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顧瑋邊喝茶邊看著窗外,王府中人陸續上船,有帝都老者送上萬民傘,王妃代表齊王出來接受,又有老翁奉上送行酒,依舊是王妃代飲。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看著王妃雍容高貴的姿容,顧瑋忍不住想起《洛神賦》中那優美的詞句,念了一段,才忽然想起,怎麼念這個來了,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正想著這篇賦,隔壁雅間傳來說話聲。
「齊王殿下真是萬民擁戴,唉,這一走,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回來?恐怕回不來了,薛兄,你真希望齊王殿下回來?」
薛兄呵呵的笑了笑。
「柳兄,如此盛況,百年罕見,何不作首詩以賀!」
「作詩?您饒了我吧,別說現在沒詩興,就算有也不敢寫。」
顧瑋稍稍愣了下,有點意外,他怎麼也在,嗯,這人有點意思。
「有什麼不敢的,」那人又說:「唉,我是寫不出來,要不然我就寫一首。」
柳兄沒有聲音,顧瑋心念一動,推門出來,在隔壁雅間的門外道:「可是柳兄在內,顧瑋慕名已久,不知可否賜予一見。」
門內忽然安靜下來,過了會,雅間門開了,顧瑋緩步進去,柳寒站在窗前,神情中毫不掩飾他的意外。
顧瑋抱拳施禮,柳寒連忙回禮,顧瑋打量雅間內諸人,屋內有五個年青人,正齊齊向他施禮,他連忙回禮,這些人大多見過,都是各家士族的公子,恐怕這裡的庶族,也就是柳寒了,現在又加上個他。
白衣公子名滿天下,無論士族還是官宦,都不敢小瞧他。
顧瑋打量著柳寒,柳寒也看著顧瑋,倆人從未見過面,可都知道彼此,白衣公子就不說了,顧瑋則是在詩會那晚見證了震帝都的三篇詩詞賦的誕生。
以顧瑋的高傲也不得不承認,這三篇之美,乃近十餘年少見,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三篇佳作的體裁分屬詩詞賦,三種不同的風格,特別是那篇洛神賦,辭藻之華美,想像之豐富大膽,可以說世所少見。
第一次見到柳寒,顧瑋沒有感到意外,柳寒看上去根本不象讀書人,皮膚黝黑,面容滄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長几歲,可神情穩重。
在柳寒眼中,顧瑋一席白衣,目光純淨如雪,腰挺得筆直,面容乾乾淨淨,沒有薛泌臉上的病態淡黃色,微搖摺扇,神態瀟灑,與眾不同。
薛泌忙叫人添把椅子請顧瑋坐下,顧瑋沒有坐,而是窗前,與柳寒並肩站在一起,看著對面的船隊,船隊還沒啟程,幾個官員登船探望齊王。
「顧公子也來送王爺?為何不到那邊去?」柳寒隨口問道。
顧瑋輕輕嘆口氣,薛泌同樣嘆口氣:「唉,王爺就這樣走了,令人惋惜。」
柳寒和顧瑋的臉上幾乎同時滑過一絲嘲諷,秋戈搖著扇子,坐在桌邊,桌上有酒有茶,這個時期的茶樓賣茶也賣酒,秋戈一手搖扇,一手端著酒壺,也不用酒杯,就拿著酒壺往嘴裡倒。
「這女兒紅還是三十年的才好。」秋戈似乎對酒不滿意,罵罵咧咧的:「媽的,這十年的女兒紅也拿來蒙人。」
幾個官員下船了,又有幾個官員上船去了。
四周聚集的帝都人都眼巴巴的伸長脖子,看著中間那條船,奢望再看齊王一眼。
「唉!」
顧瑋和柳寒幾乎同時嘆口氣,顧瑋有點意外,側臉看著柳寒:「柳先生為何嘆息?」
「不敢當,」柳寒不敢當這先生兩字,這可是名滿天下的白衣公子,他再大膽狂妄也不敢當他的先生:「公子以後便叫我柳寒便好。」
顧瑋略微遲疑下問道:「你沒有字?」
柳寒搖頭:「嗯,字乃長者賜,我的父母是誰,在那,我都不知道。這些年在西域奔波,也沒人給我取字。」
顧瑋輕輕哦了聲:「我送柳兄一個字吧,可好?」
「哦,行啊!」柳寒略感意外,又生出興趣來。
「柳兄經歷坎坷,才華驚世,」顧瑋沉凝著說:「而,寒者凍也,北風蕭瑟,千里飄雪,乃極冷之意;聖人言,饑渴寒暑,是事之變也;冷到極處,則為春之始。
道藏有言,乾為寒,為天,為金,為玉,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柳兄出身貧寒,卻有驚世之才,可謂寒家出貴子。
合此三者,皆變也,柳兄的字可取三變。」
柳寒差點摔個跟頭,柳三變,還蘇東坡呢!
