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天空中淅淅瀝瀝的飄起細雨,烏雲遮住了月亮,細雨下,清源觀顯得很是落寂,道士們都躲在房間裡安睡,值夜的道士則懶散的躲在房間裡,只是偶爾抬頭看看外面的夜,然後便再不理會,大殿上,長明燈在細雨冷風中搖曳。
一道人影悄無聲的飄進道觀,人影進觀後,沒有急於向道觀深處潛去,而是在觀側的樹叢中安靜的站立了一會,才緩步向殿旁邊的甬道走去,腳步輕盈,沒有一絲聲響。
黑影沒有進甬道,在距離月亮門還有十多米時,黑影忽然向旁邊樹叢中一閃,立刻便隱在融融的黑夜中。
甬道口沒有動靜,細雨刷在琉璃瓦上,古老的殿宇上,黑黝黝的蹲著幾個脊獸,脊獸散發著古老的氣息,透著絲絲陰寒,讓黑影有些躊躇。
黑影靜靜的站在樹叢中,感受著那些脊獸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這種感覺一般人根本感覺不到,那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威懾,讓人不敢輕易作出動作。
黑影深吸口氣,氣息忽然完全消失,除非走到跟前,再無法察覺這裡還有個人。
過了會,那股氣息慢慢淡了,漸漸的完全消失。
黑影依舊沒有動,依舊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樹叢中。
一炷香之後,從月亮門內出來兩個道士,倆人手提長劍,在院子外查看了一番後,才回去。
聽到月亮門內關門的聲音,黑影依舊沒動,氣息依舊收到最小。
又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從屋頂站起來一個人影,那人吹了聲呼哨,從另外兩個殿頂也冒出兩個人影,三人從屋頂躍下。
「今兒怎麼啦?這些傢伙怎麼忽然動起來了?」
「誰知道,媽的,幾百年上千年了,這陣法還靈嗎?」
「少廢話!大傢伙都緊醒點,老四他們呢?」
「還盯著呢,沒什麼事,還是那樣。」
「虛驚一場,回去吧。」為首那人嘆口氣,抬眼瞧瞧那幾個脊獸,心裡嘀咕著,這些東西今兒怎麼啦?脊獸不會說話,只是沉默無語的蹲坐在屋脊上,細雨灑在他們的身上,黑夜遮住了他們的面容,他們只是默默的守護著這古老的道觀。
人影嘀咕著回去了,很快月亮門內便安靜下來,一陣涼風吹過,樹葉發出輕輕的響聲。
柳寒依舊靜靜的站在黑暗中,他看著黑暗中的屋頂,他從來沒想到過,這裡居然還有這樣的設置,前些天與張梅左蘭過來時,這些脊獸還沒動靜,為什麼今晚會發出如此威懾的氣息?
這應該是一種陣法!
柳寒迅速推翻了時間因素,那究竟是什麼引發了脊獸的反應?
