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斬有尊重老前輩的習慣。
更何況烏祖確實德高望重,雖是妖族,但視眾生平等,甘願為守護蒼生付出,無論是他的舉措還是心境,都值得陸斬這位後輩尊重。
此番便是為祛毒而來。
至於水族的事情,陸斬相信烏祖自有公斷。
「小友稍等」
烏祖微微頷首,禮貌謙遜,他盤腿坐下,雙掌朝上,一股柔和力量自手掌湧出,在周圍匯聚。
力量看似輕柔,卻不可小覷。
聖地空間扭曲,被硬生生從海域中剝離,形成獨立的秘境空間,迸發出勃勃生機。
「」
陸斬在這股力量影響下,體內的力量有些沸騰。
他壓下去躁動真炁,耐心等候。
剛從千絕谷脫困時,他便有意幫助烏祖解決妖毒問題。可烏祖被妖毒侵襲數千年,早就跟妖毒融為一體,若是強行祛毒,只怕烏祖也將灰飛煙滅。
只有等到烏祖實力恢復五成,能利用造化大道為自身留一線生機時,方可祛毒。
隨著烏祖力量源源不斷輸出,聖地內百花盛開,綠意盎然。
這些百花跟綠意迅速匯聚,凝聚成一枚再普通不過的綠葉。
綠葉懸在烏祖頭上,順著真炁方向旋轉,瞧著平平無奇。
烏祖稍微感知一番,道:
「萬事俱備,此番祛毒,便有勞小友了。不過老夫話說在前頭,中途若有任何不對,請小友立即罷手。老夫雖想破繭重生,但到底是把腐朽老骨頭,不想因此害了你。」
陸斬點了點頭,攤開手掌:「晚輩心底有數。」
話音落地,血煞之氣如決堤般傾瀉而出,化作真炁凶浪蓋向烏祖。
陸斬端坐洶湧血浪中,白淨臉龐被映照得詭異,像是地獄爬出的邪魔,比蠱神還要陰邪三分。
但烏祖卻沒有半分遲疑,任由這些血煞真炁沖入體內。
眼前的年輕人雖然瞧著像邪魔,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正道。
常言道,君子論跡不論心。修煉邪功只是走上巔峰的手段,並非目的,烏祖本就是妖族,對這些並不看重。
「嘶」
血煞入體,要比想像中更加痛苦。
這些血煞是陸斬元神凝聚而成,為的是蠶食妖毒,將妖毒化作養料。可元神本就針對妖魔,烏祖本體又是海妖,以至於此番痛苦超級加倍。
烏祖思緒被劇痛打斷,額頭滾落黃豆般的汗珠。倒吸了幾口涼氣,竭力維持清醒意識,感知著陸斬的真炁所在。
血煞匯入烏祖經脈之中,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四處蠶食著妖毒。可妖毒跟烏祖早融為一體,血煞看似是在蠶食妖毒,實則也在蠶食烏祖的血肉。
神念境大能的血肉,非常滋補。
傳聞上古時期,魔門邪修猖狂,喜歡用修者血肉煉製丹藥,滋養身體。
境界越高的修者,煉製出的丹藥越滋補,不僅能大幅度提升體魄,甚至還能獲取修者一部分力量。
據說不少天驕,都命喪魔門之手,淪為魔門養料。
後來正道聯手圍剿,將魔門打得七零八落,修者煉丹的丹方就此失傳。
陸斬雖然沒有嘗過修者丹,但他正在生啃烏祖,肉身得到神念境大能的滋養,體表隱約泛出淡金色,這是烏祖血肉蘊含的能量,正在成為他的養料。
若是將烏祖生吞,只怕獲得的好處更多。
不過陸斬乃是正道修者,秉持的便是一身正氣、俠肝義膽、義薄雲天等等,自然不會做出下作之事,只是在祛毒時候,被迫吞食罷了。
「啊!!」
以如此方式祛毒,就算烏祖也難以忍受。每一寸血肉裡面都蘊含著他的本源氣息,這不僅僅是簡單的血肉之痛,更像是元神跟肉身都在被一點點吞噬,這種痛苦非常人能忍受。
烏祖身體劇烈顫抖,忍不住仰天長嘯,悽厲慘叫猶如大海悲鳴,就算此地被烏祖煉製成秘境,可南海依舊被聲波所震,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陸斬有些擔憂,低聲問道:「前輩,還好嗎?」