「好!」秋戈醉意蒙蒙的贊道:「柳兄三篇震帝都,寒雀上枝頭,三變,好!三變!」
「好!」屋裡一遍叫好聲,柳寒很堅決的搖頭:「這不行,這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同樣站在窗前的錦袍趙公子笑道:「白衣顧公子送你的字,不行也得行。」
這趙公子出身青州士族,父親在青州東平任郡守,伯父是帝都三品高官,他到帝都來是求學打名聲。
「我看對,」另一位士子馬馳也鼓掌大笑:「三變者善變也!柳兄身為商人,卻以詩篇名震天下,這身變得好。」
柳寒十分無奈,正要堅拒,窗外傳來整天鼓聲,幾個人都朝外看去,齊王的船隊緩緩起行,齊王已久影蹤飄渺,幾個護衛站在船頭,紅色大氅隨河風飄揚,既威武又漂亮。
「賢王辭帝都,東向去青齊;眾呼不相見,深藏雲水間;」顧瑋目露悲涼,輕聲嘆吟,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隨著船隊啟動,長清渠兩岸悲聲一遍,數萬百姓齊齊下跪,場面令人震驚,感動!
「眾呼不相見,深藏雲水間。」柳寒望著窗外的數萬百姓,和數百官員,忍不住長嘆道:「這是何苦呢,王爺此後要受苦了。」
顧瑋目光一閃:「三變何出此言?」
柳寒嘆口氣:「以病軀行遠途,豈不辛苦。」
倆人相對一眼,同時露出笑容。
一切都在不言中。
秋戈提著酒壺歪歪倒倒的走到窗前,看著船影,喃喃道:「走了好,走了好,走了一切都好,天下從此安靜了。」
「事了拂衣去,可惜不能深藏身與名,」柳寒嘆道,秋戈一個趔趄,柳寒連忙扶著他,將酒壺奪過來:「你這人,喝酒量淺,醉了便睡,不能喝就別喝。」
薛泌也喝了幾杯,他的酒量大,又沒喝幾杯,依舊很清醒。他沒過來,坐在桌邊大聲說:「是呀,天下太平,三變兄,你不是要搞個拍賣會嗎?什麼時候弄?」
聞聽此言,柳寒不由苦笑,他是準備做個拍賣會,帶來的所有商品都造冊,寫了說明書,可現在的問題是,柳寒拿不準有那些人能到場,帝都這些士族貴族有錢是有錢,可架子也大,一般的邀請根本不理會,這要派個管家過來,那可就砸了。
瀚海商社在帝都的第一炮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到帝都這些天,他結交了不少人,可這些人多是不掌財權的公子少爺,真正能拿得出錢來的,還沒見幾個。
正想著,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雅間中人先是愣了下,這長堤兩岸,有數萬帝都民眾,誰居然有這麼大膽量,在這個時候縱馬奔馳,眾人連忙到涌到窗前。
沿著堤邊街道奔來一群戰馬,馬上騎士個個身披紅色大氅,大氅隨風飄飛,颳起一道紅色颶風,颶風最前面的是一道青色馬影,馬影劈開人流,直衝入碼頭。
馬速極快,衝進碼頭,眼看著便要衝進長清渠,兩岸民眾發出一陣驚呼,馬上騎士一拉韁繩,馬在盡頭剎住,前蹄豎立,發出一陣嘶鳴,而後穩穩的站住,四周民眾再度發出一陣驚呼。
「這誰呀?!」薛泌叫道:「好大的膽子!」
「好騎術!好漢子!」柳寒脫口而出,神態中滿是讚賞,宗師的目力驚人,對岸的清醒看得清清楚楚,這群馬在長堤上奔馳,卻沒撞倒一人,對躲避不及的行人要麼躍起,要麼避開,可在這過程中,馬速卻絲毫未減。
馬上的騎士沒有下馬,他呆呆的看著漸漸遠去的船影,就這片刻,那道聲勢迫人的紅色颶風颳進了碼頭,十八名騎士齊齊拉馬,十八匹戰馬前蹄齊齊豎起,高聲嘶鳴。
「好!」
兩岸民眾有了剛才青驄馬的經歷,先是一遍寂靜,隨即轟然叫好。
青色人影一個人如此,已經足以讓帝都人驚訝了,而十多個騎士個個均能如此,就不是驚訝,而是震驚。
