所要做的,只是當每一波天魔軍團出擊的時候,出手將其中最強的幾個擊潰,剩下的直接留給星火燎原就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燎原之勢已經形成,但凡實力不夠強大的天魔,碰到這席捲蒼天的火雲都只能瞬間崩潰,被直接點燃化為火雲的一部分。
來多少,就會被消滅多少,甚至於反而加強了火雲的力量。
吳解在火雲裡面坐鎮,不斷發出一道道明亮耀眼的火光,將那些試圖指揮部隊的天魔軍團大小頭目紛紛擊殺。偶爾遇到一道火光擊殺不了的,他便親自化作火光衝過去。他所化成的火光和那些隨手發出的火光一模一樣,魔頭們根本無法識別,等它們發現原來是煞星臨門的時候,便已經來不及了。
能夠抵禦吳解隨手發出的火光,並不代表能夠擋住吳解的親手攻擊。起碼直到現在,吳解還沒有在天魔大軍之中遇到足以抵擋自己一個回合的對手呢
漫天火雲席捲著,翻騰著,朝著猶如漆黑巨口的空間裂縫不斷前進,漸漸形成了包圍之勢。
那些在玉京派之外虎視眈眈的天君們,此刻頗有一點面面相覷的感覺。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說好的天魔阻道呢?說好的九死一生呢?說好的機會呢
「這樣下去可不行」一個蒼老的神念終於忍不住說道,「那些天魔們……感覺有點弱啊」
「是啊這哪裡像是讓諸天萬界視為災難的天魔大軍啊簡直就是一群待宰的豬羊而已」另一人立刻應道。
「那我們就這麼看著?」又有人說,「這樣等下去,天魔大軍被剿滅,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他的說法正好遂了那挑起話題之人的心意,當即提議:「依老朽所見,我們還是現在就出手吧現在出手,配合天魔大軍里外夾攻,應該能夠殺得了那知非子。」
「要是殺不了怎麼辦?」有比較謹慎小心的問,「依我看,他的實力才展露了一部分,肯定還有厲害手段藏而未發啊」
「他就算有再厲害的手段,終究也就是個洞虛真君罷了內有天魔大軍逼迫,外有我等侵襲,他怎麼可能擋得住?」那蒼老的神念頓時有些惱怒,「你我都是在這諸天萬界之中響噹噹的人物,一個個都統治著若於小千世界,難不成面對區區一個後生晚輩,就要畏敵如虎不成?若是此刻都不敢出手,那還在這邊傻呆著於什麼?早點回家睡覺去,還能跟玉京派留下一點情面呢」
他說的本是氣話,卻不料一言出口,頓時就有人應道:「仔細想想,在下跟玉京派也沒什麼天大的恩怨,何苦為此傷了情面?道友說得對,我這就走。」
話音未落,一座山頭上空間波動,那出言之人便要離開。
可他還沒來得及跨破空間離去,一股無形的威壓便陡然落下,將他牢牢壓住,甚至於直接壓入了山體之中。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座原本鬱鬱蔥蔥的山頭頓時化成了一整塊青褐色的巨石,石頭裡面隱隱有血絲透出。
「想走?老夫說過可以走嗎?」出手鎮壓的,便是兩位不朽巔峰的強者之一,「大戰在即卻想要退卻……呵呵,誰給你這份膽量」
那天君被重傷鎮壓,封在巨石之中,猶能發出一絲神念求饒,頓時便苦苦哀求,表示必定要勇往直前,不敢再有半點膽怯後退的意思。但鎮壓他的強者毫無再給他一個機會的意思,只是冷冷地說了句「囉嗦」,便以絕力化作一隻巨手,捏住了那化成整塊巨石的山峰,連同下方山根一起輕飄飄地拔了起來,然後紫光一閃,便不知鎮壓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一招殺雞儆猴的確威力強大,諸位天君之中雖然還有人心存退卻之意,卻再也不敢表露出來,反而個個表現出了積極踴躍的意思,紛紛主動求戰。
