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生死間道侶提議【二更】

    沒成想，葛毅這小子竟然真的入了迷，開始了閉關悟道！

    如同葛毅一般，祁玥照樣在張狂的院子中接受指導，張狂也並沒有因為擂台比賽的結束而結束他與祁玥的師徒之情。

    日薄西山，秦浩軒朝黃龍匯報完最近的教務，與徐羽一起從山路之上走下，兩人邊走邊說話，心中一片祥和。

    秦浩軒自從進入了仙嬰境，修為進步緩慢仿佛受到了屏障，但是他也不急，知道再進一步還需要自己去悟。

    徐羽無上紫種的優勢卻凸顯了出來，即使有一些瓶頸，卻也能很快的悟道，修為增長的速度幾乎是穩定的，每日她有了什麼新的感悟，都會來與秦浩軒說，二人會討論，也會有爭執，但最後總是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日子好像回到了他們剛剛進入太初的最初，徐羽會將一些感悟寫成冊子，交給秦浩軒參詳。

    兩人並肩而行，十指相扣，看濃烈如血鋪散天空的餘暉，將太初教都鍍上一層夢幻般的艷色，鳥聲啼鳴，溪水潺潺，更遠處的靈田中，還有弟子嬉笑的聲音。

    這不就他們想要的嗎？太初安好，一心求道。

    秦浩軒面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他牽著徐羽，心中一股暖流久久不散。

    走到半山峰，秦浩軒如往常般去了補天閣，徐羽清潤如同秋水的眼睛看著秦浩軒，溫柔的笑了笑：「我在外面等你。」

    秦浩軒摸了摸徐羽頭髮，點了點頭。

    一打開補天閣的殿門，才剛剛往裡面走了幾步，濃郁的靈藥氣息仿佛汪洋般將秦浩軒淹沒，眼前一片霧氣朦朧，卻不會阻礙秦浩軒視物，他腳步放輕，來到中間的藥池旁。

    巨大的陣法散發著乳白色的光芒，整個藥池，藥氣不散，全都集中於一點，一團暗灰色的陰影隨著藥液起伏，仿佛一片枯葉蕩漾在水波之上。

    待看清那團黑影，秦浩軒面色一僵，心都會痛的厲害。

    刑日漸憔悴，前幾日秦浩軒來的時候，刑還會睜開眼睛，一臉不屑的指責他浪費資源，還會裝出一副不日就痊癒的樣子，一臉傲氣的說好了之後要出去捉幾個修仙者吃吃。

    秦浩軒都會笑著說好，你快點好起來，我幫你捉修仙者來吃。

    可是現在，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氣息微弱的好像隨時都會斷掉，身體輕的如同一片葉子，只是看著，就讓人難以忍受。

    秦浩軒恍惚中記得，刑曾經陪他闖蕩過多少地方，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總是很狡詐，總是沒日沒夜的想盡辦法想要騙自己身上的道心種魔大法，總是會很開心的笑……

    「我們有多久，沒有並肩站在一起了……」秦浩軒面上露出罕見的脆弱之色，他眉頭輕輕皺著，看向藥池中的刑，呢喃道，「你快點好起來，想要什麼我都給你，都給你……」

    刑是真的沒力氣，連我很好的假象也維持不了了，現在的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都覺得像是負擔，真想就這麼睡過去啊……

    當初施展的天魔解體大法，本就是必死的功法，更何況後來又獻祭天魔獲取力量，他能夠活到現在都是奇蹟。

    可是他太累了，太累了。

    秦浩軒又朝前走了幾步，這些日子，他每夜都會去絕仙毒谷摘取最好的靈藥，每日都要過來看看刑並將靈藥打入他的身體，每次見到刑，秦浩軒的心都會很慌，不安仿佛融進了血液，讓他的心每跳動一下都很難受。

    前些時候秦浩軒過來時，刑還會強撐著，跟秦浩軒調笑的說幾句，讓秦浩軒放心，他還沒死，如果碰到刑正好睡了，秦浩軒就會安靜的看看他。

    可是現在，刑的眼睛半開著，氣息卻弱到不行，連將眼皮完全撐開的力氣都沒了，更別說開口說話，整個人好像，好像要死了一般……

    他連假裝都做不到了……

    他要死了……

    秦浩軒一想到這個可能，心就像被鋒銳的錐子狠狠的扎一般，痛的他微微彎腰，而面上，兩行淚，刷的就落了下來，秦浩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

    「哭，哭什麼……」刑微弱的並不比蚊子嗡嗡聲高的話語傳出，便是秦浩軒這樣的耳力，如果不仔細聽，也會錯過。

    秦浩軒心痛的有些麻木，他晃著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摸到一手的濕潤，可是他卻是沒感覺得，聽到刑的話，眼淚卻流的更凶了，面上一片悲痛。

