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二 第一五六章 匯合（下）

    蘇牧仍在樹林裡戰鬥，進林的荒軍一共兩批，總計一千人，經過了一番努力，他和小黑擊殺了其中的百來人，稍稍拖慢了荒軍的速度，可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荒人把平澤城裡的食物搜刮一空，進城後蘇牧只吃過一頓飯，用的是漏在地上的小半袋米，接著他被荒巫燒傷、讓小黑縱火、與荒人戰鬥，到現在已經有了飢餓感。

    一般情況下，當一個人能夠感覺到餓的時候，就表示血糖濃較低甚至是不足了，若不能及時進食，身體會分解肝糖來維持血糖含量，這個時候會食慾降低，也就是「餓過了」，也說明了飢餓不是健康的減肥方法，輪到脂肪分解的時候，人的身體已經有所的損傷了。

    蘇牧的情況又有所不同，他的飢餓都是小黑造成的，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飯，也就是說消耗比普通人要大得多，特別是小黑巨大化之後，消耗可能增加十倍、百倍，沒有補充的話，可能很快就出現腦功能障礙，例如注意力無法集中、頭暈目眩、驚厥、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不可能殺死這一千人，也無法阻止他們前進的步伐，蘇牧有些著急，他是俘虜們的最後一道防線，可現在已經有些頭暈了，堅持不了多久，一旦被突破，荒人就無所顧慮，很快能追上前面的人。

    荒人也發現蘇牧的殺人效率降低了不少，有機會的話，他們絕不會放過這個殺了兩個巫和大量戰友的惡人，要是能將他殺死在這裡，也算是大仇得報了。

    蘇牧感覺到了壓力，聚集過來的荒人越多，他的壓力就越大，在被壓力摧毀之前他就必須離開，留點力氣逃回百興城。

    差不多是時候了，在林子裡逃出包圍圈要比在平地上簡單得多，平地上只能穿過或跳過，林子裡可以上樹，這個季節大部分樹木都無葉，視野清晰，很適合在上面跳來跳去。

    喚回小黑，讓它恢復成影子狀態，蘇牧看中了一顆較為粗壯的大樹，慢慢向那邊退去，計劃是他以最快的速度上樹，小黑擋住荒人射來的箭或投擲的武器，到達足夠的高度後，蘇牧瞄準另一棵樹上較粗的樹枝跳上去，利用其彈力跳到更遠處的樹上，如果樹枝凍得太結實踩斷了，就步行跑到另一棵樹，重複這個過程。

    可惜計劃沒能成功，他還來不及退到樹旁，那顆粗大的樹就斷了。

    樹斷了，上半截往前飛出去一截才轟然落地，向後倒去，像是被一輛用斧刃當保險槓的坦克撞中一樣，然而這並不是坦克造成的，不僅是因為這裡沒有坦克，還因為坦克力量雖大，卻沒法達到這麼快的速度，速度不夠的話就不能這麼幹淨利落的把一棵大樹撞斷。

    撞斷大樹的是個人，或者說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坦克的人，蘇牧曾經在富昌鎮裡和六義鎮外見識過屠和尚的蠻王衝撞，當時就已經驚為天人，但和現在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屠和尚身軀龐大，但他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的步法，每踏出一步都能提高一點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和尚的肌肉承受不住那種力量。

    兩年時間，屠和尚的武藝又有精進，至少雙腿的承受能力有了加強，一段長距離的奔跑之後，他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離得足夠近的話就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聽到巨大的踏地聲——連厚厚的雪層都掩蓋不住。

    和尚速度之快，已經達到了無法控制轉向的地步，在即將撞樹之前，他抬起手，用肘部擊樹了樹幹，繼續前沖，撞進了聚焦在蘇牧前面的人群中。

    蘇牧見識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血煙花，高達十米，覆蓋範圍不規則，但遠遠超過了十平米，一些血滴甚至飛濺到了三十米開外。

    只這一撞，屠和尚就殺死了近百名荒兵，被同伴屍體撞傷的還遠不止這個數，和尚一個人就幾乎讓一支四百人隊徹底失去戰鬥力，就算蘇牧先前沒有殺那一百人，估計現在也得倒在紅色的雪地里呻－吟。

    不止是蘇牧，所有還活著的荒人都驚呆了，屠和尚如天神下凡一般，站在原地，整個人都變成了紅色，大鬍子上仍有不少紅色的半凝固液體在滴滴溚溚的往下落。

    大概是習慣了，屠和尚絲毫也不覺得彆扭，蘇牧則在旁邊看著直發噁心，他是曾經見過屠和尚與方老頭像這樣屠殺法源寺和尚的，算是有了心理準備，那些荒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個個都嚇得魂不附體，不少人連慘叫都忘了。

