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烈在天湖邊上正好遇到挾持段譽而來的鳩摩智和來找慕容家尋仇的崔百泉、過彥之叔侄,幾人上了阿碧的小船,一路來到一處莊子。
阿碧說了一聲到了,然後接過木槳,將船直向柳陰中划去,到得鄰近,只見一座松樹枝架成的木梯,垂下來通向水面。阿碧將小船系在樹枝之上,忽聽得柳枝上一隻小鳥「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來,聲音清脆。阿碧模仿鳥鳴,也叫了幾下,回頭道:「請上岸吧!」
崔百泉和過彥之信不過阿碧,一時有些躊躇,鳩摩智本來藝高人膽大,倒未必怕了慕容家,只是如今有王烈在側,他不敢把後背展現在王烈面前,所以一時也沒有動作。
王烈微微一笑,不見如何動作,他背負雙手的身影已經到了岸上,接觸越久,越發覺這人的深不可測,只是一個上岸的動作,包括鳩摩智在內,都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如此輕功,簡直是匪夷所思。
王烈已經上岸,沒有任何變故,眾人逐一跨上岸去,見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個不知是小島還是半島之上。房舍小巧玲瓏,頗為精雅。小舍匾額上寫著「琴韻」兩字,筆致頗為瀟灑。
鳩摩智道:「此間便是燕子塢參合莊麼?」
王烈自然知道這裡不是燕子塢,不說燕子塢他曾經去過,他也知道按照天龍八部的情節,阿碧會帶他們先去匯合阿朱,然後會帶著段譽逃到曼陀山莊去,這時候雖然有了王烈,但是這個情節並沒有變化。
果然就聽得阿碧搖頭道:「不。這是公子起給我住的,小小地方,實在不能接待貴客。不過這位大師父說要去拜祭慕容老爺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請幾位在這裡等一等,我去問問阿朱姊姊。」
王烈沒什麼感覺。他雖然如今的輩分高得離譜,武功更是可以說天下沒有敵手,但是他不是一個驕傲的人,並沒有覺得自己多了不起。而且他倒是想看看阿朱到底是什麼樣子。
鳩摩智卻是心頭有氣,臉色微微一沉。他是吐蕃國護國法王,身份何等尊崇?別說在吐蕃國大受國主禮敬,即是來到大宋、大理、遼國、西夏的朝廷之中,各國君主也必待以貴賓之禮。何況他又是慕容先生的知交舊友,這番親來祭墓,慕容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門,那也罷了,可是這下人不請他到正廳客舍隆重接待,卻將他帶到一個小婢的別院,實在太也氣人。
但他見阿碧語笑盈盈,並無半分輕慢之意,心想:「這小丫頭什麼也不懂。我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想到此節,便即心平氣和。
崔百泉問道:「你阿朱姊姊是誰?」
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她只比我大一個月,就擺起阿姊架子來了。我叫伊阿姊,也是沒有法子,誰叫她大我一個月呢?你用不著叫她阿姊,你倘若叫她阿姊,她越發要得意哩。」她咭咭咯咯的說著,語聲清柔,若奏管弦。將四人引進屋去。
到得廳上,阿碧請各人就座,便有男僕奉上清茶糕點。四色點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軟糕、翡翠甜餅、藕粉火腿餃,形狀精雅。每件糕點都似不是做來吃的,而是用來玩賞一般。王烈端起茶碗,撲鼻一陣清香,揭開蓋碗,只見淡綠茶水中飄浮著一粒粒深碧的茶葉,便像一顆顆小珠。生滿纖細絨毛,赫然是後世的碧螺春。
王烈不著急,鳩摩智卻有些不耐煩,說道:「請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姊姊。」
阿碧笑道:「阿朱的莊子離這裡有四九水路,今朝來不及去哉,四位在這裡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聽香水榭』。」崔百泉問道:「什麼四九水路?」阿碧道:「一九是九里,二九十八里,四九就是三十六里。你撥撥算盤就算出來哉。」原來江南一帶,說道路程距離,總是一九、二九的計算。