思索半天,柳寒將膻中內息聚在一起,慢慢凝聚成團,壓縮在經脈中,讓膻中內保持空蕩,而後調動丹田內息,從丹田內息中分出一股,將膻中內息包裹起來,然後才慢慢走出樹叢。
靠近了屋角,脊獸沒有動靜,那種古老的威壓沒有出現,柳寒輕輕呼口氣,他沒有躍上屋頂,而是沿著小徑悄無聲的靠近月亮門。
他走得很緩慢也很小心,在月亮門邊又停下,朝裡面望去,裡面黑黝黝的看不清,但可以看出輪廓,從月亮門進去,有一小段甬道,甬道的盡頭又是一個月亮門。
柳寒剛跨出一步,便停下來,他靜靜的看著這段很短的甬道,忽然覺著這甬道沒那麼簡單,也不該這樣簡單。
他退回來,皺眉思索著,這個情況是他沒料到的。
在來之前,他作了很多預案,卻沒有料到有這樣的情況,這些不知什麼時候建的脊獸,居然是個陣法,造成如此大的麻煩。
內息很小心的緩緩流轉,柳寒感覺了下,脊獸沒有動靜,他有點明白了,這陣法是不是只針對修仙者。
修仙者修煉的是膻中內息,也就是紫府,世俗界的武者修煉的是丹田,兩種修煉方法不同,內息運轉路線不同,最後吸納的內息也不同。
這個陣難道是通過內息外放,才導致陣法啟動。
柳寒想了想,覺著有這種可能,剛才他過來時,為了保險,直接用的便是膻中內息,不成想這反倒添了不少麻煩。
估計下甬道的距離,柳寒一咬牙,先用丹田內息將膻中內息包裹起來,然後才讓丹田內息運轉起來,就像起跑一樣,越來越快,柳寒感覺了下,沒有脊獸發布的恐怖氣息。
柳寒的身體忽然飄起來,沒有在地上點一下,輕飄飄的便飄過了甬道,再落下來,便已經到院內。
柳寒精神高度緊張,院內很安靜,四個房間的燈都已經熄滅,裡面傳來悠長的呼吸,呼吸之間的間隔很長,這是修為深厚的武者才有的呼吸頻率,但還有一個房間有動靜。
要通過院子到後院去,必須穿過中間的通道,院子的四間房正好夾著通道,後面兩間房的房門正好面對通道,顯然這樣的布置是有緣故的。
柳寒沒有輕易邁步,他將身體溶進夜色中,緊貼在牆面上,恍若沒有生命的一貼膏藥。
過了會,有動靜的房間也安靜下來,傳來間隔更長的悠長呼吸。
柳寒這才動了,他依舊不敢輕易踏足地面,而是從牆面上飄過去,在第一間門口停下,從門縫中塞進一粒丹藥,用內氣將丹藥震碎,丹藥碎後幾個呼吸間便化著一股白煙,再以內力將白煙吹過去,這是他配置的丹藥,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名叫日照煙。
這日照煙沒有毒,但可以在夜裡讓人沉睡不醒,但太陽一出,人便自然醒來,沒有副作用,不會影響修為,但在沉睡期間,就算在他身邊敲鑼打鼓,都醒不來。
很快柳寒又飄到其他房門前,如法炮製一番,等最後一間作完,他才稍稍鬆口氣。
但他還是不敢落到地面上,依舊吸附在牆面上,他不知道地面上有沒有機關,今晚的行動,無論事前還是事後,他都不希望驚動任何人。
從牆面上進入後院,後院很簡單,只有一間小殿,殿門緊閉,旁邊有間茅草屋,院子內有幾株高大的樹木,只是看不清是什麼樹種,有幾叢花圃,另外還聞到藥材的氣味。
可柳寒還是不沒有動,神情異常嚴肅,因為他在這裡沒聽到任何動靜,沒有呼吸,沒有蟲鳴,偌大的院子,就像沒有生命似的,死一般寂靜。
這不正常,這麼多精銳之士,還有古老的脊獸,守護的不會是個空蕩蕩的小殿。
悄無聲吁口氣,柳寒再度凝神打量院子,他不會輕易走進這院子,見識了脊獸,經歷過清虛宗的山徑,他才不會輕易走進修仙者的院子,說不定裡面便有什麼要命的機關。
看了一會,依舊沒有看出什麼東西,抬眼看看天時,昏黃的月已經移出烏雲,月頭已經掛在西邊。
無聲的嘆口氣,柳寒還是話下牆面,借著昏暗的月光,小心的踏上地面,在地面上站穩後,內息再度流轉,在體內循環兩周後,柳寒覺著沒什麼不妥,這才緩緩向前邁出一步。
他目光緊緊盯著對面的小殿,用感覺鎖死。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臨深淵,每一步都隨時準備應變。
