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晴,空山新雨,宜祈福、開市,忌修造、入殮……」
龍雅輕輕地掀開黃頁紙歷,雙手托腮,靜靜地思考片刻,轉而望向不遠處床榻上的秦天。
龍雅輕輕地走過去,小心為秦天掖了掖被角,貌似純熟的動作中帶著些生澀,感受著從秦天體內散發的一陣陣靈氣波動,斷斷續續的頻率,使她的眉頭緊緊蹙成一團。
「七日之前我帶他來到紅石城,尋到雲嵐宗坐鎮於此的丹元長老,以數百種靈丹妙藥相佐,更是拿出傳說中的天殘續命丹為其療傷,卻還是不能完全治癒,究竟他承受了什麼樣的傷害?」
這個問題龍雅足足想了七天,一直沒有頭緒。
雲嵐宗的丹元長老共有三位,一位坐鎮門派負責偌大雲嵐宗的日常丹藥供給,一位外出遊歷尋找稀世奇珍與珍貴藥方,還有一位便是坐鎮大陸中央紅石城的胡長老,負責在這樞紐之地搜羅奇珍。
也是秦天命不該絕,臥虎禁地距離紅石城不過百里,龍雅連夜輾轉將其送至此地,又恰逢胡長老剛剛收來一粒天殘續命丹,這是早已沒落的天殘派流出的續命神丹。
傳說這個天殘派門下所修煉的是一種「損己殺敵」的神通喚作《天殘大法》,修煉極致者能以自爆身體玉石俱焚挫敗強敵,於是便有了這種位列天級品質的靈丹妙藥,號稱「天殘我救」,是說即使是天道將你傷殘,將你殺死,都能以此丹藥救活。
又佐以數百種靈丹妙藥,終究保住了秦天一線生機,卻是昏迷不醒,讓人不禁揣測秦天究竟經受了怎樣的苦痛與磨難。
「胡長老。」龍雅猛然回神,那高深莫測的丹元長老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房中,立即躬身行禮,問道:「長老,不知外面風聲怎樣?」
這胡長老醉心于丹道,雖有地仙神通歸一境的修為,卻沒有一絲宗師強者的模樣,一身陳舊的長衫散發著淡淡草藥輕響,倒像是個懸壺濟世的醫師。
「整整七日,各路高手紛紛退卻,傳聞是被臥虎禁地深處一道靈體虛影挫敗,各宗門損傷慘重,大夏王朝尤為慘痛,又幾次組織禁衛軍攻略臥虎禁地,盡數葬身。」胡長老細細查探著秦天的狀況,頓了頓,又說道,「據傳,那一道靈體虛影乃是太古時期白虎監兵神君之虛影,各路強者中唯有蜀山劍宗的落日劍聖能與之一戰,怎奈那落日劍聖是去尋找星空劍聖之傳承者,並無心與那神君虛影一戰。」
「星空劍聖傳承……」龍雅聞言,輕笑,心道,「機緣巧合,我竟以《十步一殺》將一位地仙神通瞬殺斬落,想那白長卿繼承劍聖衣缽傳承,前途不可限量,若非是秦天擋其鋒芒,損其實力,堂堂地仙神通怎會被我偷襲致死。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恩。」胡長老見龍雅心有所想,並不追問,轉而說道:「蜀山劍宗六位劍聖,以星空劍聖為尊,傳說那星辰神通已然超脫天元大陸,是仙界遺留,也是如此,隕落千年中不斷有人找尋其埋骨地,沒想到是落於武道林宗之手,又被我雲嵐宗斬落,重歸蜀山劍宗,真是天道輪迴,輪迴啊!」
「長老不因此事怪責與我?」龍雅驚駭,問道,「天元仙道,上有四大仙宗,下有宗門林立,如今正是魔道反撲之際,我斬殺白長卿已經落下同室操戈之罪名,長老卻不因此怪責與我?」
「武道十宗門下弟子數以百萬計,雲嵐宗真傳、內門、外門與入門弟子加之也有近百萬,相互之間有摩擦矛盾再正常不過了,你有本事將他斬落,待武道林宗興師問罪時自然有人替你出頭。」胡長老並不在意,只是淡然說道。
天元仙道雖然有仙盟管制,相互之間立有協定條約,嚴禁私鬥,可人心豈能是一紙條約能夠束縛?
