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開闊的山頭,錄押還頗為熟悉,因為數日前他陪神農週遊堂庭時,便來過此處,還在那東南角的一處山洞內採過果。
錄押正思憶間,卻聽老龜失色慘叫:「啊,澤心果!本龜為何感受不到澤心果的氣息了?!」
凌波兒聞言驚異道:「原來兌部聖果竟生於此間!」
老龜驚惶之中不再顧惜神念,竟然強行操縱著錄押的身體,向東南角的山洞奔去。
可走到洞口時,錄押卻再也沒能邁進去半步,這洞口前設有禁制!
老龜作為附體神獸貿然操控宿主軀體,神念消耗極大,話音都有些顫抖:「神禁!莫非是神帝採摘去了!」
老龜泄氣般撤銷了控制,錄押手腳恢復自如。
他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腰間藥囊,心道:待得脫離了這老龜,定要好好打開藥囊,對照神農本草經,將那八枚奇花異果仔細研究一番。
他驀然意識到老龜是能感受到自己心裡活動的,連忙屏神靜氣,心如明鏡台。
只是老龜心神還糾結在兌部聖果的去向上,恰到好處地漏掉了錄押這段心語。
凌波兒接過老龜話頭:「若真是神帝採摘了澤心果,那便證明神帝尚在世間,如此我們此行便不會落空!」
放蕩不羈的流氓龜起神帝來卻很是尊敬:「神帝採摘澤心果必有他用意,我們無需揣度,還是儘快上山,解決眼下狀況。」
兌部龍脈依附在堂庭主山東南方,有石堤相連。
錄押和凌波兒拾階而上,走了半會兒,瞧著眼前景象,錄押驀然一愣。
前方的石階詭異地斷了,空空如野。
「舊友來訪,望神帝不吝一見!」老龜施展神通,聲音在山內迴響。
等了半會兒,山並沒有人應答,老龜正待重述,卻見高天之上緩緩飄下一座狀若蓮花般的物體,落在斷開的石階前。
「八色祭壇!」凌波兒認出此物。
八色祭壇有八色,對應著各部真元的顏色,火元赤、雷元紫、地元綠、山元黃、水元藍、風元青、天元白、澤元黑。祭壇邊緣,那盛開的蓮花瓣上一一刻著艮震巽兌,乾坤坎離八副卦圖。
此謂八卦定毫釐。
再往內則分割成了四塊區域,寫著東、南、西、北四方位,每個區域上各畫有一副四象圖,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此謂四象引方圓。
到得祭壇最中心,便是陰陽混沌圖了,那裡便是祭壇的陣眼,也唯有陰陽大道,才能扣開天地法則大門,進行跨時空的傳送。
令錄押甚感親切的話語響起:「你之來意我已知曉,能助你者在大崑山上,你們可由此祭壇前往。」
「多謝神帝!」老龜恭敬答禮後催促錄押登上祭壇。
錄押心中悵然,本以為還能見神農一面,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
他不甘地衝著山呼喊:「老頭子,你還好嗎?」
喊聲乘風直上,然而這次神農並沒有應答。
老龜在錄押心底鄙夷道:「神帝豈會與你這無名卒相識,趕緊走吧,別廢話!」
錄押落寞,正待移步,卻感一道意念隨風而入,鑽入腦海:「去吧,勿忘了你我十年之約!」
錄押驀然一怔,堅定起步,凌波兒緊隨其後,跨上了祭壇,停留在陣眼位置。
他二人都沒察覺到,就在他們站定的那一剎那,有道微風卷了進來,就連修為高強的老龜,都未能感應到。
祭壇之上,八道蓮花瓣上光華流轉,最終定格在了西北方向,陣眼之處陰陽混沌氣瀰漫而出,瞬間就將眾人籠罩,下一個剎那,祭壇之上已空空如野。
八色祭壇的跨地域傳送,在錄押看來也不過是眼前一暗又復歸清明的瞬間。
此間的場景仍然是一處山崖上,能讓錄押明顯感覺到位置變換的,便是此間的氣候了。
這裡頗為清冷,抬頭仰望,會看見山之上的終年積雪。
正對著錄押的是一處洞穴,自洞穴里傳出絲絲溫暖氣息,錄押正打量著,就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自洞穴中傳來,由遠及近。
那腳步聲初始時是「踢踏踢踏」,到得後來卻變成了只是「踢踏」二聲。
老龜揣摩出腳步聲中的傳出意味,大咧咧道了一聲:「原來是你,白澤!」
「你這潑龜,腦子還是如此靈光。」一道清矍身影自山洞走出,正笑意盈盈地看著錄押。陽光照射在他淺笑的臉上,那洋溢的氣息,讓人如沐春風。
「你就是那隻唯一能化作人形的聖獸白澤?」凌波兒難掩心中驚訝,顯然白澤的傳在八部之中流傳很廣。
聖人出,白澤現。一百多年前八部混居,戰亂不休。年輕的神農游大崑山,聖獸白澤口銜聖經經緯而出,輔佐神農徵得神帝位,八分天下,安定世間。
