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陽霸占半邊天空,封媛下班後站在公司外等待,不多時,skp的成員出來了,一個個大男孩子勾肩搭背,互相笑鬧,簇擁著中間的女孩子。
奚辰是個例外,他永遠走在最前面。
兩隻手插在褲兜里,懶洋洋地邁著步伐,背微微有些往下耷,像隨時準備入睡的大貓。在看到她後,大貓就清醒了,眨巴兩隻圓溜溜的烏黑眼睛,裡面泛出細碎的光。
他抬手撥了撥劉海,提步小跑過去。
「等很久了吧?」
「沒有,我剛下班。」換了新崗位的她神清氣爽,說話都帶了笑意。
奚辰順手接過她手裡的紙袋,裡面裝著明天要用的新聞稿,封媛要搶過來,他把手背後面,不讓她碰。
「我自己來拿。」封媛搶不過他,伸出一隻手在他面前。
掌心向上,白白嫩嫩,指尖染著一點點粉,上面的紋路並不明顯。
想牽……
奚辰看到這隻手的唯一想法就是握住它,緊緊裹在掌心。
那樣會嚇壞她吧。
捻了捻指腹,奚辰剔除腦中奇怪的想法,轉移話題,「我們去哪兒吃飯?」
封媛放棄了從他那裡搶回自己的紙袋,也是不想被他身後的隊友們笑,淡定地回,「西海路新開了一家餐廳,同事說那裡不錯,我們過去吃吧。」
客隨主便,奚辰點頭說好,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隊友。
他們聳聳肩,揶揄笑道,「有人請客就不錯了,當然沒問題。」
一撥人分兩輛的士前往吃飯地點。
奚辰理所當然跟封媛坐在同一輛車,後座,前面副駕駛坐著章魚。
他手扒在椅背上,身子向後轉,「誒,妹子看過這兩天的彈幕嗎?」
「啊?」封媛有點不在狀態,抬眸茫茫然看他。
彈幕?
自從知道自己天天被罵得狗血淋頭以後,她就自覺沒有再看,吸收太多負能量心裡會堵得慌。
在他目光下,封媛搖頭,「沒看過。」
章魚笑得花枝亂顫,腦袋後的小髒辮跟著亂晃,「粉絲說,垃圾解說妹子不在,他們都不習慣了,總覺得少點什麼。」
封媛忍俊不禁。
她跟奚辰熟悉,每次在召喚師峽谷,都是兩人之間的交流比較多,她對他的隊友並不了解,只知道他們是一群熱血向上的少年,不拘小節,說話隨心隨性。她招架不了,卻並不厭煩。
可這一刻,她發現,他們也很可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垃圾解說妹子,不再是對她能力的侮辱和否定,而是一種形象的別稱。
就像他們的名字,章魚、仙人球、滾滾……
想到什麼,封媛突然扭頭問奚辰,「奚辰是你的真名嗎?」
「幹嘛?」他摸摸薄峭的粉唇,笑道,「想了解我啊?」
「不是……」封媛低頭捏衣角,對別人的玩笑話有些無所適從,「就,有點好奇。」
章魚不打擾他們,扭回頭目視前方,假裝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奚辰說,「不是看過我們的百科嗎?上面沒寫?」
封媛搖頭,好像沒看見這個。
啊,對,他們的真實名字是不是不能說?那些關於他們的新聞稿里都是代號,都沒有用真名的。
「是真名。不過同音不同字。」見這個腦洞大出天際的女生即將陷入自己的猜想中,奚辰便不跟她賣關子,主動承認,「身份證上的名字是早晨的晨,我是早晨出生的。」
她沒反應,奚辰作勢拿出錢夾子裡的身份證證明自己沒騙她,「你不信嗎?」
封媛狂搖頭,沒有不信啊啊啊。
她就是好奇隨口一問,絕對不是想窺探大神隱私的意思!也沒興趣知道他的真實名字,他其實不用告知得這麼詳細,連他什麼時辰出生都說了……
接下來的車程,嚇得封媛全程不敢說話,緊閉嘴巴,絕對不再開口打聽關於他們的信息。
二十分鐘後。
車子停在餐廳外的馬路邊,封媛先下車,兩個大男生落在後面,章魚趁機撞了撞奚辰的肩膀,「我說你真的太磨嘰了,照你這種攻略方案,猴年馬月能拿下妹子。」
奚辰在他後腰捅了一拳,「閉嘴,敢壞小爺好事,砸了你新買的鍵盤。」
章魚:「……你狠。」
一行人進了餐廳。
提前預約了包廂,服務生帶領他們上二樓。仙人球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誇張樣子,「這麼高檔的地方?解說妹子你太大方了吧。」
封媛靦腆地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話。
從電視台辭職後,那一個月的工資正好在昨天結了,就想請大家吃頓大餐,感謝他們兩個多星期來的幫助。
本來想把封照也帶過來,小孩子今晚非要吃肯德基,沒辦法,只能等她回去再帶給他。
美味的菜餚端上來後,大家邊吃邊聊。
除了他們交流的話題封媛常常聽不懂,這頓飯還是吃得相當愉快的。
臨行前,封媛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碰上在盥洗台前洗手的youyou。
女孩穿著帶亮片的吊帶,下面搭配皮裙,長長的波浪捲髮紮起來,露出纖長的脖頸,大圓圈耳環在昏暗光線下折出細光。
封媛跟她不熟,這一個晚上也沒說過幾句話,只點點頭,算打招呼。
女孩卻突然湊近,明艷的五官就停在封媛面前,她嘴角噙笑,惡作劇一般揚著調子問,「喜歡阿辰啊?」
封媛往後退了退,沒聽明白,「什麼?」
女孩雙手環臂,重複,「你,喜歡奚辰?」
這回封媛聽懂了,先是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後搖頭否認,「怎麼可能!我不喜歡他,他比我小誒,小好幾歲。」
沒記錯的話,百科上寫的他今年才二十歲,她都二十三了。
她就覺得他是個熱心溫暖的弟弟,怎麼會喜歡他。
有點搞笑了。
youyou半信半疑,狐疑地看著她,「真的?」
「我騙你幹什麼?」封媛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她有哪一點表現出自己喜歡那個男孩子嗎?好像沒有吧。
youyou打量封媛神色,見她不像說謊,她終於放心,掀掀嘴皮子,傲嬌道,「記住你說的話,我不喜歡撒謊的人。」
她從前的擔心是多餘的,奚辰喜歡她,她不喜歡奚辰,兩人照樣沒可能在一起。封媛一看就是那種靦腆踏實的女生,應該不會喜歡阿辰那種像風一樣的男孩子。
youyou看了她一眼,不再問別的,走出洗手間,一抬眼,在走廊上看到了奚辰匆匆的背影。
她心頭一跳。
剛剛的話,他都聽見了?