烏祖咬牙道:「事已至此,怎敢言棄?勞煩小友繼續!」
陸斬沒有耽擱,迅速祛除烏祖肉身妖毒後,真炁又化作長針,猶如銀針般鑽入烏祖頭顱,插在各個穴位之中。
陸斬運用真炁操控諸多真炁針,上百枚真炁針同時運作,看似在烏祖肉身起伏攪拌,實則已觸及烏祖元神。
若只是肉身被荼毒,大不了換具肉身。
真正的難點在於元神。
元神的妖毒不侵蝕乾淨,就算再換幾具肉身,意義都不大。
「啊!!」
真炁針在元神旋轉,將附著在元神的妖毒吞噬,同樣也在損傷元神,烏祖只覺元神千瘡百孔,再次慘叫出聲。
事實上,自修煉成名後,烏祖早已忘記慘叫的滋味。
哪怕在大戰中受傷慘烈,也不過是咬牙忍受,事後療傷即可。修者身軀都是經過千錘百鍊的,極其耐痛。
可此時此刻,那劇烈疼痛令烏祖精神恍惚,真炁針像是要將他撕碎,這種痛苦遠非割肉刮骨能比,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陸斬不敢大意,將元神跟夜醫之力結合,全神貫注操控真炁針。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此毒,陸斬瘋狂調動元神之力。血煞之炁凝聚成海,陸斬端坐其中,身影逐漸發生兩極分化。
一面猶如佛陀靜坐,不動如山。
一面猶如修羅咆哮,猙獰貪婪。
五尊元神成長到極致後,所產生的佛魔一念效果,不僅實用性強,甚至還帶著幾分迷惑性。
烏祖難辨陸斬是佛是魔,神識已經恍惚,只覺所有精氣破碎、元神千瘡百孔,好似一陣清風便能將他吹得灰飛煙滅。
然則,懸掛在頭頂的綠葉終於有了動靜。
「嘩啦啦~~」
綠葉無風自動,湧出一道道輕柔的綠光。
綠光帶著勃勃生機,緩緩包裹住千瘡百孔的烏祖,形成巨大的光繭。
而在光繭滋養中,虛弱至極的烏祖迅速恢復著,這枚綠葉便是烏祖留的後手,以造化大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斬鬆了口氣,緩緩收功,注視著綠葉之威。
看似平平無奇,實則蘊含無數奧義。
造化大道,乃蘊含萬物的生之大道,果然名不虛傳!
或許是因為吞噬了烏祖血肉的緣故,陸斬此刻注視綠葉,竟多了幾分感悟。就像是身處茫茫大海中,看到了幾縷曙光。
陸斬不假思索,忙地靜坐,儘可能地抓住那幾分感悟。
當初他在藥香村,曾意外結識蜂蝶二妖,獲得了太息育靈之法。
太息育靈是跟造化大道相關的仙法,陸斬修習過太息育靈,對造化大道本身就有些許感悟,如今頗有些豁然開朗之意。
「造化生萬物,匯天地之生機」
陸斬喃喃自語,不斷思索造化大道的含義,試圖觸碰天地間存在的無數道韻。
這個過程看似很快,實則很慢。
在悟道的過程中,時間好似靜止,天地間僅剩自身跟虛無縹緲的道韻。而悟道的過程,便是將自身跟虛無縹緲的道韻融合,從而發生蛻變。
陸斬安靜打坐,像是跟天地融為一體,周圍的都被無限放大。
他能清晰聽到烏祖修補元神之聲,能聽到綠葉中傳來的神秘聲音,像是亘古長存的悲歌,靜靜在周圍流淌。
不知過去多久,陸斬周身迸發出強烈生機,像是絕境逢生一般,他猛地睜開雙眸,雙瞳迸發出綠色幽芒。
目光所及之處,聖地內被摧毀的珊瑚礁、死寂的珍珠,全都慢慢恢復。
「」
陸斬眨了眨眼,心底略有感慨,就在剛剛,他已經領悟了造化大道的些許奧義——幽生之瞳。
夜醫本就適合修習造化大道。
只是他並非處於絕境,沒辦法真正體驗「絕處逢生」、「涅槃重生」的感覺,僅僅領悟到了幾分,演化成了幽生之瞳。
幽生之瞳,目之所及,萬物復甦。
當然,這需要龐大的真炁作為支撐。
通俗來講,此仙法更像是放大版的太息育靈,攻擊力不強,但用來做綠化很合適。