「別急著過去,再等等」另一位不朽巔峰的強者開口了,「需要你們出手的時候,老夫自然會下令。現在嘛,你們還是多用眼少用嘴,好好看清那晚輩的手段再說。要是等到需要你們出力的時候卻表現拙劣,等打下了玉京派之後,便是一口殘羹冷飯也休想吃到」
他的話語很冷,卻充滿著強大的自信,顯然完全不把吳解放在眼裡,也不把玉京派放在眼裡。眾位天君被他的話語激勵,更感受到他那不可動搖的信心,便又安定了下來。
只是在虛空之中,那兩雙看向玉京派,看向漫天火雲,看向吳解的目光之中,卻充滿了警惕之色。
玉京派外面發生的那一幕,吳解並不知情。他此刻正集中精神,加強對火雲的控制,和無窮無盡的混亂氣息互相絞殺。
自從接連幾次進攻都被反殺之後,天魔大軍的首腦似乎也明白了吳解的厲害,便不再派出部隊來送死。然而這並不代表它們就此放棄,而是說,它們施展出了別的手段。
一群又一群陽神境界之下的炮灰級天魔被挑選了出來,強大的魔頭親自出手,將它們直接碾碎,化成混亂的氣息。這些混亂的氣息是構成天魔的本源,和諸天萬界一切基於「秩序」而來的法術都難以相容。反而一旦彼此相遇,便會因為「秩序」和「混亂」的衝突而互相抵消。
這手段代價巨大,可效果也是很明顯的。當混亂氣息湧來的時候,頓時便把正在翻滾推進的火雲給擋住了。
混亂氣息是青黑色的,火雲則是金紅色的,青黑色和金紅色的邊緣之處,無數的犬牙交錯,青黑色的氣息和金紅色的火雲不斷衝突激盪,一道道火舌猶如衝鋒陷陣的勇士一般,不斷衝進青黑色的氣息之中,但隨即就被千百倍於自己的敵人包圍,很快就被絞殺殆盡,而青黑色的氣息之中,也不斷有沖入火雲裡面的,結果自然也是一樣。
吳解皺起了眉頭,眼前這一幕是他很不願意見到的,這意味著天魔大軍的首腦頗有本事,能夠做出正確的應對。
正如它們所做的那樣,想要對付星火燎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混亂氣息和火雲互相消耗。雖然將天魔轉化成混亂氣息,這個過程中會有很大的損耗,但天魔的數量幾乎是無窮無盡的,而星火燎原能夠化出的火雲,卻終究是有限的。
這樣耗下去,除非坐鎮火雲之中的是造化神君,否則就算是最厲害的不朽天君,也會慢慢出現法力輸出跟不上消耗速度的情況。到時候火雲便會漸漸被消磨殆盡,這一招也就不攻自破。
吳解的神通實力的確強大,可修為是他的硬傷。不管他有多麼能打,他的境界終究只是洞虛層次。一個洞虛真君能夠輸出的法力強度是有限的,絕對不可能跟得上眼前這種消耗速度——更不要說,天魔大軍的首腦們發現這一招有效之後,還在不斷加大力度,殺戮低等天魔轉化混亂氣息的速度越來越快,僅僅一會兒的工夫,火雲便微微呈現出了不支的勢頭。
「啊呀這下可有點糟糕」赤九曜端著酒碗,卻沒有送到嘴邊,赤紅如火的粗眉毛皺了起來,自言自語,「這陣勢可不好對付天魔們雖然亂七八糟,可的確不傻啊星火燎原……這就算是被破了啊」
「世上本來就沒有破不了的絕招。」他的副手淡淡地說,「招數是死的,人是活的。」
「天魔又不是人……」
副手搖搖頭,懶得回答老頭子強詞奪理的說法,繼續忙碌去了。
地面上,玉京派諸位真君也已經看出了戰局逆轉的意思,不由得紛紛露出了擔憂之色。
「需要我出手了嗎?」金蟾天君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由得微微一緊,擔憂地看著已經在被混亂氣息逼住,無法再前進半步的火雲,「如果現在出手,我憑藉天都明河雙劍合璧,必定能夠斬破那混亂的氣息。可就算斬破了又怎麼樣呢?這種消耗戰非我所長啊」
