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意識望向夏棋,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開撕。
「他說【夢想是用來藏在心裡的,不是嘴上說的】,然後一天到晚去鼓吹夢想博取關注!」
「他說【肯花錢打扮的女人,才能吸引到肯賺錢愛你的男人】,即便『賺錢』和『愛你』之間毫無邏輯關係,卻征服了一些人!因為她們不需要邏輯,她們只是喜歡又能賺錢又愛自己的男人!」
「他還為此延伸出了另一段雞湯——」
「【肯為你花錢的男人,不一定真的愛你;但不肯為你花錢的男人,一定不愛你!】他知道這句話被多少年少無知的女孩奉為真理,去向還在求學的男朋友索要昂貴禮物麼?」
「你……準備了多久……」夏棋不可思議地打斷李燴,「將我說的話斷章取義有意思麼?」
李燴眯著眼睛走向夏棋:「這些解釋牽強麼?那我來點更牽強的。」
「你說【合群,是走向平庸與墮落的開始】,可你在職場書籍中又說【不合群就離淘汰不遠了!】,你tm倒是告訴我要合群還是不合群啊?」
李燴雙走到夏棋桌前,雙臂猛然拍在了夏棋的桌子上質問道。
「你說【你不需要改變,真正愛你的人絕不會離開你,他會愛你的一切】,你在情感教學裡又說【喜歡是因你痴狂,愛是為你改變!】你tm倒是告訴我到底要不要改變啊?!」
不給夏棋任何反應的時間,李燴放下他回身望向台下的觀眾。
「為什麼這些虛偽的,自相矛盾的謊言會大行其道,而李雲龍這樣的謊言卻被如此嘲笑?」
李燴含恨抓著胸口:「因為我們需要啊……我們的心會有難受的時候,需要解藥。」
「當我中學二年級的時候,目空一切,覺得自己比誰都聰明,我就會摘用【合群是走向平庸與墮落的開始】,自命不凡地嘲笑旁人。而當我工作後,發現自己在變得庸俗的時候,又可以用【不合群就要被淘汰】來安慰自己!」
「當我和戀人在一起,戀人指責我壞習慣的時候,我會用【我不需要改變,你要愛我的一切】為自己開脫,當與另一位戀人在一起,討厭對方壞習慣的時候,會用【愛是為對方改變】來要求對方!」
「我想買昂貴化妝品的時候,說服自己【肯花錢打扮的女人才有魅力!】,我想和窮鬼分手的時候,告訴自己【不肯花錢的男人一定不愛我!】」
「真是神奇。」李燴的表情漸漸精彩,「我永遠是對的!感謝雞湯,證明了我的高尚!感謝夏棋老師,你簡直是戀愛之神,人生導師!」
「至於李雲龍?」李燴同情地望向台下,「他如果是對的,那我們就是錯的嘍?所以——還是算他錯好了!」
「而夏棋呢?教導我們如何面對人生,如何面對愛情的夏棋老師呢?」李燴指著夏棋笑道,「他告訴你【渣男為了上床說愛,暖男因愛陪你上床】,然後轉過頭睡了自己的已婚同事。」
「他用語言慰藉你,【愛是關懷和陪伴,其它都是次要的】,然後自己背道而馳,一個月內拋棄了三個女人。」
「他幫你泄憤,說【爛導演拍戲各有各的爛,睡女演員倒是異曲同工】,然後心安理得睡了他劇組的兩個配角。」
「我可以舉無數個可證的例子,證明夏棋說過無數個謊,無論是戀愛還是做人,無論是夢想還是經商,他說的和他做的根本就是兩碼事,他的戀愛經驗和成功法則連他自己都不屑一顧!但這毫無意義,他的信徒也不會在乎。」
「他們需要的不是夏棋,而是他說的話,用來安慰自己欺騙自己的那些話,一些人甚至將那些話奉之為真理,身體力行,以這些教條為人生準則,傷害別人或者傷害自己。」
「我也想燉雞湯,燉一鍋屬於夏棋信徒的雞湯——【碰到事不要先看自己對不對,而是找理由證明自己是對的,關注夏棋老師吧,你永遠都tm是對的!】」
夏棋忍無可忍抬手示意節目組:「這是人身攻擊了,暫停。」
「好的,我停止人身攻擊!」李燴話鋒一轉,他絕不會給夏棋叫停的機會,「我們攻擊另一個人——楊永信。
「跳躍可能有點大,我慢點說。」
「我們都知道楊永信用電療治網癮,我們也知道電療根本就不能治網癮,我們更知道楊永信靠這件事賺了幾千萬,並且現在還在賺,我們討厭他,我們恨他,我們聲討他!」
「可是存在即合理,我們稍微認真想一想這件事,找到這件事合理的地方。」
「合理的起因,源於孩子過度沉迷網路遊戲,家長束手無策。」
「這是需求。」
「有需求就有市場,楊永信最先看到了,他找到了電療這個解藥,用納粹集中營式的酷刑,讓孩子看到電腦就想到電療的恐懼,用肉體的恐懼,奴役他們遠離網絡,從而滿足這個市場的需求,楊永信自己也能因此賺到錢。」
「需求與滿足,看似合情合理對吧?那為什麼我們要罵他呢?」
