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之上。
自家房中。
聽著海浪嘲諷。
莊冥深吸,微微閉目。
蛟龍則在肩上,亦是閉目。
當時卦象呈現一瞬,便即炸開,劉越軒師徒以為不能得成。
但他以蛟龍之身,憑藉法力,以及原先煉化神石所存氣息,強行將水流定住,得見了一瞬場景。
他與蛟龍是為一體,蛟龍所見,即是他本身所見。
這次測算,他本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只是略作嘗試。
未有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至於劉越軒師徒,他也盡力保住了性命。
如若不然,放在別處,這師徒二人測算神石,所遭受反噬,必定會危及性命。
「那個場面……」
——
天地變色。
一片血色。
成千上百道身影,上天入地。
有人登臨雲霄之中,有人立身大地之上。
法寶層出不窮,刀光劍影,鮮血濺射。
亦有道術神通,此起彼伏,光芒閃爍。
最終一聲龍吟!
恍惚能見一頭真龍,從深淵而起,長達千丈,見首不見尾。
但見它盤旋九天,遊動之際,展現身姿,其龍首,長須,雙角似鹿,腹下四爪,皆分明呈現,威勢無窮,強悍無匹!
轟地一聲!
一切場景,剎那消散。
——
「這一頭千丈真龍,並不是之前那一頭橫貫九天的太古真龍……」
莊冥睜開眼睛,微微沉吟,他煉化神石之後所見的場景,並非適才卦象上呈現的場景。
卦象中所見那一頭真龍,也並非先前所見的太古真龍。
只不過,除卻他所見的場面之外,他也捕捉到了一些訊息。
他看見了七個印訣。
乾、坤、震、巽、離、艮、兌。
乾、艮二印,較為光明。
而八卦中,獨缺了坎!
「乾為天。」
「艮為山。」
「坎為水。」
莊冥目光微凝,沉吟道:「天、山、無水?」
他看向前方,愈發沉吟。
當時乾的方位,在西南方向。
正西是天星福地,天機閣所在。
而西南方向,是天御福地。
他這一次,便是要經過天星福地,轉到天御福地去。
而乾字方位,直至天御福地方向。
「那頭千丈真龍被斬掉了一隻眼?」
「事情發生在天御福地境內?」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
此時此刻,莊冥心中,有著無窮的不解。
但目前的線索,也就只有這麼多。
他長長吐出口氣,低聲道:「反正我這一去,也是前往天御福地,便慢慢探尋罷……」
龍目化作了神石,充滿著歲月的痕跡。
這已是發生在許多年前的舊事。
也不急在這一時一刻。
——
七日後。
劉越軒總算恢復了過來。
他這七日間,倒也算是過得舒適,躺在床上休養,一日三餐有柳河跟白慶輪流來送。
倒是他家老師,已經沉寂無聲了。
銅鏡受創,迸裂了三條裂縫,內中的殘魂,受創也不淺。
這次險些讓他們師徒二人丟了性命。
說到底也是他這位老師不大可靠,錯估了神石的不凡。
因此他這位老師,也開始對自身所學,有了莫大的懷疑。
劉越軒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感嘆道:「還債真不容易啊。」
被救了一命,還三次天機。
第一次險些就要了命。
——
正午時分。
正是午餐之時。
但這一次,劉越軒也來了。
「劉兄恢復了?」
「托你的福,還沒死。」
劉越軒神色複雜,嘆道:「債不想還,但也還得還,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三次天機,第一次還了……第二次呢?」
莊冥輕笑了聲,說道:「第一次險些丟了命,第二次不怕丟命麼?」
劉越軒左右看了看,憤憤道:「誰讓我上了這賊船?」
他心比天高,怎麼能容忍今後每次看見莊冥,都要低上一頭?正如老師所言,就像兒子見了老子,如何與之爭鋒?
莊冥緩緩說道:「我此去天御福地,必會遇上許多敵手,無論是金丹之上的真人,還是金丹之下的凡人,所以對於前景,倒是有些疑惑……不過,我一向多加思慮,加上有龍君在身,倒沒有什麼擔憂。」
停頓了下,莊冥笑道:「不如測一測我此去的運勢?」
劉越軒面無表情,低下頭吃了兩口飯,夾了一塊北淵海妖王的肉。
測個鬼啊,我家老師都說看不透你,我這點造詣怎麼測?
