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無上神君,清靜翁很緊張。緊張到不惜毀滅了自己辛辛苦苦創造的南風天境,只為獲取一件一次性的強寶。
事實上,他當年創造南風天境,正是為了此刻。
以一個作為天極的大千世界為胚胎來孕育,經歷了億萬年的歲月培養,這件法寶的威能之大,便是他自己也都難以估算。
但即便是此寶在手,他也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底氣。
吳解——或者說無上神君,實在是表現得太鎮定了
他很了解無上神君,這人不屑於玩什麼虛張聲勢的手段,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昔年他曾經有一次中了埋伏,諸天萬界之中過二十位造化神君聯手暗算,想要將他鎮壓。而一貫勇猛的他卻毫不猶豫地扔下幾個弟子客卿來抵擋,自己乘機逃跑了。
由此可見,他既然敢來到自己的面前,那就肯定是有充分的勝算。這些年來他在暗自己在明,不知道他設計了多少手段,準備了多少陷阱,來對付自己這個世上唯一敢於背叛他的人……
想到這裡,清靜翁只覺得連血液都要凍結,巨大的恐懼猶如一條毒蛇,勒住了他的肺、咬住了他的心,讓他呼吸艱難,甚至連每一下心跳都充滿了名為恐懼的毒素。
如果有人此刻仔細觀察他,或許能夠現他的雙手和雙腿都在微微顫抖,害怕得幾乎連站立都站立不穩。
但他還是鼓起勇氣,面對這今生最大的夢魘。
過去無數次,他曾在夢裡遭遇這樣的場面。每次他都從夢中驚醒,現自己顫抖得如同寒風中的樹葉,心情更比落葉還寂寥淒涼。
誰能知道,創造出南風天境這溫暖柔和世界的清靜神君,其實心裡沒有半點的溫暖和柔和,只有無盡的恐懼?
不不是只有恐懼,還有仇恨
對於無上神君,清靜翁心中若是有十分的恐懼,那便有百分的仇,千分的恨
昔年他本是一個小國的王子,上有父母慈祥,中有兄弟有愛,下有妻子暖心。國內也是國泰民安,太平盛世。但無上神君為了訓練部下,將他國家所在的若於世界全都毀了,一切的生靈都投入生死廝殺的戰場。勒令這億萬生靈必須互相屠戮,千載之內須得殺到只剩一人,否則便盡皆灰灰。
那段日子,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過下來的,他也不敢去回憶究竟怎麼才能夠最終倖存。他只知道最後自己活了下來,成為三十六個世界之中唯一的倖存者,成為了無上神君麾下一個炮灰般的小兵。
然後,便是數不清的征戰和廝殺,數不清的鮮血和仇怨,唯獨沒有淚水。
因為他的眼淚,早就已經流於了。
最終他成長了起來,成為了無上神君麾下二十四將之。
或者說,成為了那傢伙手頭上,最好用的一件工具……
可他從不曾忘記心中的仇恨,如果不是仇恨支撐著他,如果不是想要報仇的念頭支撐著他,或許他早就垮了。
當初他從無上門下叛逃之際,正一老師曾經說過:「天理昭昭,為善為惡,終究都是會有結果的。你且等著看吧,那人最終的下場,你必定是可以看得到的」
於是他就等著看,等啊,等啊,等啊……後來,那人突然就不見了,誰也不知道究竟生了什麼,只知道不見了
不僅那人不見了,那人最厲害的手段「魔神幡」也威能大減,以至於他抓住機會,幫助不少昔日的同門從魔神幡的控制之下逃脫。
再然後,他們就茫然了。
該於什麼呢?