鳩摩智道:「早知如此,姑娘徑自送我們去聽香水榭,豈不爽快?」
阿碧笑道:「這裡沒人陪我講閒話,悶也悶死了。好容易來了幾個客人,多好?所以啊總歸要留你們幾位住上一日。」
王烈看她胡言亂語,暗自點頭,不考慮她是慕容家的丫頭,做逍遙派的弟子也算夠格了,面對一眾武功遠在自己之上而且來勢洶洶的人她還能如此侃侃而談,心裡素質倒是不錯。
過彥之一直沉著氣不說話,這時突然霍地站起,喝道:「慕容家的親人住在那裡?我過彥之上參合莊來,不是為了喝茶吃飯,更不是陪你說笑解悶,是來殺人報仇、流血送命的。姓過的既到此間,也沒想再生出此莊。姑娘,請你去說,我是伏牛派柯百歲的弟子,今日跟師父報仇來啦。」說著軟鞭一晃,喀喇喇一聲響,將一張紫檀木茶几和一張湘妃竹椅子打成了碎片。
阿碧既不驚惶,也不生氣,說道:「江湖上英雄豪傑來拜會公子的,每個月總有幾起,也有很多像過大爺這般凶霸霸、惡狠狠的,我小丫頭倒也沒嚇煞………」
王烈自顧自品茶,一言不發,仿佛發生的一切跟他沒有關係,不過這些也確實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他現在的心態就像一個長輩看著小孩子打鬧一般,就算他們現在打起來,王烈的心裡也不會起什麼波瀾。
這時候後堂轉出一個鬚髮如銀的老人,手中撐著一根拐杖,說道:「阿碧,是誰在這裡大呼小叫的?」說的卻是官話,語音甚是純正。
王烈饒有興致地看著這老人,當年柳復生年輕的時候也無師自通地精通了易容術,這阿朱的易容術確實很是不錯,王烈一眼看過去竟然都沒有發現破綻,竟然絲毫不在柳復生之下,不過他心有定見,仔細打量了一下還是能看出她鬢角化妝的痕跡。
崔百泉縱身離椅,和過彥之並肩而立,喝問:「我師兄柯百歲到底是死在誰的手下?」
這老人弓腰曲背,滿臉都是皺紋,看起來沒有九十也有八十歲,只聽他嘶啞著嗓子說道:「柯百歲,柯百歲,嗯,年紀活到一百歲,早就該死啦!」
過彥之一到蘇州,立時便想到慕容氏家中去大殺大砍一場,替恩師報仇,只是給鳩摩智奪去兵刃,折了銳氣,再遇上阿碧這樣天真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滿腔怨憤,無可發泄,這時聽這老人說話無禮,軟鞭揮出,鞭頭便點向他後心。他見鳩摩智坐在西首,防他出手干預,這一鞭便從東邊揮擊過去。
那知鳩摩智手臂一伸,掌心中如有磁力,遠遠的便將軟鞭抓了過去,說道:「過大俠,咱們遠來是客,有話可說,不必動武。」將軟鞭捲成一團,還給了他。
過彥之滿臉脹得通紅,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轉念心想:「今日報仇乃是大事,寧可受一時之辱,須得有兵刃在手。」便伸手接了。
接著鳩摩智又一本正經地提出要去慕容博墓前拜祭,但都被阿朱扮演的老人插科打諢糊弄過去,最後老人拄著拐棍離開,弄得鳩摩智有氣無處撒,只能悶哼哼地坐下。
沒多大會兒,又有一個五十來歲的瘦子進來向幾人賠禮,不管鳩摩智怎麼說,那人就是不鬆口,只是道歉,待了一會兒就告辭離去,王烈看了一眼段譽,見他一臉古怪神色,顯然已經發現了異樣,再過一會兒,瘦子退了下去,內堂又有一位老婦人走了出來,當然還是阿朱所扮。
三言兩語,鳩摩智解開了段譽的穴道,說道:「段公子,慕容老夫人不信你已練會六脈神劍,請你一試身手。如我這般,將這株桂花樹斬下一根枝椏來。」
說著左掌斜斜劈出,掌上已蓄積真力,使出的正是「火焰刀」中的一招。只聽得喀的一聲輕響,庭中桂樹上一條樹枝無風自折,落下地來,便如用刀劍劈削一般。
這一招在王烈看來普普通通,但是崔百泉和過彥之都驚呼出聲,感嘆這番僧內力之強,實在是罕見罕聞。
段譽搖頭道:「我什麼武功也不會,更加不會什麼七脈神劍、八脈神刀。人家好端端一株桂花樹,你幹麼弄毀了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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