不對,按照他走遠的距離看,應該只聽到了前一部分,沒聽到她最後那句話……
奚辰的確只聽到封媛那句,「怎麼可能,我不喜歡他,他比我小誒,小好幾歲。」
別的他都忽略了,只留「我不喜歡他」五個字在心頭盤旋。
章魚說的對,他太磨嘰了。
導致她到現在還對他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
幾人在餐廳門口分別,封媛要到前面的肯德基給弟弟買東西,步行前去。
走了幾步,發現身後跟著一條尾巴。
在召喚師峽谷里,她總是扮作尾巴緊跟奚辰,害怕被敵方砍死,在現實生活中,奚辰變成了尾巴,跟在她身後。
封媛停下腳步,轉身,不解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奚辰站在她面前,抬首挺胸,努力裝出一副大男人的樣子,「我不是二十歲。」
他平時的穿衣風格以寬鬆舒適為主,t恤永遠買大一個號,出門時不想被人認出來所以習慣戴鴨舌帽,長相也是白白淨淨的圓臉,奶奶的,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高中男生,跟她公司里那些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比,更顯得年齡小。
他才不小好嗎?
男人就是男人,不是學校里的小男生。他必須要跟她解釋清楚,搞不好這麼久以來,她把他當弟弟來哄了。
封媛:「?」
腦袋上頂了一個問號,幹嘛要跟她說這個?
奚辰拽住她胳膊,帶著她往前走,「不是說要買東西嗎?邊走邊說。」
奚辰看著自己握住她胳膊的那隻手,四捨五入,就算牽手了。他在心裡跟自己說。
封媛扭著身子望向後面,提醒他,「你隊友都走了,你不回去嗎?」
「不回去。」
「……」
這個男生怎麼怪怪的啊。
奚辰垂下眼瞼,隨著眨眼的動作,臉上的扇形陰影忽大忽小,透出一股落寞。
「我實際年齡比身份證上大了兩歲。」他說。
封媛驚了。
他們電競圈也跟娛樂圈一樣喜歡謊報年齡?只為了顯得小一點,好讓未來發展期長一點……
「不是你想的那樣。」奚辰知道她又想歪了。
「我媽媽是富家小姐,家裡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她更喜歡我那個長得帥的窮鬼老爸,然後就跟他私奔了,我兩歲的時候,他們才回來領證結婚,我戶口本上的年齡就比真實年齡小了兩歲。」
封媛聽得目瞪口呆。
他父母的人生有點像電視劇。
可是,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哦,我知道了,你今年二十二歲了。」那又怎麼樣,他還是比她小啊,看起來就是個大男孩。
奚辰看著她沒什麼起伏的神色,頹然地垂下頭。
肯德基店到了,封媛進去買東西。
再出來時,手裡拿了一盒巧克力聖代,「給,請你吃的,感謝你上次請我吃冰淇凌。」
奚辰:「……」
她算得還真清楚。他和隊友教她打遊戲,她就請他們吃頓飯,他請她吃過一次冰淇凌,她就還給他一個。
那麼——
她把他的心拿走了,能不能還給他一顆心。嗯?封媛小姐姐。就那麼想當知心姐姐?
奚辰接過巧克力聖代,看了眼,真貼心,還記得他上次吃的是巧克力味。
封媛指著一個方向,「你家在那邊,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他該不會還有事去峰匯路那邊吧。
封媛走了幾步,攔下一輛的士,坐上去,降下半扇車窗,朝外面揮了揮手。
奚辰心情鬱郁,還是揚起嘴角給她一個臨別的微笑。
夜晚燥熱的風拂面而來,他目送車子離去,嘴角便耷拉下來。
拖著渾身的煩躁回到公寓樓,不出意外,幾人又圍坐在桌上打遊戲,章魚見他回來,說,「下個月有場比賽,阿閃啊阿閃,你該收收心了。」
玄關有一面鏡子,奚辰站在鏡子前上下打量,仿佛沒聽見他的話。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把劉海往上掀起。
半晌沒聽見有人接話,章魚抬眸就看到奚辰臭美的樣子,其他人也看到了,紛紛搖頭。
仙人球:「沒救了。」
滾滾:「沒救了。」
奚辰鞋都沒換,跑了過來,捋著自己的劉海說,「你們覺得,我剃成小平頭會不會顯成熟一點?」
章魚連著三殺,掰了掰手指骨節,「別折騰了,你長得就很奶,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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