數萬人的叫好聲,響徹半個帝都城。
可最先到的青驄馬卻絲毫沒受影響,單馬矗立岸邊,呆呆的看著遠去的帆影,他的身影在這喧鬧的長清渠兩岸是如此孤獨。
「這人是誰?」秋戈醉眼迷離的問道。
「并州總督,護匈奴大將軍方回。」顧瑋望著那道孤獨的人影說道,眼神中滿是惋惜。
「將軍威武!難怪能威震并州大漠!」柳寒擊節讚嘆。
方回沒有下馬,青驄馬似乎感到主人的失落,不安的用馬蹄踢打石板。
沒有多久,白色的帆便被高大的城牆擋住,方回抱拳長揖,良久才撥轉馬頭,失落的離開,十八名騎士跟在他身後,沿途民眾紛紛讓路。
「這方回在帝都還敢縱馬,也不怕被御史彈劾。」馬馳說道,不過,他的神情卻出賣了他,那臉上滿是羨慕。
在帝都,陳宣是個恐怖的存在,不管那家世家子弟都不敢在城內縱馬,被陳宣抓住便是枷號三天,他們要縱馬便只能去城外,也只有方回這樣的邊將才敢在城內縱馬。
「方回方大將軍怕過誰,」趙公子不以為然的說道:「我聽說這方大將軍選拔軍官,首先便是騎術,不能騎烈馬的,便不能提升,三變兄,你要在并州軍中,肯定提拔得很快。」
顧瑋有些納悶:「這是為何?難不成三變便擅長騎馬?」
「當然,他的那烏錐讓落家小丫頭眼紅,已經幾次上門,非要三變賣給她,價格已經開到千金。」馬馳笑道。
顧瑋頓時語塞,千金,這可是天價。
柳寒更加無奈,這落家的小丫頭纏上他了,非要買烏錐,幾次找上他家,先是派家人來,後來乾脆親自上門,不見又不好,見面又是買馬,又不能用強,只得敷衍著。
「薛兄,聽說薛家和落家是姻親,能不能說說你那妹妹,別沒事就跑我家,我不會賣烏錐的。」柳寒對薛泌說道。
「那小丫頭誰也勸不住,三變兄,你別管她,家裡人不會說什麼的。」薛泌無所謂的說道,落綾的愛好讓落家人頭痛不已,這要換個人,恐怕早被訓斥了,可落家這小丫頭深得落家老祖奶奶的喜愛,別說他們這些表哥了,就算她父母要管,老祖奶奶也不答應。
「三變兄能控制這麼多粗魯漢子,卻拿這小丫頭無法。」顧瑋笑呵呵的搖頭,揶揄之情滿滿的。
落家這小丫頭滿帝都都知道,她一定要來看看,若是看上了,那便想方設法要買到手,若是象柳寒這樣不賣的,便死纏爛打,非要弄到手不可。不過,小丫頭雖然煩人,可還是講道理,從不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最了不起也就是死纏爛打,大家也就沒往心裡去,只是將她當個小姑娘。
幾個人說著,讓柳寒有些意外的是,顧瑋雖然名滿天下,這些士族公子對他雖然看重尊重,可在他面前卻沒有絲毫拘謹,薛泌馬馳他們收放自如,偶爾還開兩句玩笑。
可顧瑋給他的感覺很複雜,他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感覺。
咚咚咚,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這腳步很重,就像有個巨型怪獸從外面經過,沉重的身軀要將樓板壓塌,整棟樓都在搖搖晃晃。
「大哥是什麼意思,怎麼找這破地方,喝茶幹什麼,還不如喝酒!」
一個粗魯的聲音在外面嚷嚷著,即便隔著道門,柳寒他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這小兔兒爺正漂亮,是誰家的人呢?」
顧瑋的臉色騰地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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