可一直走到小殿門口,竟然什麼都沒發生,柳寒長長舒口氣,一股涼風吹來,才發覺後背居然冒出一層冷汗。
他忍不住苦笑下,這樣緊張,還有點狼狽的情景,多少年沒遇上了。
在小殿門口,他略微停留,凝神聽了會,裡面沒什麼動靜,心裡納悶,抬頭看看邊上的草棚屋,正猶豫著要不要先過去看看,耳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小友既已到門口,為何不進來一聊?」
柳寒一驚,內息迅速關注全身,整個身體迅速進入隨時激發的狀態。
殿門忽然無聲開了,柳寒沉默了會,看著殿內,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你還沒凝目通幽?」
那聲音略微驚訝,隨著話聲落下,一點火光亮起,火光飄到油燈上,點燃了燈芯。燈光並不很亮,卻已經足夠了。
殿內很簡單,除了神龕上的神像,再無其他陳設,甚至連傳統的貢台都沒有,在神像之前,一個白髮道士盤膝而坐。
柳寒遲疑下,邁步走進殿內,殿門在他身後無風而閉,這次柳寒並不驚訝。
柳寒緩緩走到道士面前,先是躬身施禮,然後才抬頭看著他:「敢問道長如何稱呼?」
道士睜眼看著柳寒,眉頭微皺:「你的修為怎麼這麼低?掌門師傅怎麼會派你出來?」
柳寒愣了下,聽道士的語氣,似乎已經等他很久了。
道士輕輕嘆口氣,看著柳寒說:「我是靜仁,在這裡的人都叫我黃玄道長。」
柳寒也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張玉蝶,雙手托著送到道士面前:「我叫柳寒,受掌門所命,代表清虛宗行走天下,柳寒拜見師兄。」
說著,柳寒按照清虛宗規矩,規規矩矩給靜仁施禮,靜仁是清虛宗內的名字,黃玄卻是在世俗的稱呼,知道他前一個名字的只有清虛宗中人和內衛總管。
靜仁接過玉蝶,內息一轉,玉蝶微微發光,上面浮現出一個複雜的標記,他看了下標記,這才收功,玉蝶也隨之黯淡。
「我接到師門傳遞的消息,原以為你早該到了,沒想到現在才到。」靜仁說道:「前段時間,帝都元氣波動,是你搞出來的?」
柳寒收回玉蝶,靜仁隨手一招,從神座下移出來個蒲團,然後示意柳寒坐下。
柳寒盤膝而坐:「是,碰上點麻煩,我來過這裡,內衛盯得緊,進不來,今晚才找著機會。」
「你怎麼騙過外面警戒的?」靜仁又問,他對那什麼麻煩並不在意,反倒很好奇他是如何躲過外面的警戒陣法,這個陣法是當初世俗界傑出之士布下的,只要是修仙中人在這附近動用真氣,陣法便立刻有感應,外面守衛的虎賁衛立時便知道了。
柳寒苦笑下:「小弟是中途加入宗門的,原先習有些世俗功法,進來之時,沒有動用宗門功法。」
靜仁略微沉凝便明白了,他微微點頭:「這倒是個妙法。」
「這個陣法很是討厭,以後我要來見師兄,很是麻煩,能不能想法讓它失去效用?」柳寒皺眉問道。
「不能。」靜仁搖頭說:「若是如此簡單,我早已將他破了,不過,沒什麼關係,我已經有法對付,不然我如何知曉外面的事。」
柳寒聞言略微有些失望,靜仁淡淡的說:「天下行走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普通世俗人物當不會對你造成多大影響,關鍵是其他宗門中人,若遇上,以你目前的修為,太弱。」
柳寒不由苦笑,還真一點面子不給,以他七品宗師的修為,居然還太弱。
不過,這靜仁至少比那怪老頭和靜真,要通人情世故些。
這很好。
「宗門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天下行走了,現在有了,」靜仁說著,拿出一張紙,隨手一送便到柳寒面前,柳寒看都沒看便揣進懷裡。
「我儘量辦,」柳寒說道:「不過,有些東西恐怕不是那麼容易,」靜仁點點頭,柳寒又問:「辦好後,直接送宗門?」