後來神農歸隱,白澤亦功成身退,不顯世間。
未曾想到,白澤竟是隱居在這大崑山的某處洞穴之中。
「你之來意我已知曉,」白澤開口,「我也等你們很久了!」
「哼,」老龜在錄押體內拽拽地道,「若非神帝傳送,本龜是斷不會找上門來求你的。」
老龜似乎與白澤很不對味,想來當年老龜作為兌部聖獸,必然與隨神農鎮壓八部的白澤有過爭端。
白澤搖搖頭,笑道:「算來兩甲子都將至,你還是當年脾氣啊!」
老龜冷哼,未接話頭,凌波兒適時出面,打破沉默:「還請前輩解救龜師!」
白澤頭:「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開始吧。」
罷,白澤的人形身軀忽然扭曲起來,緊接著,一隻通體雪白,身負雙翼的獨角聖獸便出現在了錄押眼前。
這是白澤真身,其首如人,白髮白須其角如蒼龍,只有一隻其翼如鶴,潔白修長其身如虎,威武莊嚴其四肢如凰,蒼勁筆直其尾如雲,輕盈飄逸。
其周身無處不透發出聖賢氣息,讓人要禮膜拜。
錄押正呆愣著,就聽白澤對他道:「你怕不怕我?」
錄押搖頭。
「那我附於你體內,日後與你同行,你願不願意?」白澤又問道。
「還好,你在我體內總比這老流氓在好。」錄押輕聲嘀咕道。
白澤頭,又對老龜道:「你我同演兌道,乾坤轉換,我替你附體,你出來。」
罷,白澤雙翅張開,以獨角在虛空演化出一幅兌卦圖來。
與此同時,錄押的背部亦有卦圖浮現,那是老龜在演化兌道。
老龜、白澤同時念道:「陰陽流轉,乾坤挪移。兌者。亨,利貞!」
話音剛落,白澤便化作一道光束,投入到錄押背部,同時,一隻大龜殼從錄押背部旋轉而出,落到地上,幻化出流氓老龜的模樣。
整個過程中並無異樣,錄押體內的神秘異獸也未曾現形干擾。
老龜終是重見了天日!
老龜現身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錄押衝來,輪圓了蒲扇大的龜掌要扇錄押,嘴裡還咒罵著:「你這天殺的子,將龜爺爺囚禁至如今,可憋屈死龜爺爺了!」
還不待錄押反應,他體內白澤的神力就湧現而出,化作一道法則隔斷在老龜與錄押之間。任老龜如何揮掌,都觸碰不到錄押分毫。
老龜無奈,收起龜掌,沖錄押方向了個頭,道:「今日之事算我欠你的,就此別過!」這顯然是與白澤聽的。
老龜拖著凌波兒就要走,凌波兒忽然心中迷茫了,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錄押。
這些日子,她並沒有與錄押多做交流,因為她感覺到了自己心中對錄押的莫名情愫,她竭力壓抑著,甚至不敢看錄押一眼,生怕每多看一眼,那情愫便會多加一分。
她不知這情愫是從何時滋生的,也許是在湖中,被看光身子的那一剎也許是在獄中,唇舌交接的那一瞬又或許是被他抱在懷中,埋入他堅實臂彎的那一刻
凌波兒的心很亂,她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情愫,她曾如是安慰自己:他是我的魔障,待龜師脫離他體殼,我便與他分開,眼不見心不煩,再經過那時間的洗涮,我便會將他忘掉。
可真到了要分別的這一刻,那久抑的情愫瘋狂地洶湧了起來。
就要離開了嗎?從此天涯陌路,日後可能永不會再相見了吧?他也許很快就能把我忘了吧?
凌波兒的心思糾結了。
可這在老龜看來,卻又是另一番意味。
「波兒,你是否還在為那件事掛懷,本龜替你去挖了那子的雙眼,如何?」
錄押一聽連忙向後躍開數丈遠,警惕地打量著老龜。
凌波兒瞧見錄押這慫樣,心思又像那斷了線的紙鳶,猛地一個旋轉。
凌波兒啊凌波兒,你是立志要成為聖女的人,豈不知聖女註定要侍奉澤神,孤獨終生?姑姑的前車之鑑你還沒吸取教訓嗎?這人如此慫樣,又能比那有負姑姑的負心漢有好到哪去?你豈可留戀兒女之情,而忘了大義?!
凌波兒在心裡把自己一陣教訓,心境似乎堅定了起來。她再不多看錄押一眼,只衝老龜搖搖頭:「罷了,龜師,我們走吧。」
錄押看著凌波兒與老龜漸漸離去,就覺得心中某處囤積著的東西也仿佛在慢慢流失。
他張開口,似要什麼,卻又不知什麼好。
挽留?
憑什麼去挽留?又拿什麼去挽留?
凌波兒與老龜的身影漸漸消失,錄押只知道心裡仿佛空了,卻又像沒空,只有道虛影,虛而不實,卻又有那麼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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