「因為被電的孩子被傷害了,受到了無辜的懲罰,我們深知這些孩子並沒有被治癒,而是被奴役了!從此會有人格缺陷,會抑鬱。」
「這時候我們再回頭看夏棋老師,找到他合理的根據。」
「女孩子談不好戀愛,男孩子職場不得志,老年人心裡空虛,年輕人渴求成功的捷徑,這種情況下對於雞湯產生了強大的需求,這是全社會最廣泛的需求,他們想要戀愛寶典,想要職場秘笈,想要心理安慰,想要成功法則。」
「於是夏棋與很多人開始去滿足這個需求,他們比著誰熬出的雞湯更濃更可口,他們因此也賺到錢了,這看似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們卻沒有聲討他,因為他看似與楊永信是不同的,他好像並沒有傷害別人,而是治癒了別人!」
「真的麼?」
「他的確沒有把兩個電極插在你的身體上,他只把思想印在了你的腦海里。」
「這些思想是如此的舒適與溫暖,如此的美味與刺激,他讓你確信,你永遠是對的。最後即使你錯的離譜,慘的家徒四壁,他也會為你煲出新的雞湯來慰籍你的心靈,你就錯下去好了,他賺到錢了。」
「他讓你深信,世間有一套屢試不爽的成功法則,只要照此行事,你就是贏家。即便你輸的一敗塗地,也能找到另一碗雞湯,告訴你只要再等一等就會好的,等多久就無所謂了,他賺到錢了。」
「他讓你崇信,愛情是需要經營的,是有法可依的,用他的方法去經營,去試探,去選擇就對了。即便你在戀愛中暈頭轉向,也可以靠星座學來指引麼,你不需要提高自己獲得青睞,那樣很累,聽夏棋老師的就對了,簡單易行,夏棋老師該賺這個錢!」
「楊永信是被罵的,因為被他騙的人太少了,被傷害的人傷口也太明顯了,這個騙局一下子就可以識破。」
「夏棋是被崇拜的,因為他騙的人太多了,被誤導的人還在幫他數錢,這個騙局也許一生也無法識破。」
「楊永信是粗暴的,他只是騙而已,最多算是技術高超。」
「夏棋是體面的,他不只在騙,而是將其升華到了藝術層面」
「被楊永信騙了,身體會疼,我們討厭疼。」
「被夏棋騙了,心裡會暖,我們喜歡暖。」
「也許你會為夏棋喊冤,說那些電影不也是虛構的麼,遊戲不也是騙局麼?」
「當然,每個編劇,每個文學家和設計師都是騙子,都是說謊的藝術家。」
「但請注意!」李燴堅決抬手,「小說作者,在封面上就告訴你了,這是故事!」
「你打開遊戲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娛樂!」
「設計師甚至無需多說,你就知道,這是藝術!」
李燴做出了噁心的表情:「可是夏棋,他告訴你,這是真理。」
「看過再多的小說,我們也不會認為自己要拯救世界。」
「玩過再多的遊戲,我們也不會拿著槍去當反恐精英。」
「閱覽再多的畫作,我們也不會愛上畫中的那個姑娘。」
「可是夏棋,我們在讀他的時候,就已經深信,這就是人生的真諦。」
李燴長舒了一口氣。
「當一個騙子,誰都沒有騙到的時候,我們會嘲笑他是個笨蛋。」
「當一個騙子,騙到了幾個人的時候,我們會譏諷他是個小人。」
「當一個騙子,騙到了成百上千人的時候,我們會痛罵他,他是個惡棍!」
「可當一個騙子,騙到了幾千萬人,上億人,騙到了這個世界的時候——」
「他就是輿論領袖,他就是人生導師,他就是愛情的真諦,他就是成功的寵兒!」
「他站在時代的風口浪尖,呼喚著我們的愛,操縱著我們的恨!」
「他是謊言的大師,他將謊言變成藝術。」
「即便我相信理智的存在,我相信真理不容玷污!」
「即便我相信有多少人信奉他的真理,就有多少人看破了他的謊言。」
李燴握拳捶著自己的胸口:
「但是今天,當他以輿論領袖的身份,去玷污一個誠實得令人心疼的人的時候。當一個騙術大師去踐踏一個說謊都不會的可憐蛋的時候。當他揉著我們的思想,將我們引入惡的誹謗,嘲笑他人的時候……」
「肯站在這裡為李雲龍而戰的人,也僅僅是我一個而已。」
話罷,他又露出了獨有的微笑。
「沒關係,我足夠強,交給我好了。」
「到此為止,夏棋。」
「到此為止,謊言。」
「也許我們曾經都是李雲龍,只是我們被笑得多了,被比得怕了,被罵的痛了,才會遠離那個『熱愛祖國』的自己吧,我們寧可承認這是個謊言,也不願承受他人的嘲笑,終於有一天,抗日劇也被一些人拍成了笑話。」
「到此為止,我的演講。」
李燴深深鞠躬。
「謝謝大家如此專注的聆聽這些並不悅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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