靜仁說:「上面有地址,你把東西送到那便行了。」
「師兄,離開宗門時,掌門說我有六品修為,不知師兄是」柳寒試探著問。
「六品!」靜仁嘆口氣,似乎很是失望,嘆口氣:「以前宗門的天下行走都是鍊氣十一層以上才行,你才六品,真是太弱,唉,這些年,修仙界力量越來越弱了。」
柳寒苦笑下:「師兄說的是,小弟也是因緣際會下才得以擔任本宗天下行走之職,這世俗界的元氣稀薄,小弟也不知該如何提升境界,不知師兄是如何辦到的?」
「世俗界現在福山靈地,及其稀少,多在人跡罕至之地,至少,現在還沒人找到新的福山靈地。」靜仁的語氣平和,神情中有幾分失望:「出了宗門,再想提升境界,非常困難。」
「師兄當初是如何離開宗門的呢?」柳寒很小心,不敢直接提出自己的問題,繞了個圈子。
靜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扭頭看看窗戶外:「你的時間不多了,這院子沒有其他機關,只要不觸動脊獸陣法,便沒事。」
柳寒看了眼外面,今天來的目的大部分達到了,他又問:「師兄,若是以後有急事,需要聯繫師兄,我該如何作?」
「你不用聯繫我,我只是負責將宗門之事傳遞給你。」靜仁冷淡的說。
「可我若有事通知宗門呢?」
「你可以直接返回宗門,」靜仁苦笑下說:「我這裡沒有辦法聯繫宗門,只有宗門可以聯繫我,明白嗎?」
柳寒頭頓時大了,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居然無法聯繫宗門,他思索下試探著問:「是不是因為靈氣的事?」
靜仁點點頭,柳寒很失望,苦笑下說:「我還想向師門要點丹藥,這世俗界靈氣太稀薄了,完全沒感覺,我的修為太低,要是丟了師門的臉,」
柳寒說到這裡,停下來,期望的看著靜仁,靜仁皺眉想了下,輕輕嘆口氣,從懷裡拿出兩瓶丹藥:「這兩瓶丹藥對我沒什麼用了,對你還有些用。」
柳寒心裡大喜,也不推辭,將兩瓶丹藥收進懷裡,然後試探著問道:「師兄的修為已經到鍊氣巔峰了吧。」
靜仁搖搖頭:「二十年前,我離開宗門,便到十層境界,這二十年,竟無寸進,此生看來想要跨過那道門檻是不可能了。」
柳寒也沮喪的嘆口氣,過了會,靜仁說道:「時辰已經不早了,沒有其他事的話,你該走了。」
柳寒想了想再問:「若宗門有事,你該如何通知我?」
「我會自己來找你的。」靜仁說道,柳寒皺眉問道:「你知道我在那嗎?」
靜仁搖搖頭,柳寒嘆口氣,將自己的地址告訴他了,然後嘆口氣說:「我的事很多,不一定,你來若找不到我,便找我府上的黃師爺。」
「黃師爺?你將宗門之事告訴他了?」靜仁目光陡然嚴厲起來,柳寒苦笑下:「他不知道詳情,宗門內的事,他半點也不知道,不過,師兄,我也有一批親信弟兄,將來送貨,還得靠他們,有些規條,該松便松一點。」
靜仁聞言沉默了會,神情漸漸和緩下來,輕輕點頭:「你沒去內衛報道?」
柳寒搖搖頭,靜仁再度沉默,又再度點頭:「沒去也好,不過,一旦有事,宗門便不能替你出面了。」
柳寒點頭站起來,沖靜仁施禮:「多謝師兄,小弟告辭,日後有機緣再見。」
靜仁沒有答話,閉上眼睛,面對神像盤膝而坐,雙手掌心向天。
柳寒再拜,隨手一拂,蒲團飛進神座下,轉身出去,在門外又將殿門關上。
出來便沒那樣小心了,大模大樣的直接走出來,到了前院,還跑其中一間房裡去看了看,裡面的虎賁衛都睡得死死的。
這清源觀是清虛宗在帝都的一個聯絡點,原以為這裡可以和宗門聯絡上,找個幫手,以備不時之需,再弄點丹藥,儘快提升修為,想到總教頭,他心裡總有幾分畏懼。
大宗師這種生物,是這個時代的怪物,他們究竟是怎麼練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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