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句誕和顧瑋進行了分工,句誕負責與揚州地方的鹽商和門閥打交道,整天觥籌交錯,而顧瑋則負責摸清鹽戶和鹽商,還有揚州官場的情況。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摸底,揚州的情況大致清楚了,不止一個鹽商暗地裡告訴句誕,他們之所以不答應參加拍賣會,是因為揚州本地的數個門閥豪族已經給他們打招呼了,他們不敢得罪他們。
儘管鹽商都沒提倒底是那些門閥豪族,句誕和顧瑋心知肚明,也憤怒異常,可如何破局,倆人不約而同放棄了興大獄的辦法,儘管這種方式是最直接最快,但倆人又有所不同,句誕想與門閥直接談判,或者通過淮南王說服那幾個門閥世家,顧瑋則主張先禮後兵,以商對商。
倆人有分歧,但倆人都沒將矛盾上交,而是商議後,決定兩手同時進行,句誕繼續說服門閥世家,顧瑋則說服鹽商,可過了一段時間下來,倆人發現,他們都沒有進展,鹽商依舊不敢參加鹽政革新,門閥也讓了點步,可在關鍵的鹽稅和分銷商上,半步不讓。
句誕很失望,可顧瑋很有信心,告訴句誕,十天之後舉行第一次鹽場和鹽引拍賣,同時加強緝私,句誕很是納悶,連忙追問有幾家鹽號參加拍賣,顧瑋告訴他,至少三家。
句誕有點不明白,暗地裡打聽,結果沒有一家鹽號承認要參加拍賣會,而他的舉動又驚動了揚州門閥,陸魯張虞諸家門閥聯手向揚州鹽商施壓,警告所有鹽商,不許違反同業共議,否則將參與的鹽號開除同業協會。
揚州鹽號都是揚州鹽號同業協會的成員,對於同業協會,句誕和顧瑋早就從內衛轉來的情報中得知,這個同業協會看上去是鹽商自願組成的商業協會,可實際上是陸魯虞張諸家門閥控制揚州鹽號的工具,同業協會看上去沒什麼權力,可實際上權力很大,它規定鹽價,規定運價,甚至規定各鹽場的產量,可以這樣說,若非同業協會的會員,鹽商的鹽將無法運出揚州,就算江南最大的幫會,漕幫都要看同業協會的眼色。
句誕得知後,既憤怒又沒辦法,如果象蓬柱在陳國那樣,掀起大獄,抓捕陸魯虞張諸閥中一個或兩個,這勢必要得罪整個江南的門閥,後患極大,所以,他不願也不敢採取這樣的行動。
可面對這樣一潭死局,句誕束手無策。
但顧瑋卻很信心,這段時間,顧瑋除了調查鹽商外,還頻繁外出,參加揚州諸書院的詩會,與揚州的名士一同玄修,前兩天還參加了揚州東觀山的辯難。
顧瑋不僅僅簡單的參加這些詩會和辯難,同時在這些摻和解釋朝廷進行鹽政革新的原因和目的,希望獲得揚州士林的支持,可多數揚州士林人士都表示支持,但也僅限於口頭上支持。
句誕都快絕望了,可就在前天,顧瑋卻向他提出在十天後召開第一場拍賣會。
顧瑋作這個決定時,顯得信心十足。
雖然不是很相信,可句誕還是沒有阻止顧瑋,相反在盡力協助顧瑋,爭取辦好這次拍賣,他現在才想明白,到了揚州,他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這個陷阱是他在頻頻碰壁之後才想明白的,這讓他既憤怒又恐懼,能想出這樣一個陷阱的人,令人恐懼。
第二天,顧瑋接到報告,句誕生病了,顧瑋大為驚訝,昨天句誕還是好好的,今兒怎麼就生病了,他趕緊去看望。
走進句誕的房間,正好遇見一位郎中在給句誕把脈,顧瑋沒有驚動他們,悄悄的站在邊上,郎中看上去四十多歲,三捋長須,面容精瘦,顴骨高聳,穿在一件土布長袍,桌上放著個藥箱。
「大人這是感冒風寒,小的給大人開幾戶藥,大人要多臥床休息。」郎中把脈後,對句誕說道,句誕靠在床頭,聞言沒有說話,顧瑋緩步上前,看了看句誕的臉色,句誕臉上有些許紅潮,額頭上有一層細汗。
「大人感覺好些了嗎?」顧瑋問道,句誕勉強笑了笑,嘆口氣:「唉,真不是時候,顧大人,揚州之事就拜託你了。」
「大人放心養病,卑職定竭盡所能,定不負大人期待,為皇上為朝廷分憂。」顧瑋滿口應承,轉身看看郎中開的方子,告訴句誕的下人儘快抓藥,小心照顧,有什麼需要,就告訴他,句誕的下人連連答應。
顧瑋又安慰了句誕幾句,然後才告辭離開,身後傳來句誕沉沉的嘆息聲,顧瑋的嘴角滑過一絲笑意,這絲笑意很快便消失了,取而帶之的眉頭深擰,沉重之極。
隨著句誕生病,欽差行營的全部權力都移交到顧瑋手上,顧瑋一點不避諱的開始使用權力,事前壓根不與句誕商議。
....
