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燴一步步走到夏棋面前,在完全靜默的氣氛中,終於開口了。
「夏棋,我可以從你的人品與行徑入手,罵得你體無完膚,但這樣太無聊了對吧?這麼撕下去,好像是潑婦流氓之間的撕打,太不體面了。」李燴若有所思盯著夏棋,「你的話里是有破綻的,而我很難推翻。在我之前的論述中,很明白的說明你的雞湯對人們是一種傷害,你卻完全否定了這個說法,堅持認為是一種治癒。」
「難道……不是麼?」夏棋有些慌亂,「我說了,不要舉孤證,過於虔信上帝都會誤入歧途。」
「當然不是的,不過這麼順著說下去,不會有結果的,我用更加徹底的方式來搞定這件事。」李燴轉望觀眾席,「大家一定都聽過,最動聽的謊言,就是99%的真相外加1%的謊言。夏棋的自我解析是如此的徹底,如此的動聽,以至於我們忽略了他1%沒說的話,毫無疑問,這1%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東西。」
夏棋喘著粗氣盯著李燴,有麼?我有隱瞞什麼麼?說到底還不是揪著一些事情搞人身攻擊,你還是落於下乘了李燴!
「我不說夏棋,我先說雞湯。」李燴伸出一根手指,「不是心靈雞湯,是純粹的雞湯,用鍋和文火熬出來的雞湯,這真的太好喝了,充滿了營養與美味,補身體,喝了舒服,雖然可能會變胖,會上火,但這不重要,克制住不要天天喝就好了。」
「對於這樣美味又營養的雞湯,我想來想去,終究沒法否定它。」
「純粹的心靈雞湯與之相同,即便也有些副作用,但就像會使人發胖一樣,只要注意克制,鍛煉身體,也是可以避免的。夏棋熬湯給大家喝,好像並沒有錯。」
「所以我就想,為什麼我會質疑一個好像沒有錯的人呢?我於是開始質疑自己,反思自己,回憶自己。」
「一件有趣的事情就這麼想出來了。」李燴皺眉苦思道,「如果是媽媽熬的雞湯,我們一定非常喜歡喝的,但為什麼我們出去吃飯,永遠不會點雞湯呢?」
「還有一個矛盾,我們小時候好像特別喜歡喝雞湯,但現在對於雞湯,為什麼也就覺得一般般呢?」
「刨去食材豐富、營養過剩、選擇太多這些客觀條件,我總覺得,有一個特別簡單的東西決定了這些,就是這麼一個東西,足以改變一切,一個實際存在的,可以在超市里買到的東西。」
李燴說著轉望艦翔和孫小美。
「雞精!!」艦翔脫口而出。
「還有濃湯寶!」孫小美緊接著說道。
李燴痛快地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東西!」
「它可以用很低廉的成本,就製造出雞湯的美味。媽媽是用健康的雞來熬湯的,但那太貴太耗時了,而餐館只會用雞精,小時候的雞湯都是真雞湯,長大後卻經常喝到雞精湯,久而久之,我漸漸對雞湯失去了興趣,一年媽媽熬一次就好了,出去是不會喝的,因為雞精只是用一些化學元素刺激我的味蕾,造成一種美味的假象,喝起來很不舒服,之後對身體也有損害,所以我們給孩子做飯的時候,都儘量不放雞精,只有餐廳為了賺錢才會使勁放。」
「可是啊,我們也沒法完全離開雞精,很多時候必須用雞精調味,這是可以容忍的,畢竟不可能要求餐館每個菜都用真的濃雞湯來調味吧,那樣菜太貴了,我也吃不起。」
「不過這件事是有限度的,如果是一鍋用純雞精做的湯,我是肯定不會喝的,只會噁心。」
「可以說,我們都離不開雞精廉價有效的調味,並且厭惡用雞精做的湯。出去喝湯,必須喝真的雞湯,沒人會點味精做的湯。我們的身體排斥這些,有一些調味就好了,別來太大劑量,傷身體,不舒服。」
「現在,我們回到心靈雞湯上。我們古典一些,追根溯源,有沒有一些真的很舒服,很有營養,又基本沒有副作用的心靈雞湯呢?」
李燴說著沖艦翔道:「辛苦舉個例子。」
艦翔不假思索開口:「那我就說句俗套的老話了——有志者事竟成,這肯定是雞湯,因為誰都知道,光有『志』是沒法成事的,『志向』只是成事的條件之一,可我們還是喜歡這句話,用它來鼓勵自己。」
李燴點頭道:「是的,艦翔說得對,這就是有營養的真雞湯,鼓勵我們要立志,要持之以恆,我們誰都被這話鼓勵過,雖然俗,但這是真雞湯。你也舉個例子,小美。」
孫小美思索片刻後說道:「苦心人天不負……」
艦翔在旁邊戳了孫小美一下:「這個……咱倆這是同一句話……」
稀疏的笑聲響起,場面稍微輕鬆了一些,
「那我再想想。」孫小美絞盡腦汁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艦翔痛苦地撓頭皮:「你就非搞的這麼偏麼!」
李燴擺手笑道:「沒關係,這也可以。我們通常只會用相濡以沫四個字,用來歌頌夫妻之間同甘共苦的情義,這與莊子說的意思自然是矛盾的,但我們不在乎,我就吸取需要的那部分歌頌他人,鼓勵自己。」
「這些雞湯都沒問題,很好的,很正面的精神,完全不會誤導我們。」
「可現在,誰還能熬出這種純粹的雞湯呢?有幾個人能像莊子一樣說出『相濡以沫』這樣優美樸實的辭藻呢?五千年的歷史已經將最出色的雞湯都沉澱下來了,前人幾乎是無法超越的。」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努力,試圖熬出純正的雞湯,不僅困難,且成本極高,你首先要是一個天才,然後要博古論今,再超越古典,符合今天,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關鍵的,靈感不是水龍頭啊,就算真的有人有這個能耐熬出這種級別的雞湯,可他也沒法天天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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