陸斬沒有失望,能領悟到造化仙法,這就是好的開始。
更何況,他來幫烏祖祛毒時,並未想過自己會有此契機,算是意外之喜。
不過,這也是造化境的玄妙之處。
山洞苦修百年,不如一朝悟道。許多前輩們修出絕品仙法,大都是在絕境中、某些機緣中福至心靈,才突飛猛進。
這種契機可遇不可求。
陸斬也是蠶食了烏祖血肉,獲得了烏祖的些許力量,這才對造化大道有了幾分領悟,從而悟出「幽生之瞳」。
陸斬稍稍感悟,並沒有繼續強行悟道。
他體內融合了諸多力量,修煉路途本就比其他人便捷。只需耐心等候契機即可,無需強求。
陸斬回身看去,只見烏祖已經徹底吸收了光繭,變回了烏賊原形,似乎正陷入沉睡之中。
陸斬並沒有打擾,烏祖肉身跟元神都被蠶食成空殼,如今利用造化大道重生,需要時間恢復。
眼見烏祖氣息平穩,脫離危險後,陸斬才離開了聖地。
聖地外面安靜寂寥,方才裡面的動靜無人察覺。只以為是海域深處傳來波動,致使大海發出悲憫之聲。
陸斬眺望遠方,長舒一口氣,轉身離開。
南海事情告一段落,陸斬並未在此久留。待確認烏祖無恙,已經重塑肉身開始修煉後,陸斬這才啟程返回汴京。
半月後。
陸斬騎著雀雀,風馳電掣來到汴京上空,望著繁華的古老城池,心底還有幾分恍然。
當初前往南疆時,原定期限為一年。
可蜃魔秘境耽擱大半年、蠱神秘境又耽擱大半年,再加上期間調查所用的時間,跟這次南海之行,粗略計算,陸斬離開汴京已兩年半。
對修者而言,兩年半的時間並不長。
可對普通人而言,兩年半卻足以發生質的蛻變。
汴京城繁華依舊,但邊邊角角也發生不少變化。街道規劃有了新的變化,居住場所也動遷不少,不過區區兩年,陸斬行走其中,竟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雀雀變成雀兒模樣,站在陸斬肩膀,老實巴交地看著熱鬧長街,不斷流著口水:
「吸溜…小陸,這裡也太繁華了你瞧那邊的蒸鹿尾兒,那邊還有烤全羊,咦…那邊居然還有說書的,這可真是太棒啦!」
陸斬臉色一黑,教育道:
「好歹也是鳳凰,不要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雀雀雙翅叉腰,理直氣壯道:
「本大王是求知若渴,不是沒見過世面,要吃,全都要吃!先去說書茶樓喝茶,再從街頭吃到巷尾
「」
陸斬不理會貪吃的蠢鳥,本打算離去,耳邊卻傳來茶樓說書聲,隱約還夾雜著他的名字。
陸斬稍作思索,順著聲音來源看去。
只見在護城河旁的茶樓前,擺著一張高台,說書先生正說到激動處,唾沫橫飛,面紅耳赤:
「蠱神上欺蒼天下欺地,巧設毒計演出千古戲,實乃奸詐邪神也!」
「若非陸斬大人臨南疆,只怕此戲還能騙天地」
「若說咱們的陸斬大人,真可稱一聲少年英傑,出身微末卻闖出一片天,年紀雖輕卻知憫蒼生,真可謂:
鮮衣怒馬少年郎,熱血桀驁未彷徨;
敢向天道借一劍,斬斷邪魔佑蒼茫!」
「」
說書人拍起那驚堂木,台下叫好聲如雷鳴。
陸斬笑了笑,並未在此停留。
南海一戰後,蠱神的事情早已傳遍修仙界各地。大司主有意幫陸斬立威,便高調宣揚陸斬功績,甚至親自在金鑾殿幫陸斬邀功。
陸斬本就是識破蠱神計劃的功臣,又斬殺了蠱神分身,在大司主推波助瀾下,自然被四處傳頌。
雖然蠱神真身還沒死,但這種邪神距離普通百姓,似乎很遠。再加上百姓信奉朝廷跟仙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是熱血沸騰,期待朝廷仙門剿滅邪神的那一刻。
雀雀舔著翅膀,眼巴巴地望著路邊小吃,邊道:
「小陸,剛剛那說書先生在拍你馬屁呢,你怎麼不去聽聽…」
陸斬給雀雀買了一兜零食,堵住她的嘴巴後,才道:「先回家。」