「東翁,欽差行營,顧大人又來信,咱們究竟該怎麼辦?去還是不去?」
「唉,先看看再說吧,陸家張家,我們都惹不起。」
.....
「還是算了吧,他們不過是過江龍,遲早要走,咱們還得在這作買賣,嗯,這樣,我去行會打探下消息,至於這信,暫時不回答。」
.....
「不愧是白衣公子,這顧大人這筆字,嘖嘖,真不是說的。」
「東家!」聲音明顯有些無奈。
「字寫得好,可惜啊可惜!這要換件事,就沖這字,我也得去捧場,唉,可惜啊可惜!」
.......
同業協會在揚州的鹽神祠的後院,這鹽神是鹽商們供奉的神像,每次同業協會開會,都要先到前面給鹽神上香,但今天沒有開會,可城裡的十大鹽號的掌柜卻不約而同的都到同業協會來,進門便先給鹽神上香。
「漢平兄,您看這事,我們該如何作好?」
揚州最大鹽號福盛鹽號的掌柜兼東家林楮,字漢平;今年已經五十多了,擔任同業協會會長二十年了,是揚州鹽號的領袖。
林楮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手上的摺扇上下搖了搖,他穿得很普通的棉布置的長袍,頭上的髮髻用布巾包裹,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看著就像無事出來喝茶的無聊老頭。
「呵呵,」林楮放下茶杯,抬頭看看其他九人,笑了笑問:「諸位都收到了?」
九人同時點點頭。
「會長,您說說,這句大人和顧大人好像鐵了心,十天,現在已經過去五天了,這次拍賣的可是官田!」
官田,自然便是屬於官府的鹽田,在場的掌柜們心裡清楚,官田現在破損不堪,產量低下,可官田的位置很好,只要投入部分資金維修,產量立刻就能上去,而且,這些官田現在賣會很便宜。
所以,這是塊大肥肉!誰都想要!
「呵呵,咱們都不去,諸位,其他人誰敢去?」林楮笑眯眯的問道,目光中閃過一絲寒光:「我們當中是不是有人要去?」
九人幾戶同時搖頭,林楮點點頭:「這就好,只要咱們一條心,不管他們要賣什麼,都不行,」說到這裡,林楮深深嘆口氣:「這鹽稅,現在是兩成,朝廷雖然下調到一成五,可諸位也知道,咱們除了要向朝廷交稅,還要維護鹽田,每年的年節進項,還有,每年治水修路,都要咱們襄助,咱們忙活一年下來,能落下多少?朝廷少點稅,咱們也能輕鬆點,還能為桑梓多做點善事,大家說是不是。」
「對!對!對!」眾人連連點頭,林楮放下茶杯:「大家不要著急,回去告訴他們,會裡已經作了決定,所有會員都不參加這次拍賣,告訴大家,沉住氣,等鹽稅降下來,大家的日子就好過了,這個時候,我們要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那是,這個時候可不能窩裡反。」有人在邊上提醒道。
「對!誰要這時候吃裡扒外,我等當共誅之!」
「對!開除!絕不饒恕!」
眾人議論紛紛,林楮微笑著連連點頭。大家商議定後,也沒在總會多待,很快便告辭了。
林楮坐在自家的馬車裡,馬車從外表看很普通,僅僅比一般人家的馬車稍微寬一點長一點,可真進了車廂,就能發現,這裡面精緻舒適,決非普通人家可比。
穿過幾條街道,馬車在一間庭院前停下,林楮下車,候在門前的一個穿著青衣的漢子過來,幫著車夫將馬車拉到旁邊的巷子裡,林楮則整整衣衫,進了院子。
「喲,林公,您來了。」
進去後,一個三十來歲的**迎出來,**身材高挑,眉目如畫,髮髻上插著根翡翠飛燕簪,穿著小花綢緞旗袍,踩著高跟鞋,一搖一擺的過來,在林楮前施禮。
「二少爺在嗎?」林楮含笑問道,**微微一笑:「在的,在翠竹園喝茶呢,林公隨奴家來。」
江南的春天早,院子裡有股清新的花香,各處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帶著林楮從旁邊的月亮門進去,繞過假山,穿過綠意花廊,走進一小院。
「有客到!有客到!」
林楮露出一個笑容,抬頭看看掛在梅樹上的鳥架,一隻鸚鵡正扯著嗓子大聲叫著。
林楮低著頭安靜的站在院子門口,沒有繼續向裡面走,而**依舊一搖一擺的向裡面走去,繞過花叢,很快消失,花叢那邊傳來陣陣女人的笑聲。
過了一會,**又回來了。
「二公子有請。」
林楮這才進去,而**卻沒再跟著,而是徑直出去了,院子裡,安靜下來,只剩下陣陣香氣和時強時弱的嬌笑。
穿過幾叢花徑,眼前豁然一亮,眼前出現一窪水池,水池由白色的大理石製成,水池中間是一個假山,假山上有八個龍頭,龍頭裡噴出熱氣騰騰的熱水,水池裡霧氣騰騰,透過霧氣,可以清楚的看到幾個****的人影。
「二公子。」林楮沒有一點驚詫,站在池邊,恭敬施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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