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王宮來人了,但來的不是木王本人,而是木王派來的三個大臣,大臣來了之後先沖費青彎腰行禮,然後詢問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為什麼木王本人不過來?」吳東方很疑惑。
「上一任木王已經死了,現在在位的是新木王,死的不是他老婆也不是他媽,他才不來呢。」王爺隨口說道,它的注意力始終在吳東方身旁的酒罈上。
「喝吧。」吳東方拍碎了其中一個酒罈的泥封。
「現在喝酒會不會誤事兒?」王爺鼻子連嗅,大吸酒氣。
「今天晚上不會有什麼事的。」吳東方說道,費廬現在肯定已經得到了消息,費青雖然沒有立刻通知土族,但那個土族天師肯定會回去告訴雲平等人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管是雲平還是費廬,現在都不會輕舉妄動,如果在這種時候把他給殺了,無疑告訴世人,土族是卑劣的幕後操縱者,費廬是冒名頂替的傀儡,他們現在應該都在思考如何「合情合理」的顛倒黑白。
「我有點渴了,少喝幾口。」王爺把頭伸進了酒罈。
王宮派出的大臣問明了情況,在廣場一側坐了下來,別說他們,就是木王本人也沒辦法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他們的作用也就是個官方的旁觀者。
天黑之後,廣場四周點起了火盆,身在都城的木族巫師絡繹來到,三三兩兩,木族巫師比金族的數量要多,單是住在都城的就有一百多人,身穿紫袍的天師連費青在內一共有十二個,巫師來到之後分為了南北兩處陣營,年紀比較大的巫師都坐到了北面,離費青比較近。少壯派坐在南面,離費青比較遠,人數方面是少壯派占了優勢,有七八十。但天師還是老傢伙占了多數,有七個坐在費青身後,跟他們對立的少壯派只有四個身穿紫袍的天師。
等到晚上**點鐘,費廬仍然沒有出現,長時間的等待令圍觀眾人的熱情大大消減,逐漸離開了廣場,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等到半夜,廣場周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王爺喝多睡著了,吳東方也躺了下來,集中精神思考明天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按照常理,土族不會和費廬一起過來,因為得避嫌,所以費廬先過來的可能性比較大,費廬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著了,他的壓力比土族要大的多,費牧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土族可以來個死不承認,沒有證據就無法證明當年是他們暗中操作。
但費廬不行,費廬得想方設法證明自己是費牧,明天費廬一定會拿出很多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他則需要拿出證據與費廬對質,說白了明天就是開庭打官司,贏了沒什麼太大的好處,但一旦輸了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他此時想的是明天拿出什麼證據來證明費廬是假的青龍天師,冷靜下來之後發現自己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費牧寫在麻布上的那些文字只有他自己懂,當不了證據。但除此之外他沒什麼辦法來戳穿費廬,費牧送他出來的時候只是想讓他過來告知費青事情的真相,然後由費青出手幫他連通五脈,作為回報,他大功告成之後回到木族擊殺費廬,費牧當時並沒有想要立刻拆穿費廬,所以也沒有過多的給他提供線索,甚至壓根沒有提起費廬這個人,他還是在娰妙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沒有證據,完全沒有證據,對質一旦開始,他會立刻落於下風。
思慮過後,吳東方嘆了口氣,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在費廬到來之前,金族的援兵能夠趕過來,只要金族過來就能證明他的身份,金族的白虎天師是不會無緣無故跑到木族來誣陷好人的,這樣哪怕指證不成也不會丟掉性命。
第二天清晨,吳東方醒了過來,翻身坐起,這時候廣場周圍只剩下幾百人,王宮派來的幾個大臣歲數都不小了,熬了一夜都蔫了,費青仍然盤坐在不遠處閉目打坐。
看到費青,吳東方心理壓力更大了,如果今天不能證明費廬是假的青龍天師,費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責罰費青,因為費青先前的言語和態度無疑逾越了尊卑等級。
太陽升起以後,人多了,王爺醒了,伸完懶腰往北跑去,坐在南面的一名少壯派巫師高聲喊道,「攔住那隻狐狸。」
巫師一喊,周圍的士兵立刻揚起了矛戈。
王爺沒停,直接衝著士兵跑了過去,到了近前先撒尿後屙屎,屙完屎調頭跑了回來,「是你們要攔住我的,不是我想屙在這裡。」