    我怎麼這麼無能，我不是說過不會讓他死嗎？為什麼還是會這個樣子……

    秦浩軒，你就是這麼無能，你救不了他了，你的兄弟要死了……

    秦浩軒如受鈍刀割心般疼，他整個人慢慢彎下腰，喉嚨中溢出幾絲末路般痛苦低沉的哽咽。

    刑原本是沒力氣的，但是恍惚中看到秦浩軒哭的像個大孩子，隱忍而悲傷。

    刑積點了一些力氣，再次動了動嘴巴，努力的想讓自己看起來或者聽起來沒事，可是他真的不行了，一開口，就像個彌留人間的老人：「不要……不要哭了，留著眼淚……等……等我真的死了，再哭吧……」

    秦浩軒也不想哭，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刑真的不行了，他心就如刀割，好像連呼吸都快不能了。

    「我們倆……」

    聽到刑說話，秦浩軒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仔細的聽著。

    「我們倆還沒一起泡過澡呢……男人嘛……不一起泡過澡，怎麼……怎麼叫兄弟，這……正好……」刑一連說了一通話，精神愈發的差了，連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秦浩軒一下子就明白了刑的話，他是願意為刑做任何事的，只要他能開心，只要他能活下來……

    沒有言語，秦浩軒也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往前踏了一步，很輕柔的進了藥池，他落水的時候，藥池甚至沒有掀起多少波紋，一身衣服很快被藥液打濕，秦浩軒卻根本沒在意。

    藥液氤氳中，秦浩軒的眼睛鼻子都紅紅的，面上還帶著淚痕，藥液打濕了他的衣服頭髮，讓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秦小仙王，顯出一絲狼狽，幾絲落寞，以及無盡的悲傷。

    刑好久沒有說話，他半睜著眼睛打量著秦浩軒，好像在回憶，又好像僅僅只是在發呆。

    「我也不想死啊……」良久，刑呢喃出這麼一句話，秦浩軒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面上混合了痛苦與悲傷，那種悲痛與無奈好像與這補天閣濃稠的藥液摻在一起，浸入人的四肢百骸。

    「不過我想了想……我……我這一生，活的還不錯，最起碼，我有你這個朋友，我都沒想過我還能有個朋友……」

    刑說的話飄飄渺渺，輕的連這蒸騰的藥氣都能夠接住，每說一句話，都要休息好久。

    「想當年，我縱橫魔界，便是魔界的皇族見了我，也只有瑟瑟發抖的份……」

    聽到這裡，秦浩軒苦笑一聲，低著頭，吊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刑：「咱能不吹嗎？」

    刑咳嗽了一聲，狠狠喘息幾口，費了好大力氣翻了個白眼：「這個我真沒吹。」

    見到刑一副隨時要撒手走了的樣子，秦浩軒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眸，又滑出一滴淚，他狠狠皺著眉，雙手抱頭：「是我沒用，是我……」

    「你，咳咳，你很有用了……」刑呼出一口綿長的氣，眼皮耷拉著，「如果不是你，我早成一堆枯骨了……能從老天爺手裡把我拖回來，你秦浩軒牛啊……」

    說了這麼一通，刑又陷入了一種昏迷狀態，他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可是實際上他才剛剛閉了閉眼睛。

    看著身前很少見的脆弱的秦浩軒，刑嘴角動了動，他想笑，想嘲笑秦浩軒，可是他沒有力氣，慢慢的眼中也帶了一絲溫暖的光芒。

    「你啊……別打斷我，讓我說……我還不知道能說幾句，你的話就先留著……」

    秦浩軒點點頭，默默的將昨夜進入絕仙毒谷深處取得的一株巴掌大的靈藥碾碎，撒入藥池，看的刑一陣抽抽，暴殄天物啊！

    那株寶藥，少數也得有上萬年了，這秦浩軒真是，真是……

    唉，心中嘆息一聲，刑想，這又是何必呢？又一想，如果這樣他能好受些，就隨他去吧……

    刑沉默的浮在藥池之上，整個人好像又陷入了回憶，過往的一切紛至沓來，他沒有說謊，在魔界之時，他是當真的橫行無忌，輕狂囂張，那些戰鬥，那些熱血，現在回想起來，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模糊而遙遠……

    只有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那麼清晰，那麼真實，他好像還能聽到那嬌俏的笑聲……

    「我這一輩子，過的很爽快……可，咳咳，還是有遺憾的……」刑輕輕的說道。

    秦浩軒抬頭看他：「你說，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找來……」

    刑微微的搖了搖頭：「我辜負了她……」

    「什麼？」秦浩軒以為自己沒聽清。

    「你也知道，我，我來自幽泉之地，在那裡我也算快意恩仇，可是，單單卻負了一個女魔……」

    秦浩軒詫異的看著刑，他是真沒想到刑還會有這些事情……

    刑神色黯然，帶著些無奈，帶著些追憶，更多的是苦澀，他動了動嘴唇，道：「別人我不敢說，但是你，我卻知道什麼都是有可能的，也許你真的能夠進去幽泉，那你就去找她……咳咳，咳咳咳……」

    看到刑又咳嗽，秦浩軒心中大急，再次取出靈藥，用靈氣將藥氣引出沒入刑的身體。

    刑恢復了一些，吐出一口氣，道：「你去找她，替我跟她道個歉，是我沒有做到對她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