離開汴京這麼久,回來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家看看。
按照正常流程,陸斬回來的第一件事,本該去鎮妖司述職,再面聖領賞賜。
可在南海時,陸斬早就跟大司主述過了,明日再去鎮妖司即可。
再者。
大司主「死而復生」,百姓們自然歡呼雀躍,可朝廷這邊還不知道是何情況,陸斬並不著急進宮。
雀雀小爪子捧著糕點,歡呼雀躍道:
「好耶!看看本大王的新家!」
京城的深秋涼爽宜人,官巷中楓葉紅遍,遠遠望去紅霞如雲,映照錯落宅院,美不勝收。
陸宅位於官巷邊緣,宅子占地面積極廣,建築錯落有致,古韻十足。但因為宅內沒有丫鬟僕從,整座宅子顯得頗為寂寥,若說唯一的生氣,便是坐在門口的那隻白狐狸。
八個月前,小白跟著姜凝霜回到汴京,原以為要不了多久就會團圓,可沒想到一晃就是大半年。
初時小白還保持人形,學著人類生活,耐心等著陸斬回來。
可後來她連生活的心思都沒有了,索性變回原形,趴在陸宅大門前,風雨無阻、日復一日地等候陸斬回來。
儼然成瞭望夫石。
今日天氣很好,秋高氣爽,小白懶洋洋地趴在門前,遠遠地便看到巷子口走出一道黑色身影。
紅楓飄落,那道身影行走在落葉中,氣質出塵,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小白眨了眨眼,而後猛地跳了起來,化作流光衝出去,跳到來人的懷裡:
「嚶嚶嚶(「)」
小白性格本就軟和,加上剛剛修煉成人不久,還保持著狐狸的習性。
許久未見,她以最本能的方式表達著思念——
對著陸斬胳膊、脖頸一陣舔舔。
陸斬脖頸里被舔了兩下,黏糊糊的,不由按住小白腦袋,道:
「好啦好啦…都是口水」
「嘿嘿」小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窩在陸斬懷裡不下來,腦袋蹭來蹭去:「主人終於回來啦」
陸斬以前就知道小白黏人,對此早就習慣,心底還有些感慨。
回家時有人如此熱烈迎接,確實是件很令人動容的事。
可雀雀頭次見到小白,看到小白這副姿態,有些嫌棄:
「你幾歲?怎麼跟沒長大的孩子似的,見人就舔?」
小白這才看到雀雀,大眼睛裡有些迷茫:
「主人哥哥,這是誰呀?」
陸斬抱著小白,肩上扛著雀雀,大步走回家中,才道:
「這是雀雀,我在金陵時的夥伴,以後你們可以一起做伴。」
雀雀撲棱著翅膀,落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小白,伸出翅膀,一本正經道:
「小陸沒說清楚,本大王乃是金陵雲雀之王,手下曾掌管數萬小弟,只是因為追隨小陸,這才捨棄王位來到汴京。」
「本大王看你行為幼稚,應是心智不全,以後你就是本大王的小弟。現在,你去給本大王做點吃的!」
「」
陸斬瞅著雀雀威風凜凜的模樣,手掌忽然有些發癢,有點想a上去的衝動。
小白卻深以為然,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搖著尾巴道:「白白喜歡跟雀雀玩!」
言罷,小白搖身一變,化作膚白貌美、豐臀肥乳的白衣美人,笑嘻嘻道:「白白去做飯!」
「噗通——」
小白話音剛剛落地,梧桐樹枝便輕輕搖顫。
雀雀直愣愣地栽了下來,四腳朝天瞪著小白的人形模樣,鎮驚道:
「她…她看起來智商不高,怎麼…怎麼能長成這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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