    不僅如此，第二個五百人隊也來了，看到這地獄般的景象，就算前面只有兩個人，他們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沒有去救助同伴的打算，更沒有殺敵的欲望。

    屠和尚抹了把臉，舔了舔嘴唇，將嘴裡帶血的唾沫吐出來，看向了那五百荒兵。

    畢竟有四百九十九名共同作戰的戰友在身旁，荒軍並沒有因為屠和尚的一個眼神而逃跑，但明顯的集體退後了一步，完全沒膽子上前廝殺，站在後排的人安全性相對較高，輕聲交談起來，猜測著屠和尚的身份。

    聞著滿鼻的血腥味，蘇牧踩著深紅色的糊狀物走到屠和尚面前，笑著說道：「大師怎麼來了？莫非早就等在附近準備接應我們？」

    屠和尚搖了搖頭：「聽說平澤城起火後趕來的，人不少。」

    …………

    玄甲軍有探子在監視著被荒人占據的這些城池，否則對方來夜襲就麻煩了，平澤城南有好幾個探子，專門觀察敵軍動靜，蘇牧和陳瑞雪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看到了，並且被認出來了，探子們不發現荒軍異常是不挪窩子的，認出蘇牧之後沒現身打招呼，仍在原地藏著，猜測蘇牧和陳瑞雪的去向。

    在二人離開之後，宋忠的通告也來了，點明了蘇牧要去平澤城暗殺荒巫——說白了就是鬧事，讓探子們盯著點，一有異動立即回報。

    之後，平澤城起火，火光沖天，濃煙幾乎與雲彩混為一體，既然通告上說明了蘇牧是去暗殺的，那麼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必然是暗殺失敗了，探子立即把消息傳回了百興城，傳遞速度比荒軍入侵還要迅捷，沒人願意看到蘇牧受傷，這也是宋忠通告探子的原因。

    接到探子的回報，百興城的臨時作戰指揮部，也就是宋忠的住處起了一點小爭執，最後還是決定不用兵，而是由前來幫忙的屠和尚以及眾影武去探探虛實，一是速度快，二是機動性強，三是不容易被敵人發現。

    並不需要太多的人，實力才是關鍵，戴宇特地挑選了十四名高手，與屠和尚一同出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北邊，他們不需要潛行，放開步子飛奔就行，很快就找到了陳瑞雪她們。

    這下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十多個人，都是實力高超的影武，每人帶兩名女性根本不會降低他們的速度，屠和尚這種級別的恐怕帶十個也不成問題，影武們從陳瑞雪那裡知道蘇牧不會有危險，都停下來做撤離準備，屠和尚扔下句「色即是空」就衝上前來幫蘇牧了，這才有了嚇壞荒人的迅猛撞擊。

    蘇牧確實不會有危險，這些荒兵傷不到他，但有了屠和尚這一撞，他也省了不少事，叫上和尚開始撤退，如果前面是一群法源寺的和尚，屠和尚肯定要殺過癮了才走，是荒人的話就無所謂了，一邊抓起白雪擦身上的血污，一邊跟著蘇牧慢慢往南走去。

    「方老頭要是在這裡，肯定會打得很高興吧。」走出去一段距離，蘇牧回頭看了一眼，見荒人沒敢追上來，向屠和尚問道。

    屠和尚搖了搖頭：「要是他還活著，此時恐怕已經喝醉了，連你也不會來這裡。」

    蘇牧點點頭沒說話，他來平澤城的一個原因就是想發泄一下鬱悶的心情，感覺效果挺好，雖說受了點傷。

    荒人大軍出城了，十多個影武顯然不是一支軍隊的對手，為了避免荒軍追來，影武們每人帶著兩名被營救出來的俘虜，快速往南邊跑去，屠和尚仍是一人未帶，除了「色即是空」這個理由外，還因為他滿身是血，雪最多能擦去他肌膚上的血跡，僧衣上那些是沒辦法擦掉的。

    回百興城的路程平淡無奇，大概是被屠和尚嚇到了，也可能是急著去別的城池避寒，荒人並沒有追來，第二天探子回報，說是看到屠和尚製造的修羅場後，荒軍就沒再往南走，而是轉頭向西去昭晉城了。

    蘇牧回到百興以後，飽飽的吃了一頓就去休息了，他的傷口嚇壞了好幾個隨軍大夫，任誰看了都會皺著眉頭別過臉，難以想像帶著這樣的傷勢和荒人戰鬥會是什麼感覺。

    三天之後，大雪終於停了，這就意味著荒人很可能準備展開南侵，也意味著玄甲軍的反撲即將開始，弦已經繃緊，是時候反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