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錄押全力催使法器葫蘆極速飛行,身後石敢當的大喝聲已漸不可聞。寶葫蘆越飛越遠,錄押的心情也愈加沉重。他自幼便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更別提兄弟姐妹!可當石敢當擋住裂石祖,轉身大聲喝呼他離開的那一剎,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划過心間,讓錄押眼底酸澀。
「這便是所謂的兄弟之情嗎?」錄押在心中自問。
錄押心中滿懷著對石敢當的歉疚,他毅然催使寶葫蘆降落到一處山谷中,轉身對山輕眉道:「你帶他們去那太古荒嶺!」
此話完,錄押轉身便走,卻被山輕眉一把拉住:「你現在若回去,便是讓敢當兄的付出都白費了!」
錄押堅持要走:「我們三個一起進來,也要一同回去,不能把任何人丟下!」
山輕眉悲憤,眼圈含淚盯著錄押:「你現在不正是在將我拋下?」
錄押一時語塞,愣住當場。
「今日橫斷山一戰我們已經暴露,我們這四十個人在這上古連艮域中已成了眾矢之的。你若一走,叫我如何能夠帶著眾人進入那太古荒嶺?」
見錄押未做聲,山輕眉又指著身後剛脫困的眾奴隸修士繼續道:「你看他們一個個被摧殘成這般模樣,你又如何能忍心棄他們於不顧?」
錄押轉身,看向山谷中散坐在地的眾修士。他們都已聽到了方才二人的爭執,此刻都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錄押,如同看著一根救命稻草。
錄押瞬間從這些人的眼神中聯想到了當年形同乞兒流落江湖的的自己,從記事的五歲起,至遇見老把式的八歲那年止,這三年裡,每當因饑寒交迫而持瓢行乞路過那些紅牆綠瓦的富裕人家門前時,那時候自己眼中的目光,不正是這般的渴望?
錄押長嘆,抬手自藥囊中取出一把聚氣丹,分散到身後眾修士手中。道:「大家迅速聚集真元,三炷香後我們再出發。」
眾修士見他未再堅持要走,紛紛鬆了口氣,他們迅速吞服下聚氣丹,努力恢復真元。
錄押找到了那名提及太古荒嶺的修士,這修士名叫山康,出自山姓末支的一個家族。由於每次派遣家族直系子弟前往上古連艮域內,最終都有去無回,察覺出異常的山姓豪門不再派遣直系子弟進來,而是從中落的家族中挑選天資不俗的子弟代替前往,原本這山康在家族本支子弟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無奈進入到這上古連艮域內卻慘被奴役。
「你是如何獲知那太古荒嶺的?」錄押問道。
那山康臉上閃過一抹自嘲:「我自進入到這鬼地方後,已被不下三方勢力奴役過,也算是三姓家奴了吧!」
錄押未接話,他的遭遇確實讓人心生悲涼。
山康自嘲過後,又繼續道:「這上古連艮域中派系繁雜,明爭暗鬥無數。大派系之間彼此心存顧忌,倒也能相安無事,而勢力間的爭鬥則時有發生。我進入此間後,先是被一方勢力抓捕,不足一年,這方勢力在與另一波勢力爭鬥中戰敗,我們便也換了新主子。而對於我們這幫域外奴隸而言,唯一逃脫的機會,便出現在兩波勢力爭鬥火拼之時!那關於太古荒嶺的消息,我便是聽聞那些起了逃跑心思的兄弟們提起的,可恨我當時怕死,未有勇氣與他們一起逃離!時至今日才發覺,就算是死,也比終日被人如畜生般奴役要強太多太多」
錄押打斷他的唏噓:「那些人可曾向你指明太古荒嶺的方位?」
「我曾親耳聽他們過,也把這句話一直牢記在心:那日頭落下的地方,便是生路所在!」山康堅定道。
錄押頭,又再問道:「那你可曾聽聞有人提起過我聖山弟子?」
「傳聞進入太古荒嶺中的第一波修士,便是由一聖山弟子帶領!」山康如是道。
錄押再次頭,輕拍了拍他肩膀,取出一枚補氣丹,交到他手裡。
山康認出這丹丸,欣喜若狂,迅速塞進嘴裡後打坐冥想,配合聚氣丹恢復真元。
谷中一名名修士原地打坐,對自由的渴望激勵著他們奮力聚氣煉元。他們本已心若死灰,然而錄押三人的到來卻給了他們生的希望。
錄押瞧見此景,又想到生死未卜的石敢當,再回想起自己這十七年來,從地球謀生到穿越至大荒的種種遭遇,心中五味陳雜。他走至一叢淚竹旁,隨手摺下一截竹管,又以指在管上淚斑處開了洞眼,心思一動,回想起昨日白髮女子吹奏的曲調,將嘴唇貼上了笛端。
這廝當年隨老把式行走江湖時學過三教九流的手藝,對這竹笛也不陌生,兼之他天性聰慧,此刻根據記憶中的音律,竟也將那白髮女子吹奏的曲調模仿得惟妙惟肖。
山輕眉聞音皺眉,哪裡聽不出來這便是昨日那妖女所吹奏的曲子。可此刻聽錄押吹響,笛聲哀傷,讓她又聽出了別樣味道。有滄桑,有孤寂,有迷茫似在對人生發控訴,又想要與命運道彷徨。
山輕眉只覺得那橫笛於前的背影是如此落寞,似有心思千萬種,盡述於了笛聲中。她不明白為何年紀輕輕的他,會吹奏出如此曲調?她心中最想做的,竟是從後向前將那落寞背影深深擁抱,再融入他心扉,看看他是有怎樣的滄桑,才能吹響笛聲,哀婉如斯。
山輕眉在這一刻感到自己與錄押似乎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她不知道心中為何會生出強烈想要窺探他那個世界的意願,可就算心裡再怎麼想,此刻哪怕挪動一下腳步,卻又變得比登天還難。
相知相思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卻在此時,一股腥風颳進了山谷,狼嚎虎嘯,獸走蟒游之聲漸漸傳來。
谷內正在靜心打坐的眾修士驚坐而起,就連山輕眉也取出雌雄雙股劍來嚴陣以待。
體型龐大的金剛猿出現在山谷口,背負劍刺的劍齒豬發出「哼唧」聲,足有五丈長的獨角蟒緩緩游入,惹得谷內枯葉沙沙作響。
眾修士凝聚起些微真元,每人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就要向其間灌注真元,卻見山輕眉忽然抬手,止住了眾人。她察覺出了這群蠻獸眼中並無凶光,而本該第一個警覺的錄押此刻也絲毫未動。
哀婉笛音不斷,走獸們緩緩進入山谷,向錄押靠攏,徘徊在他身側。金剛猿默立錄押身後,眼帘低垂獨角蟒在錄押腿間遊動,蹭著他腳背示好
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濃濃的不可思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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