強行給你算命,指不定在冥冥之中,被你蛟龍大勢所反噬,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如何?」
「不如何。」
劉越軒抬起頭來,想了想,說道:「測不了。」
莊冥問道:「為何?」
劉越軒沉吟著回答。
「世間萬物,均有生死輪迴。」
「修行之人,尋求駐世長生,有生無死。」
「此為逆天之舉。」
「你也是修行中人,但最重要的是,你修為不低於我,所以我測不了。」
劉越軒攤手道:「你修為若是低了,我還能勉強測一測。」
他沒有說明白,就算莊冥修為低,他也測不了。
畢竟真氣在身,且蛟龍伴隨,命格太高,運勢太強,他老師都測不了。
莊冥微微一笑,也不意外,只是微微偏頭,道:「如此……你們心中有什麼疑惑麼?」
霜靈微微搖頭,她的生活一向簡單,只是照顧公子的飲食起居,在此期間,有什麼事情感到不解,一向是公子幫她解惑。
陸合、白慶、柳河三人對視一眼,各有思索,卻沒有詢問書生。
莊冥笑道:「但說無妨。」
白慶聞言,卻看向莊冥,說道:「公子,你說天御福地,修行之士,非是傳說,尋常百姓也有希望……而我們三人,皆為凡夫俗子,可有希望超凡脫俗,與當日那尊被龍君所殺的仙神一樣強大?」
莊冥含笑點頭,說道:「此去海外,機緣無數,自會有的。」
而白慶摸了摸斷臂,說道:「本來還想問他,我這斷臂什麼時候能恢復,不過……公子既然這麼說,我這斷臂必定能恢復,也就遲早的事,便不問了。」
莊冥點點頭,看向柳河。
柳河應道:「白爺問您的第一個問題,正是柳河想要問的。」
莊冥笑了聲,又看向陸合。
陸合遲疑了下,正要搖頭。
莊冥卻抬了抬手,說道:「你自踏破武道宗師以來,心緒不寧,頗多迷茫,我不放心……」
說完之後,莊冥看向書生,笑著說道:「那測一下我這位兄弟?」
劉越軒聞言,打量了一下陸合,忽然鬆了口氣。
武道宗師,固然強大,也只是在世俗強大。
畢竟還是凡夫俗子,他還測得了。
「你且過來。」
劉越軒招來了陸合,旋即取出一張符紙,道:「滴血。」
陸合依言滴了血液。
劉越軒又看了看他的面相,拉過了他的手,看了看掌紋,旋即以望氣之術,觀望其勢。
過得片刻,便見他收回目光,將符紙燃燒,灰燼落下。
他伸手一掃,抬手看了看。
「如何?」莊冥問道。
「此人本為凡夫俗子,此生習武,能入宗師,成為俗世巔峰,已是極限。」
劉越軒這般應道。
陸合等人聞言,皆有些許黯然神色。
劉越軒又拍了拍手,說道:「然而跟隨在你身邊,沾染大勢,命格有改,跳出了東勝王朝那片凡塵俗世,如躍出池塘之外,此為魚躍龍門之兆,已隱約有超脫之勢,日後超凡脫俗,以武入道,未必無望。」
這話一出,莊冥含笑點頭,而陸合頓生喜色,與白慶、柳河,對視一眼,各自露出笑意。
既然陸合跟隨公子,便有了超凡脫俗的希望,那麼白慶與柳河,自然也有希望。
劉越軒擦乾淨了手,摸著下巴,又看著陸合,說道:「只不過,你此刻還是心有茫然。」
陸合神色複雜,看了莊冥一眼,收回目光,點頭說道:「是。」
劉越軒伸了個懶腰,說道:「這次你家公子讓我給的天機,比前一次,可簡單得太多了……我心裡高興,好人做到底,再替你解惑,你有話直說,為何迷茫?」
陸合停頓片刻,忽然嘆了聲,說道:「我於東勝王朝,人脈甚廣,消息靈通,三教九流,無所不識,這些年來為公子辦事,而公子對我極為器重,不單是因為我一身武力,更有種種方面。」
「然而,此去海外,人生地不熟,無有門路,無有人脈,且風俗文氣,皆不熟悉。」
「凡事只能憑一身蠻力,為公子效力,怕不能對公子有更大的幫助。」
他苦笑了聲,說道:「我原以為,自身成就宗師,必能成為公子左膀右臂,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這點兒武力,怕也無濟於事,此去海外,恐難當大任。。」
他在東勝王朝,有許多方面的能耐,門路廣,人脈寬,熟知江湖武林的明暗之處,但如今只能依靠武力,偏偏武道宗師的力量,也已經顯得十分弱小了。
「無妨。」
劉越軒抬手道:「我再測一卦,看你此去運勢如何。」
陸合施禮道:「勞煩先生了。」
這一次,劉越軒沒有再有其他的動作,只是微微閉目,掐指一算。
實際上,他剛才觀人面、看掌紋、望氣數、以及符紙滴血卜算,許多事情,均已瞭然於胸。
此刻只是裝模作樣。
旋即便見他睜眼。
看著神色期待的眾人,頓時高深莫測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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