王爺說完,圍觀民眾哄然大笑,先前說話的那個少壯派巫師大為尷尬。
王爺跑到吳東方身旁坐了下來,「天亮了,對手快來了。」
吳東方點了點頭,昨天木族是傍晚時分派出飛禽的,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在現代的話應該在山東濟南一帶,而金族是在雲南西南一帶,兩地之間的距離至少也有五千里,飛禽肯定沒有飛機飛的快,估計這時候也只是剛到金族,如果金族得到消息立刻出發,最早也得在下午兩三點鐘才能到。
「青天師,前往土族的飛禽什麼時候出發?」有低級巫師走到費青身邊問道。
「去吧。」費青點了點頭,點頭過後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吳東方。
吳東方沒有實際證據證明費廬是假的青龍天師,眼神之中就有忐忑和不安,費青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緊張。
吳東方見對方沒有任何的怪罪和埋怨,心裡更加不安,按照二人本來的計劃,這件事情是要繼續隱瞞下去的,他提前將真相公之於眾,費青肯定沒有準備好。
上午九點左右,圍觀的人群發出了驚呼,吳東方循著眾人的視線向東望去,只見東方天際出現了一道人影,人影腳下踩踏著一條粗大的藤蔓,藤蔓高聳入雲隨風搖曳,西移數里之後地面上再度升起一根藤蔓,接住此人再度向西探送,這種身法速度遠不如火族的赤焰火舞和金族的風雲雷動迅捷,卻有二者沒有的灑脫和從容。
到得城池上空,吳東方看清了此人的樣貌,這個人與費牧長的一模一樣,身形消瘦,鬚髮皆白,身上穿著一件紫色法袍,他穿的法袍與其他木族天師的法袍不同,紫色法袍前胸繡著一條探爪青龍。
最後一根藤蔓滋生於城外,將此人送到廣場上空,廣場上的眾人見狀紛紛跪倒在地,除了天師之外的所有巫師也盡數跪倒,口呼,「恭迎青龍天師。」
藤蔓消退,費廬飄然落地,微笑抬手,「回禮。」
吳東方見狀暗道糟糕,吆三喝四的壞人他不怕,兇狠殘暴的壞人也不足為懼,最不好對付的就是非常和氣的壞人,這是壞人的極致,跟雲平一個類型的。
費廬落地,眾人起身,場中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費廬的身上。
費廬微笑的環視眾人,隨後將目光移到了場中,微笑著看了看費青,又微笑著看了看吳東方,甚至微笑著看了看他身邊的王爺。
「昨天我在閉關,今早才得到了消息,聽聞有土族巫師和金族巫師自我們木族發生了衝突,我特意回來看上一看。」費廬說道。
費廬說完沒人接話,他這番話別人也沒法兒接,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再度說道,「木族民風淳樸,仁和無爭,友善天下,和睦鄰邦,不管有什麼恩怨,只要到了木族地界,我們都應盡力斡旋化解,即便化解不成,也應保護弱者周全。」
費廬說完,百姓一片歡呼,吳東方暗暗叫苦,費廬這番話太有「格局」了,他昨天揭發了費廬,而費廬今天反而要保護他,兩相比較,他立刻成了小人。
「這位年輕人便是金族巫師?」費廬沖吳東方問道。
「對,我就是金族巫師。」吳東方高聲回答。
「昨天究竟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說與我知道?」費廬微笑發問。
「金族巫師沒來,我什麼都不會說。」吳東方說道,現在的局面對他極為不利,一個應對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
費廬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費青,「三師兄,昨天的事情我聽費林說過一些,這其中涉及到我的聲譽,我理應避嫌,就由你來主持處理,我先去王宮見過木王,金族和土族的巫師來到之後,你可差人前去通知我。」
費青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費廬轉身向西走去,士兵百姓急忙讓路,走到士兵和百姓當中,費廬轉身沖場中巫師正色說道,「這位年輕人很可能受了奸人矇騙,保護好他,防止奸人行那鳥盡弓藏之舉,等到金族巫師來到,我們與金族一起揪出幕後真兇。」
眾巫師高聲應是,費廬轉身離開。
「這老東西太厲害了,你不是他的對手。」王爺歪頭看著吳東方。
吳東方皺眉點頭,每個人都會說話,但傻瓜說一百句話可能表述不清楚一件事情,而聰明人的一句話可以同時達到多個目的,費廬的這句話向民眾暗示這件事情是土族針對他的陰謀,如此一來就跟土族劃清了界限,以后土族說他壞話民眾也不會信了。而他之所以敢跟土族劃清界限是因為費牧死了,土族沒有要挾他的東西了。
此外,費廬的言下之意是他昨天說的那些話是受到了土族的誆騙和誤導,只要他不堅持繼續揭露,他就是沒有誣陷之心的受害人,沒有主觀故意做了壞事,木族是不會跟他為難的。如果他繼續堅持昨天的說法,他就不是被土族利用的受害人,如果指證不成,他就得為自己的誣陷承擔後果。
狡猾,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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