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謝濋被選入內門的時候, 是自己去找第二長老毛遂自薦的,因為聽說心劍是唯一一種要依靠靈感的劍。筆硯閣 m.biyange.net假如有什麼東西是需要某種天資才能學好,那有這種天賦的人入這一道,肯定能輕鬆一些。
反正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是個拈輕怕重的人來著。
凌遲燈靜靜地燒, 謝濋身上能感覺到疼的地方已經都燃盡了, 骨架與焦糊的軀體之外,只剩下屬於升靈修士的真元、神識與經脈……雪狼那時候好像經脈也是可以燒的, 但不知怎麼回事,修士的經脈就像爐中廢渣一樣,污糟糟地殘留下來, 等火滅了,就會隨真元一起,永遠凍結在這裡。
「你、你既然猜出我在哪了……」謝濋一張符咒打出去, 又一片銘文露出來, 「勞駕……問問我死活好嗎?」
奚平反問「您不是都出了北絕山口了?」
那不就是扛著炸藥包砸閻王門去的?
謝濋罵了一聲「小王八蛋」,同時拼盡全力將最後一片銘文擦了出來,眼前一黑。緊接著,謝濋意識到,油盡燈枯的不是他,是凌遲燈。
燈滅了。
燈火一滅, 他的真元立刻開始凝滯,謝濋艱難地抬起頭, 透過無間鏡,他看見周楹擦出一片霧氣想寫點什麼, 近乎透明的手指懸了好一會兒, 又不知如何落筆似的縮了回去, 沖他微微點頭。
謝濋撐住了自己,跪在地上,一邊畫著一個冷門的法陣,一邊對奚平說道「北絕陣山外有一套銘文,你知道嗎?」
奚平張了張嘴,呼吸急促了起來,方才到了嘴邊的話一時忘了,他全神貫注地聽著謝濋嘶啞疲憊的聲音。
「這是絕地,沒人帶路,莽莽雪原中找到這裡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是無處不可去的月滿聖人。月滿以下,沒有心劍護持,神識會迷失在北絕陣,就算有人領著你走最短的路,也堅持不到此地。如今的靈山腳下,不會出新的月滿。至於心劍……崑崙千年劍派,只出了一個祝蘭澤,想等下一個……下一個我師父這樣的人物,你們也許還要一千年,也許根本等不到。這劍,他只傳了我一人,因你爹死賴在紅塵里不肯走,我也沒收到親傳弟子,雪狼那狗屎一樣的軟劍只是學了個形,所以這一脈算是失傳了。」
這是遺言——奚平喉嚨微動,以其最大的耐心忍住了沒催促。
「失傳啦……我師父的道心不可能傳下去了,至於我……」謝濋看了一眼無間鏡中的自己,他靈台處的銘文開始逐個離體,消散在半空。
周楹那沒心沒肝的玩意,為了讓他把活幹完,幾次打斷他深究,但人的思緒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謝濋雖然快被凍傻了,反應比平時慢了不少,真相仍仿佛是滴在紙上的油,一點一點地滲了過來。
他抽出最後還能動的真元,將法陣畫完,靈線像被活埋的人從棺材板上撓出來的痕跡。
「意思是,小鬼,還有一會兒,老子就要折在這了,不會再有活人過來。當今世上,也沒有人能得到這一套銘文——我……可以將它完全拓下來,你三哥問,你想不想要?」
奚平瞳孔放大,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一句「那等什麼」差點脫口而出。
整個靈山體系,都是構建在那一套銘文上的,那就是現存的「天規」,得到了那套銘文,他就扼住了靈山咽喉,自此山川地脈、日月星辰都在他股掌中。
他可以隨心所欲,成為世上唯一的「真神」,再不用受制於任何人,不用怕任何宵小暗算。
「我當……」
可就在這時,轉生木里,魏誠響剛好插了句話進來。
「雖然我還是不明白什麼原理,但這居然真能行,真有你的……嘶……」魏誠響筋疲力盡地仰頭靠在船艙上,用了太多符咒,她經脈被靈氣沖得扭成一團,「抽筋了——小阿歲,轉生木恢復了,你還健在呢是吧?」
她的聲音一下打碎了什麼迷障似的,奚平一激靈。還不待回答,便聽見轉生木里一陣嘈雜,陸吾們七嘴八舌地跟他報著什麼。
「……什麼?」
「哦,」魏誠響說道,「跑得快的已經看見沽州港了。」
沽州在宛西南,毗鄰南海,能看見沽州港,說明基本已經脫離了南闔半島。
陸吾們從支修那拿到了靈石補給,總算續上了這口氣,儘管船有翻個的、有乾脆沉水裡的,但好在都是靈石驅動的仙器。趁大能們打得天地變色,他們用各種狼狽姿態瘋狂逃竄,這會兒跑得差不多了。
未來會怎麼樣不好說,但好歹,他們都活下來了。
「九死一生啊,」魏誠響喟嘆一聲,「雖然我也沒資格代表誰……但多謝你了。」
奚平不知道自己胡亂回了句什麼,他剛剛還在亂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阿響陰差陽錯地一打岔,正好澆滅了他心頭無來由的狂熱,奚平心頭空白了一瞬,心想我剛才怎麼了?