他的眼神依舊鎮定,但心中卻急忙盤算著:「眼前這種情況,只有將那躲在天魔大軍之中,不斷把低等天魔轉化成混亂氣息的魔頭給斬殺了,才能夠破招取勝。可知非畢竟修道年淺,修為不足,能夠化出如此火雲,一度壓制住天魔大軍,已經是出乎意料的事情。想要衝進無窮無盡的混亂氣息之中,在天魔大軍裡面找出首腦將其斬殺,便是我……也未必做得到啊」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暗嘆息,更忍不住看向孔璋那邊,眼神裡面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焦急。
「現在的關鍵還是在掌門那邊,只要他渡劫成功,天道的壓力就會消失。沒了天道的壓力,天魔們就失去了阻道的任務——它們可不習慣大荒界的生態,很快便會紛紛退去。但問題在於看掌門目前的形勢,距離渡劫成功為時尚早啊」
玉華台上,孔璋此刻聚精會神,將本名法術「生死流轉」施展得淋漓盡致,和天空中的劫雲戰得不可開交。雙方正處於你來我往的僵持階段,甚至於孔璋還略略處在下風,出手多以守勢為主。
看他的情況,雖然渡劫本身沒多大風險,可想要渡劫成功,絕非一時半刻能夠做到。
這一幕看得金蟾天君無比焦急,恨不得自己衝上去替他渡劫。奈何渡劫是私人的事情,別人根本插不上手,縱然他的實力遠比孔璋更強,此刻也只能看著於瞪眼。
而玉京派的外面,那些虎視眈眈的天君們自然也看出了端倪,一個個頓時彈冠相慶。
「於得漂亮這些天魔們終究還是有點本事的」
「哈哈,這下看那小輩怎麼抵擋」
「還抵擋,什麼啊他要是見機得快,現在就逃跑,那還能夠全須全尾地退下。要是他不知死活強自堅持,用不了多久,他的火雲就會被消磨殆盡。到時候無數天魔一擁而上……」
「一擁而上,他就死了」
「死了恐怕不至於……但就算他能夠殺出重圍,也免不了要受傷」
他們這邊在歡呼,那兩位不朽巔峰的強者卻沒有半點放鬆的意思,目光依舊冷冷地看著吳解,但卻有一絲期待和緊張的意味。
誰都看得出來,吳解並沒有趁現在撤退的意思。那麼他要堅持下去,就必然要施展出新的手段來。對於這兩位不朽巔峰的強者來說,就算星火燎原也不足以令他們動容,他們真正提防的,便是吳解可能隱藏的強大底牌。
只要能夠逼迫吳解拿出底牌來,他們就很滿意。而若是那底牌屬於可以被奪走的寶物,他們更會無比的滿意。
橫豎都已經打算出手覆滅玉京派了,就算再做一些更加不要臉的事情,比如說以大欺小,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對他們來說,什麼禮義廉恥道德面子全都是假的,能拿到手的好處才是真的
吳解現在可沒空去感受大家對自己的注視,眼看著火雲的形勢越來越不利,他沉思了一下,便決定使用新的手段
說是「新的手段」其實也根本談不上什麼新,在混沌之海邊緣的戰鬥中,那手段他早已用了很多次。只是混沌之海邊緣可謂諸天萬界最最偏僻的角落,跟玉京派這邊距離遠得無法想像,那邊的戰況應該不可能傳到這邊。
換句話說,他此刻要施展的手段,便如同星火燎原一樣,對於這裡的人們來說,完全是嶄新的。
深深地吸了口氣,吳解將心念慢慢調和,漸漸的心中一股之意蓬勃涌動,似乎一座隨時都要噴發的火山。
然後,他猛地閉上了眼睛,大吼一聲。
這一聲怒吼不似人聲,分明帶著猛獸的兇悍和狂暴。
伴隨這聲怒吼,一道火光從他的頭頂沖天而起,在空中滴溜溜一轉,便化成了一隻巨大的火獸。
那是一隻既兇悍又魁梧,威風凜凜的巨猿。
此乃火部正法絕學,炎獸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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