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與雄獅 第五十八章 布爾薩之辱

    不僅是派出穆罕默德阿迦的塞利姆，易卜拉欣自己也是知道如今薩法維軍過於深入奧斯曼領土，卻與其主力決戰一事還沒個眉目，這讓行營大帳內的一些人隱隱擔憂起來。

    「不管他想耍什麼陰謀詭計，我現在就是要讓他來主動找我決戰！」

    易卜拉欣決定大膽地整個花活，率領大軍南轅北轍地繼續向西北挺近布爾薩，駐守此城的尤努斯帕夏自知無法阻擋，且塞利姆囑咐他要儘可能保全小亞細亞的軍力。他努力疏散市民並將布爾薩的軍隊和輜重轉移至北方的港口城鎮蓋姆利克。

    紅頭騎兵幾乎是隨著戰爭的傳聞一同出現在布爾薩城下的，儘管這些輕裝簡從的劫掠者只能蹂躪缺乏防護的鄉村，可恐慌卻是實打實的。尤努斯帕夏不得不分遣部隊驅逐這些前來騷擾的敵軍以繼續推進疏散工作。

    領導這些前鋒部隊的努爾·阿里還盯上了暴露在野外的運輸和行軍隊伍，試圖截下這些被轉運的輜重物資，經過幾次互有勝負的小規模戰鬥，奧斯曼人為趕時間只能拋下部分物資倉皇逃竄，任由紅頭將其拾走。

    待大軍主力抵達，布爾薩內尚未逃走的市民早已識時務地向征服者納出城門鑰匙和贖城費，奧斯曼的舊都就這樣輕易落入薩法維之手。

    布爾薩城——或可稱為胡達文迪加爾——不僅是經濟重鎮，作為至高國的舊都之一，她見證了奧斯曼的崛起，且王朝始祖奧斯曼加齊墓和奧爾汗加齊墓就在於此，易卜拉欣因此認為她的象徵意義比奧斯曼家族發祥地瑟於特大得多。

    被特許和萬王之王並排入城的穆拉德則是忐忑不安，尤努斯帕夏放棄布爾薩是他始料未及的，如此重鎮一槍不開地就被奪到薩法維手中。這樣輕易得來的勝利很可能已經蒙蔽了易卜拉欣的雙眼，在他看來，自身水漲船高的地位就是證明，不過呢降者人微言輕，若是貿然勸諫可能會被視作冒犯進而引發不可預料的後果。

    直到眾人在奧斯曼加齊墓前停頓，易卜拉欣才將他的計劃通穆拉德和盤托出：「我要你就在這先祖的墓前公開接受我給予你的，你就照著先前所做的那樣恭敬地接受並謝恩就好了。」

    薩法維軍將市民、要人全都聚攏過來，傳令官用波斯語和突厥語兩遍公開宣讀萬王之王任命穆拉德為羅姆省蘇丹的詔書，他正式被薩法維承認為安納托利亞的合法統治者，圍在周邊看戲的市民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成為蘇丹穆拉德的臣民。

    作為主角的穆拉德熟練地丟掉麵皮配合演出，該如何對萬王之王諂媚他已經是爐火純青，全過程都沒出什麼岔子。

    很顯然，在先祖的墳墓前向外國君主匍匐稱臣對加強他的統治合法性並無助益，這就是場表演，一出單純演給高門看的好戲。

    易卜拉欣知曉奧斯曼軍就在北邊不到一日路程的蓋姆利克，事後書記官將對儀式全過程的記載加以潤色地謄抄一遍，其中大力突出本地民眾對「正統繼承者」的擁護和對篡位者的鄙棄，然後通過信使將信件通過尤努斯帕夏送給塞利姆。

    將布爾薩掠奪一空後，薩法維軍沒有繼續堅守這座城市，調頭東返，讓蓋姆利克的倖存者得以保全。

    …………

    「這波斯沙赫好生無禮、狡詐！」塞利姆怒罵一句，在場的帕夏們都小心翼翼道：「陛下息怒。」

    布爾薩陷落的消息和易卜拉欣的信件同時到達海峽另一側的科斯坦丁尼耶，小亞戰局糜爛至此，這個消息可以說是壞得不能再壞了。

    易卜拉欣在信中直接道：「如今我已經弄清楚你的為人，你不過是一個外強中乾的懦夫罷了，坐擁巴耶濟德的遺產卻不敢作出任何反擊的孬種。既然你不敢和我交戰，那就乖乖承認你守不住遺產的事實，將安納托利亞分割給你的侄子穆拉德，承認他的合法統治，我就可以收兵饒你一命。」

    這些內容本身並無法讓塞利姆失去理智，可持續的軍事失敗及附帶的政治影響確實讓易卜拉欣將了他一軍。

    如今舊都布爾薩都已經淪陷，恰好同時大軍都基本集合完畢，準備開拔。他現在沒有合適的理由拖延出兵來等待合適的時機，若是放任「非法」的羅姆蘇丹在安納托利亞依靠外敵建立統治，那他丟失的不僅是領土，還有統治合法性。

    如今軍中的抗敵情緒十分高漲，他不能放任其演變為對他不利的質疑。

    屋漏偏逢連夜雨，前不久自特拉布宗乘船返回的信使帶來壞消息——穆罕默德阿迦首戰受挫，沒能解圍。塞利姆原先設想的利用偏師來威脅過於深入的易卜拉欣與迪亞巴克爾之間的聯繫，以迫使伊朗人主動回師東返來保全沿海、爭取時間還能調動和疲敝敵軍的戰略腹死胎中了。

    如果要挽救這一計劃，那需要高門投入更多兵力，可現在塞利姆那還能繼續分出數千乃至上萬兵馬去特拉布宗呢？他到還想把人全都撤回來呢。

    好在尤努斯帕夏及時將徵召到的兵力和軍需儘可能地保全在蓋姆利克，可以通過船運擺脫當前的危險。

    即便如此，他還是需要委屈一下尤努斯帕夏：「安納托利亞省總督尤努斯帕夏，不戰而棄布爾薩，其罪當誅。鑑於當前戰事緊急，不宜臨陣斬將……」

    尤努斯帕夏被拔去封疆大吏一職，僅保留維齊爾頭銜繼續統領軍隊戴罪立功，除此之外，塞利姆並沒有施加更為嚴重的處罰。

    唯一讓他省心的消息就是科爾庫特的動向了，這個廢物見薩法維軍直取布爾薩，怕得連馬尼薩都不敢待了，聽說現在他正在去南方本應赴任的轄區泰凱桑賈克的安塔利亞港，可能是要招兵買馬，亦或是乘船跑路、流亡外國。

    「暫時先別管他，讓卡普丹帕夏和雷斯們處理就好，波斯異端才是最要緊的。」塞利姆接著下令全軍移師至於斯屈達爾準備開拔，並與在場的帕夏們商討作戰計劃。

    喜歡太陽與雄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