這一冷靜下來,奚平驀然意識到,他其實壓根說不明白北絕山外的銘文是什麼。
飛瓊峰向來不以符法銘見長,他師父自己這方面都只是湊合夠用,奚平又是根被揠起的苗,連常識都比同階差一大截。
他事先親眼見證了崑崙掌門生心魔,知道支毅將軍臨終時發生過什麼,又通過姚啟和往生霧跟瀾滄掌門打了個照面……收集了一堆來龍去脈,要不是這樣,他都未必能看明白林熾信里講了什麼。
既然這樣,在林大師解銘之前,連懸無都一臉迷惑,他是怎麼一聽見姚啟轉述瀾滄掌門的遺言,就知道那是能控場的銘文的?
難道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不世出的銘文天才?
那不可能,世上所有需要死記硬背的學問都跟他仇深似海!
後來他被王格羅寶暗算,意外落到無間鏡下,又是怎麼在照見隱骨上的銘文後,就篤定那些銘文能助他重新聯繫上轉生木的?
人在危機關頭,確實會憑直覺和本能行事,可「挑撥離間」「點破姦情」 「禍水東引」之類是他正常水平,這裡面不應該包括活學活用一套他聽都沒聽過的銘文。
還有,他突然想起來,他急惶惶地找瞎狼王,是想問周楹現在是什麼情況。北絕山外有什麼當然重要,但在他這得排在至親之後,然而方才聽見北絕陣外古銘文的時候,他竟好似將周楹忘了。
南海被幾位出身南北雪山的劍神掃過,到處都漂著稜角鋒利的浮冰。
奚平胸口發涼——最可怕的是,自從在星辰海和隱骨打了照面,他就能分辨出哪些念頭是自己的,哪些是那糟骨頭作祟。而方才要不是北絕山銘文讓隱骨過於激動,不小心露出馬腳,他還毫無察覺。
連碎數次,修為直逼蟬蛻的是隱骨,不是他。
「不是我催……催你,」謝濋比方才更微弱幾分的聲音順著轉生木傳來,「你再磨蹭,老朽可就吹燈拔蠟踹鍋台了。」
無間鏡中,周楹神色隱約有些凝重。
奚平定了定神,說道「這麼說,狼王殿下果然能聯繫到我三哥?他怎麼樣?」
謝濋一頓。
奚平能壓制住隱骨,但事關重大,不可不防。謝濋事先得到了叮囑,如果奚平不問「三哥」,只一門心思追問北絕山外古銘文,不要給;如果奚平立刻答覆要,毫不猶豫,也不要給,做決定的不是他本人。
謝濋吃力地扭過頭去,和周楹對視一眼,點點頭正常的。
周楹神色終於微微一松,嘴角帶上一點笑意,食指豎在嘴唇前,他對瞎狼王搖搖頭別節外生枝,不必對他多說。
「還行,」謝濋的神識回復奚平,「殺人兇手……就我們那掌門不是已經瘋了?就是你哥乾的,神識完好。」
奚平忙道「我知道他神識完好,他在哪?我怎麼把他帶回……」
謝濋打斷他「他叫你不要多管閒事,他暫時不想借屍還魂,而且自有去處——行行好啊,少爺,我真元已經……完全凍住了……」
奚平被他催得頭皮發麻,語速飛快「等、等等等……殿、殿下,再挺一會兒,求您了!如果那套銘文落到人間,會怎麼樣?」
如果它只是一套類似秘笈或者工具的東西,那就無所謂。他可以當個人/肉飛鴻機,帶回玄隱山。玄隱還輪不到他說了算,這東西怎麼使用,以後大家可以商量著來,鍍月峰一整個山頭都是銘文專家,實在不行還有化外爐和永明火,往聖與他們同在。
但如果那是某種以他的水平無法理解的東西呢?
