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啞然。
感情這算卦還得因人而異的。
虧他剛才還對占卜結果報上了那麼一丁點期待。
「少爺的卜算術是很厲害的。」小姑娘忽然開口道,「老太爺說過,占卜本身是窺探天道,是要付出代價的。代價越大,術法也越強。少爺已經付出過很大的代價了。」
「有嗎?」
小姑娘認真的點點頭,「他除了卜算術外,再也沒有其他擅長之事了。不像千知,唯獨不擅長占卜。」
「誰說我別的都不會了?你給我閉嘴!」方先道瞪眼道。
千知嘟嘴,「老太爺還說,騙人是要被雷劈的。騙自己也一樣。」
「這句話本身就是在騙人!你信誰不好,信老太爺——」
轟隆!
隨著一聲炸響,方先道猛地閉上了嘴。
夏凡有那麼瞬間以為是震術,但很快意識到,這是自然天雷。
他抬起頭,只見漆黑的天空中有幽光在閃爍,宛如蔽日烏雲里時隱時現的燈芯。
雷鳴聲接連不斷,而刮過北城區的海風也更猛烈了些。
就在這時,夏凡忽然覺得鼻子一涼。
他伸手摸了摸,觸感微濕。
轉瞬間,周圍便傳來了細小的沙沙聲。
「啊……下雨啦。」千知張手道。
沒錯,這是雨。
他迎來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降雨。
不一會兒,細雨便成了傾盆暴雨,石板路面泛起了一層水霧,無數道娟娟細流匯聚在一起,朝著堆場方向涌去。
這無疑是最壞的情況,哪怕是點燃整棟平房,大火在如此雨勢面前也撐不了多久。除非躲入室內,再用火把封鎖門窗等入口。然而尋常的房屋根本經受不住魔的遠程打擊,就地隱藏不過是坐以待斃的選擇。
「夏大人,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照看公主的親衛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只有城牆才能抵擋住敵人的攻擊!」
夏凡點點頭,正準備應下時,突然注意到落向千知的雨水都凝結成了霜。
「這是……天性術法?」
「哦?你連這個都知道?」方先道遮著頭道,「霜結術是將空氣中的水凝結成冰,現在水分太多,她很容易就能引發術的效果。」
「千知,擅長結冰!」千知雙手叉腰。
「這分明是你對氣的控制能力不夠爐火純青!其他活死人怎麼不會?」
活死人?不是在模仿殭屍麼,無論語氣也好,造型也罷……夏凡挑挑眉,特別是她腦袋兩邊還各貼著一條咒符,活像兩條裝飾用的髮帶。不過現在不是計較小姑娘稱謂的時候,「那她在雨天全力施術時,能製造多大的冰塊?」
「沒人試過,不過應該能填平一條街道吧。」方先道頗有些不解,「你問這個幹什麼,冰塊越大越難清理,大到一定程度就成麻煩事了。」
夏凡索性直接望向千知,「你能控制冰塊的形狀吧?」
小姑娘昂起頭,「當然,結冰是千知最拿手的事情,結出個自己都沒問題!」
說話間,一個冰晶構成的小姑娘拔地而起,矗立在她的身邊。雖然頭髮等細節丟失很多,但輪廓還真是一模一樣。
夏凡伸手捏了捏,「冰雕」表面光滑而堅硬。
「水麼……」他沉吟片刻,對親衛說道,「你們帶著公主先前往西牆。」
「那夏大人您呢?」
「我會在這裡拖延魔的前進。」
「這萬萬不可!」親衛連忙道,「公主殿下十分看重您,寧可我們留下來,也不能讓您來斷後。」
「這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你覺得縱使留下再多人,能擋住這隻魔嗎?」
親衛頓時被問住了。
「北城區到西城牆的路不算遠,但也絕對不算近,失去了光照,再被邪祟纏住,這一路上你們打算為撤離付出多少代價?」夏凡用強硬的語氣說道,「而且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把握,你聽到公主之前的交代了吧?這裡交給我來處置!」
親衛猶豫了下,最後點頭道,「是!我明白了。」
見周圍的士兵開始往西撤退,方先道也轉身跟上,「千知,那我們也——」
「停住。」夏凡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得幫我阻擊敵人。」
「想都別想,」方先道果斷拒絕道,「卦算者從來不親身介入自己的占卜結果之中,我是旁觀者,不是——」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這個破局之法究竟是如何生效的嗎?」
方先道一愣,「你已經想到方法了?」
「大概。如果你就這麼一走了之,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卦背後的意義。」夏凡盯著他,「其實你也很想知道,對吧?除了那唯一的昭示外,卦盤中的其他水象代表著什麼。」
這句話正中方先道的命門!
與事實相互印證,從而強化自己的思想與認知,本就是提高方術水平最有效的途徑。如果得不到任何反饋,即使他再近距離觀望風暴更多次,也只能是徒增不惑罷了。
「你……想讓我怎麼幫?」
「把這位小姑娘借給我。」夏凡望向千知道。
……
魔已經越過堆場邊緣,進入到一片狼藉的街道中。
逃吧,快逃吧。安佑郎藉助著魔的視角,從高空俯瞰北城區倉皇逃竄的人們。這些人影在他看來,就如同渺小的螞蟻,生死全部在於自己的掌控之下。無論怎麼逃,螞蟻終究是螞蟻,等到他們靠近城牆邊緣,便會絕望的發現金霞城已經被仙術大荒封禁,這座城池將是他們無法逃離的牢籠。
他有大把的時間將其斬盡殺絕。
可惜,此術終究不夠完整。
安佑郎已能感到自己的意識部分正不斷消失,屬於魔的那部分越來越強,這也是煞夜化魔的代價,只能作為最後的底牌來使用,在敵人自以為大獲全勝時,給予他們最深刻的教訓。
這教訓,便是死。
雖有些遺憾,但隨著強大力量的不斷衝擊,這股遺憾已經所剩無幾。與混沌結合的修法者才能立於天地之間,輕鬆屠戮任何膽敢反抗者。傳說中的仙人或神明,大抵也就是這種感受了吧。
怪不得該術不可隨意施展,一旦經歷過如此超越常理的體驗,就不可能再甘心於平凡了。
至於意識被混沌完全吞併後會怎樣,安佑郎不想去思索,或者說已無力去思索。他此刻只想將所有生者一一碾碎,就好比平時碾死螞蟻那般。
還燃著的火光已所剩無幾。
魔準備好了新一輪投放。
就在這瓢潑大雨中,下方的景象忽然有了變化。
一隻狐妖帶著一個略有些面熟的男子穿過街道,快速奔入了堆場。
安佑郎依稀記得,正是此人將自己的身軀打得粉碎,還試圖用震術消滅化魔中的自己。
翻湧的殺意頓時填滿了他所剩無幾的腦海。
他停止前進,數十道黑霧頓時朝著折返而來的狐妖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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