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張羽綸急切地推門而入:「曉嵐——」
曉嵐從陽台上回頭,月光傾灑。
兩人走下樓,坐進車裡,張羽綸忽然從後座提了一個保溫瓶出來遞給曉嵐:「餓了吧,先喝口湯。」
曉嵐打開保溫瓶,一股熟悉的牛肉湯的氣味傳了過來,讓她神情一時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其實你也不用特地……」張羽綸可是從來只會送花送珠寶,哪曉得今天居然還會送牛肉湯。
張羽綸像是要急著迴避什麼似地,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其實,就是我出門的時候,九婆硬讓我捎上的。帶都帶了,你就先喝點吧。」
曉嵐嗯了一聲,喝了幾口湯,只覺得一股暖氣走遍全身。雖然現在夏天還沒有過完,但是在山中晚上,身著夏裝還是有點微寒的,再加上的確也有些餓了。此時喝了這湯下去,頓時覺得好了很多。
放好保溫瓶,曉嵐看著一邊開車的張羽綸說:「其實,你不用來接我的,這裡我常來,別說這個時間,就算更晚一個人回來也是經常性的。」
張羽綸不語,好一會兒才說:「那是以前,以後的話我儘量我來接你。」
曉嵐忽然覺得有些不安,此時她不想提:「阿綸,其實你真的不需要這樣。我一向自己來去都這麼多年了。何況——」她輕嘆一聲說:「也許婚姻出問題,我也有責任,平時疏於照顧你,又不大去公司。再說外面這種有心算計的事也的確是防不勝防……」
張羽綸忽然停了車子,帶著點煩燥的情緒說:「夠了,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不需要你給我找理由。我不想你當我是小孩子,不管我做了什麼,讓你高不高興的,都一句雲淡風清地沒關係。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這樣?」
夜晚的山間道上,月光如水,曉嵐抱著保溫瓶的的牛肉湯,正當心裡充滿了柔情的時候,她甚至不願意破壞這種心境,只想用雲淡風輕的話把事情繞過去。
可是——很明顯,張羽綸並不與她的設想同拍,剎那些剛才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她的聲音低了下來:「那你想我怎麼樣?」
張羽綸轉過頭看著她,帶著急切的目光:「我希望你對我有要求,希望你能夠把高興不高興的事情都向我發泄。我晚上回家遲了你會打電話,我跟人家玩得太晚你會不高興,甚至你可以讓我不要用女秘書……」
他的目光如此殷切,殷切到讓曉嵐想迴避,她轉過頭去,不同於張羽綸的燥熱,她的聲音依舊冷靜:「我說了你就能夠做得到嗎,做不到說又有什麼用?」
張羽綸一時語塞:「至少我會努力做到一部份——做得到多少是另一回事。但是至少我知道我做什麼事情是你會高興,我做什麼事你會不到高興。」
曉嵐覺得很無力,她根本不知道張羽綸今天發什麼神經。許多事她想就此揭過不提,大家安靜過日子不行嗎。為什麼他老是硬要再度翻出來,簡直就象以惹惱她為樂事了。
忍著怒氣曉嵐就問他:「你說的這些,如果我像媽媽對爸爸那樣管著你,你就高興了。你還記不記得,結婚這麼多年,你每次看到爸媽吵架時就會對我說,你是多麼厭惡這種方式的?」
張羽綸一時語塞,過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唔唔地說:「其實,象爸爸媽媽那樣,常常吵得熱熱鬧鬧的,雖然我不喜歡,可是至少,他們總能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情緒傳達給對方,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喜所惡,也未必全部是壞事。總吵架的夫妻不好,總不吵架的夫妻也不好,是不是?」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為什麼如此笨拙,也許張羽綸正如曉嵐說的那樣,他毒舌的時候很靈光,說好話時能把別人給氣死。對於他來說,他努力想修補夫妻間的裂痕,努力想增進雙方的交流,努力想改進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是落在曉嵐的眼中,他的種種舉措卻只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對於曉嵐來說,她也很想揭過這一幕,這種情況大家都痛苦,她希望他最好別再提起,讓她安安靜靜地養傷,讓她安安靜靜地平復心情。
這就象她已經把創口蓋上,這個人卻隔三岔五地掀開創口問她:「你疼不疼,我給你換藥讓你早點好吧!」
在這種情況下,她只想把他一腳踢飛。
曉嵐是想迴避這件事,張羽綸是想解決這件事,惜倆人使的勁不一樣,所以張羽綸越急著想努力修好,可兩人的關係卻越擰歪。
曉嵐只覺得火氣慢慢上升,冷笑說:「你想我們跟你爸媽一樣,可惜我不是媽媽那樣的個性,你也不是爸爸那樣的個性。」她尖銳地指出:「老實說如果你要我時時盯著你,你的性格可不如爸爸圓通。你的性格有多反彈,自己應該知道!」
張羽綸沉默了,曉嵐的確是一針見血,想了想,試圖辨解說:「可是我願意去努力多顧全你的感覺,你的心理。」
曉嵐嘆氣,繼續嘆氣:「張羽綸,你是一個別人輕輕說一句你就能聽進去的人嗎?如果要我每件事都像媽媽這麼大聲跟你吵,老實說,我自問沒有這強悍的精力。你說你討厭我老是這麼雲淡風清說一句沒關係,可我要不依不休,你受得了嗎?」
老實說,張羽綸的口才雖好,卻一直不是曉嵐的對手。他是感性思維,而曉嵐卻是理性思維,兩人一開辨,張羽綸就無話可說了,很沮喪地伏在方向盤上一會兒,才說:「算了,我本來就不是找你來吵架的,我是希望我們能夠回到原來的狀況去。其實繼續這樣下去,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都不好。」
曉嵐很無語,她看著張羽綸,只覺得剛才的平靜早已經跑光了,此時的她也似乎傳染了張羽綸煩燥,忍不住一拍座椅說:「我也想回到過去的狀態,可你為什麼就不讓我消停一會兒呢?」
張羽綸也急了,大聲叫:「是我不想消停還是你不想消停,我一直在努力,可你卻一直不肯給我機會!」
曉嵐怒極反笑:「好、好、好,依你這話,難道現在全變成是我不是了?」
自白天同林紹祥的對話後,有些話其實一直在她心裡頭盤旋著,此時此刻,面對著張羽綸的大聲質問,那些話終於一句句蹦出來,占據了她整個腦海:
「把兩個不相愛的人硬是綁在一起,對婚姻的雙方都是巨大的痛苦!」
「這個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也許只是因為愛得不夠,所以缺少給對方的容忍和耐心——」
忽然間,曉嵐只覺得身心俱累,她向後一仰,近乎脫力地說:「阿綸,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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