關於天規,有許多很玄乎的事。比如秋殺升靈打破了天規一次,這條規則就不復存在了,短短几年間,各地升靈邪祟雨後春筍一樣;再比如周楹之前不能將星辰海底的秘密說出口,強行擦邊吐露一點都能血濺三尺,直到他們將整個星辰海炸成大煙花,關於「同源道心會控制後輩修士」的話才可以談論。
奚平怕的是,那套被隱骨覬覦的銘文一旦經他流入人間,會不會好像鐵塊砸進蜘蛛網一樣,直接將這人間砸穿了。
到時候也許靈山時代將徹底結束,隨之而來的是山川地貌隨之劇變,日月星辰改弦更張,一切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常識都有可能被顛覆……那不是他——一個只在陽世三間吃了幾十年閒飯的人能控制的。
謝濋「我……我怎麼會知道,你……」
真元完全凍住後,什麼修士也如凡人,謝濋的生命迅速流失,神識也像快要鏽住的齒輪一樣,越來越乾澀緩慢。後面幾個字衰弱得奚平幾乎沒聽見。
「狼王!狼王殿下!」
奚平一後背冷汗,這會兒他分明躲在安全的地方,卻好像比方才被幾個蟬蛻大能撕扯還驚心動魄。
沒有人知道那套古銘文出世後會發生什麼,但恐怕多半是後者,要不然天上掉餡餅,只有好處沒壞處,三哥不會多此一問,東西直接扔給他就是了。
此時支修、奚平和王格羅寶同時脫離戰場,銀月輪與九龍鼎一下失了目標。九龍鼎再次鑽進海里暗中觀察,銀月輪大燈籠似的掛在懸嫦娥頭頂上,替他隔開鴛鴦劍陣。
幾大蟬蛻、有主無主的鎮山神器都自發避開無間鏡,面面相覷地圍觀崑崙掌門與侍劍奴內鬥得你死我活……那兩位劍神的神智都不能說很清醒。
崑崙內鬥不關他的事,三哥種心魔種,就是為了收穫這一幕,斗得越厲害,大宛就越安全。
師父這會兒應該已經到邊境了,有他師父守國門,再加上開明司和天機閣精英齊聚邊境,無數升格仙器加持,解決無渡海群魔只是時間問題。
甚至兩百年前,瀾滄山的遺憾與他師父的意難平都可以一併圓滿南闔末代皇帝親自往外送的導靈金,應該和林熾現在做的東西差不多,能越過靈山天規,將瀾滄散入地脈的是掌門最後想擴散出去的銘文,林熾也已經解出來了。銘文和導靈金同時重現人間,百亂之地,也許不久後真能重新開出花來。
這回他被人針對設計,南下之行意外頻頻,但這結果已經可以說是功德圓滿,和王格羅寶的賬可以慢慢清算。
撈起姚啟常鈞,他就可以趁亂功成身退了……
所有念頭轉過,不過瞬息,奚平下了決斷反正已經知道靈山根基了,不如穩一點,先從長計議,解決南大陸上的沉疴徐徐圖之。北絕山外現在沒人能去,將來未必,萬一林大師能煉出升級導靈金,做個什麼奇蹟小車開過去呢?
「『隨心所欲,成為唯一真神『。」奚平心說,「剛照完鏡子就不記得自己骨重幾兩,要不一會兒我免費給你撒泡尿?」
「多謝狼王。」奚平道,「我不配,我不要。」
「好……」謝濋聽完轉生木里的回話,抬起模糊不清的眼,最後看向無間鏡中,周楹身邊的第二長老,「好……後生可畏,你是真豪傑。」
奚平「狼王殿下,你還……」
「凌遲燈……只能燒個單程,我也沒那麼多肉,點著了……就沒打算回去。」謝濋喃喃說道,「不能讓他老人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嘛……」
他是來求真相的,現在求到了,窺見靈山與道心真相,道心破碎至此,是意外收穫。
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他找死途中竟順便聞了個道,豈不是撿了個大便宜?
唯獨蕭蕭數百年,生無知己,死無酒,是一大憾。
「替我將此事……昭告天下,」瞎狼王幾不可聞地輕聲說道,「小鬼,給你爹娘……帶聲好……」
奚平微微動容,正想說什麼,下一刻,謝濋將身上所有的白靈灌進了法陣里,法陣瞬間被激活,靈線沿著雪地爬出去,黏在一個又一個的銘文上。
轉生木牌「啪」一下被吸到了陣眼中,奚平腦子裡轟然炸開,只覺神識像是要被劈開了,龐大的銘文群順著神識,一股腦地灌進了他腦子。
瞎狼王燒糊又凍硬的手留在了法陣眼上,含笑而終……儘管已經沒有人能從那張臉上看出「笑」來了。
正如已經沒有人知道,他在轉生木里聽見的最關鍵的回答,不是奚平說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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