凡是龐然大物,尤其是雲嵐宗、武道十宗這種俯瞰眾生的龐然大物,十分護短,都堅持著「我有本事殺你的人你又奈我何」的準則,等到了門下弟子慘遭殺害的時候,又一反常態的興師問罪,十分矛盾。
不過,龍雅斬落白長卿一事還有許多糾結,一來對方是真傳弟子,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翻篇的。
二來也正因為白長卿是真傳弟子,地仙神通,被區區肉聖修士斬落,武道林宗多半也丟不起這份人,是要按捺一番。
「可惜,沒能得到星辰神通,憑藉此無上神通即使得不到師門封賞,也要有掌教至尊親臨庇護,不然也不枉秦天在生死之間走上一遭。」龍雅長舒一口氣,心中卻無法釋然。
此事必然不會輕鬆了解,日後還是會有無盡的麻煩。
「這小子有些意思。」提到了秦天,胡長老的臉上就掛起一份狂熱神態,「老夫此生鑽研藥道丹方,千奇百怪也見過了許多套,卻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體制,你可曾知道,那日你將殘軀帶到這裡,僅僅是肉體傷害都足夠他死上三五次,更別說丹田受損,經脈盡斷,五臟俱損,六腑爆裂。他的體內有殘餘的仙靈之力與負面情緒,凡夫俗胎竟然能承受這兩種極致力量的衝擊……還有星光法力,其中濃度,是我數百年中未曾見過,若非是地仙神通第八境、第九境的高手,便是傳說中的真仙大能……」
胡長老越發癲狂,如數家珍將秦天所受致命傷害道過一遍,嘖嘖稱奇,「也就是說,這小子至少與一位絕世強者正面對抗,本應該被強大的力量絞殺,卻是有一股力量將其護住,衰而不竭,傷而不死,仙道之中對此是說『氣數未盡』,假以時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麼……」龍雅不明所以,卻是能大抵猜到秦天所遭受的一切。
臥虎坡一戰時日不長,僅僅是一天一夜,其中卻是變數連連,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牽扯其中,有人因此身死,有人因此道消,有人因此重傷,也有人因此獲利。
凡獲利者,所付出的代價十分慘痛。
思緒萬千,感慨良多,龍雅再度看向秦天,搖頭苦笑,「他與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以為追隨前來,相伴左右,是否有機遇仙緣不說,至少能報償恩情,怎奈牽連此事之中不能自拔……」
守望冰川一戰,龍雅被冰封鎮壓,險些被投入閻羅血祭大法當中化作養料,是秦天誅殺極陰門三大真傳弟子才得以逃出生天。
待龍雅傷愈時,秦天早已奪得晉級考核的頭魁,帶領隊伍前赴巨石城除僵平亂,龍雅一路追趕,在天石城中探得一絲消息,馬不停蹄的前赴臥虎坡。
臥虎坡前,龍雅偶遇武道林宗第一真傳白長卿,為深入禁地,謊稱是雲嵐宗派遣來誅殺師門叛逆,獲得信任,隨行深入山洞。
山洞甬道中與林長煙一行會合,白長卿先行一步,龍雅也藉以《十步一殺》神通隱匿遁走,終於在危急關頭趕至山洞深處,全力施展瞬殺神通,斬落虛弱地仙。
「回憶往事,歷歷在目,就如上一刻發生的那樣……」龍雅性情堅韌剛強,終究是女孩子,多少有些唏噓感嘆。
胡長老笑而不語,又細細查探一番秦天的傷勢,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秦天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看似靜如秋水,實則他的識海中正掀起滔天巨浪。
數百種靈丹妙藥被提取藥性,盡數輸入秦天體內,可惜秦天的五臟六腑幾近衰竭根本不能吸收,在體內盤旋遊蕩片刻,便被識海吸引注入其中,隨著波浪被推向識海深處,被極之心新生所吸收。
每一道藥力,都能使極之心的光芒強盛幾分,隨著一道道藥力被吸收,金芒光球形態的極之心緩緩漲大。
七天七夜,極之心將這些靈丹妙藥盡數吸收納用,轉動的速度越發的快,放射的光芒也越發強盛。
終於,隨著一聲低沉的吼叫,極之心恢復了往日神態,每一次轉動中都爆發出古樸醇厚的極之本源力量,將秦天的識海攪動出一片片波浪,波浪之中,殘存的星光法力開始消散泯滅。
待到最後一絲星芒也消散無形,新生發出一陣舒爽的呼吸,呼喚道:「秦天!極之心已醒,你還要沉睡到什麼時候!」
隨著新生的呼喚,原本微波蕩漾,趨於平靜的識海,自中心生出一道漩渦,漩渦攪動之下,再度掀起滔天波浪。
「啊!」
猛然,秦天發出一聲狂叫,坐立起來,滿頭虛汗,連連喘息,布滿血絲的雙眼好似暴怒公牛。
待他看清這四周的景象,這才逐漸平靜下來,在額頭抹過一把,擠出一絲笑容,「老朋友,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新生、龍雅,處於不同的空間,不同的立場都聽到這句話。
前者,古樸無波。
後者,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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