這個時候,還是正一指點了他們:「你們的一生所學,總不能就這麼白白荒廢。如果不滿意那人的做法,為什麼不去尋找一條和他不同的道路出來呢?」
於是大家就開始各做各的,有人選擇了隱居,有人選擇了遊蕩,還有一些人,或者說大多數的人,則選擇建立一個門派。
一個兼容並蓄,容得下任何的思想和道路,大家都按照自己方向展,只對自己負責,只為自己說話的門派。
他們將這個門派,稱之為「神門」。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的功夫,已經是億萬年過去了。神門雖然經歷種種風雨,卻還是展壯大,成為了諸天萬界之中影響力最大的門派。反倒是正一老師當年的道統已經基本斷絕,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人,還在追尋著那條為諸天萬界定規矩,讓眾生各安其所的道路。
而他,依然還在憎恨。
歲月沒有能夠將他心中的恨意消磨,反而猶如釀酒一般,讓恨意越的醇厚,越的深沉。
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那傢伙,但他覺得,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而現在,就是他一直在期待的那一天
清靜翁手上的白色光芒激烈地跳動著,透出一種自骨子裡面的瘋狂。那是寧可毀滅自己,也要將敵人拖著一起下地獄的決心。是無數次咬牙切齒,無數次錐心刺骨,無數次戰慄與顫抖,咬碎牙關、瀝出心血、用全部生命和所有意志來憎恨,才能夠有的堅決。
他看著吳解,眼神漸漸變得十分平靜,空蕩蕩的仿佛什麼都沒有。
「來戰吧」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和輕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吳解苦笑,一言未。
清靜翁的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周圍的虛空猛然震動,無法形容的巨大力量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想要把吳解給碾碎。
於是吳解就被碾碎了,整個人化為了數不清的碎屑,就連稍稍大一塊的碎片都沒有。
清靜翁頓時愣住——這一戰,他構想過無數的可能,推演過無數的變化,但怎麼也沒想過居然還有這種展。
無上神君……他一直以來的噩夢……居然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他給殺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
就在這時,吳解的碎片裡面,顯出了一點水光。
以清靜翁的眼力,立刻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水光乃是吳解所創造的某個世界的一部分,是一片湖泊。
他猛地一震,瞬間明白了過來。
但他反而更加茫然,更加疑惑。
一片湖泊,湖泊的中央有水眼,水眼通往歸墟海。
歸墟海之中沒有任何天極存在,神念的力量也會被大大壓制,以至於除去一些需要趕路或者有怪癖的人之外,沒有誰願意去歸墟海。
然而在歸墟海之中,不朽天君和造化神君之間的實力差距被大大的降低了。當一個不朽天君卯足了勁逃跑的時候,就算是造化神君也只能儘可能循著他的氣息追趕。如果追不上那就是追不上,無法可想。
在歸墟海裡面,挪移法是用不出來的,管你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都只能用最簡單的辦法追逐。
換句話說,吳解逃入了歸墟海,就算清靜翁比他強得多,又手持威力無比的法寶,也沒辦法再輕易殺死他。想要殺他的話,只能慢慢追趕。
清靜翁知道,自己現在就要出,趕快追上去。
於是他下意識地追了上去,搶在那片湖泊消弭之前衝進了水眼,追進了歸墟海。
空蕩蕩的幽暗水中,無法分辨方向,但依稀可以感覺到吳解的氣息。那氣息已經走得極遠,顯然是早有準備。
清靜翁更加茫然,他本以為追進來或許會遭遇埋伏,可是……
無上神君就這麼不堪一擊?就這麼逃跑了?
他茫然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識地追趕過去。
「師傅你究竟在想什麼啊」茉莉的尖叫聲幾乎能夠撕破整個混沌雲海,「貿貿然暴露了身份,又去無緣無故送死了一回,現在還被人追殺……你究竟在想什麼啊」
「我在準備一些手段。」吳解平靜地說,「準備一些對付無上神君的手段。」
「無上神君就是你自己啊,有什麼好對付的?」
吳解笑了:「或許是我想多了吧,但有準備總好過沒準備,不是嗎?」
「可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我不會死的。」吳解微笑著說,「只要玉皇宮裡面的分身不隕落,哪怕外面這些分身都完蛋了,我也不會死。就算是連玉皇宮中的分身都隕落了,我還有天書世界裡面的分身。」
「可是……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局面,這就全毀了啊」
「所謂大好局面,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有固然好,沒有也無所謂。」吳解淡淡地說,「相比之下,我更想要幫他們解開心結。」
「他們?」
「是的,清靜翁,還有那些當年曾經在無上門下的人們。我想要解開他們的心結,幫他們掙脫束縛,還他們一個真正的自由。」
「他們不是已經掙脫魔神幡了嗎?」
「外在的束縛容易掙脫,心中的束縛卻難。」吳解嘆道,「比方說清靜翁,縱然他已經殺了我一次,可想要等他真正擺脫昔日的陰影,卻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啊……」
「那個叛徒,有什麼好幫的」茉莉不屑地撇嘴,「依我說,弄死他才是最好的辦法」
吳解微笑,摸著她的頭,沒有說話。
日後如果自己輸了,輸給了無上神君,那麼清靜翁等人就是對抗無上神君的最先鋒。既然如此,趁現在做些準備,讓他們能夠以一個比較好的心態去面對復活的無上神君,便是自己可以做的最後準備。
做完這些,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差不多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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