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與卿 第五十四章師說

    今天是東市大集的日子，城門比平常略早打開，天色未開亮之時楊黎便已經趕到了東郊的長亭。深秋時分早霜降臨，楊黎不停地搓著手在長亭里走來走去，雖然出門時穿得較多但是此刻感覺還是有點冷。

    長亭四周被薄霧包圍看不清楚遠方，而亭內除了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別無他物。不是說第三場考試的嗎？為什麼啥都沒有？難道她弄錯了？

    楊黎在亭里亭外地毯式搜索一遍，就連布滿灰塵的角落都不放過，可還是沒有找到關於第三場考試的線索，一張紙一支筆也好啊，但是沒有。真是奇了個怪了！

    正當某人為止費解之時，薄霧裡突然傳來幾聲怪異的小曲聲，時遠時近、飄忽不定，楊黎嚇了一跳扭頭向曲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位吊兒郎當的老者拎著兩壺小酒哼著小曲從薄霧裡走出向長亭走過來。

    老者走進長亭里直接坐在石凳上，自顧自的將其中一壺小酒打開抿了一口，然後發出十分滿足的長嘆聲，至於亭里的其他人他好像當做不存在一般。

    「前輩此刻獨自一人來長亭飲酒，真有雅興。」楊黎仔細打量老者，覺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位前輩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而且行為舉止怪異莫不是書院派來試探她的？於是楊黎決定試探一下。

    「何為雅興？何為俗慮？不過只是世人給自己和他人披上自以為是的外衣而已，到頭來還不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老者望著長亭東方，悠哉的喝著小酒，好不快活。

    「俗即雅，雅即俗，晚生受教了。」楊黎雙手抱拳向著老者鞠了一個躬，老者的無心之言對她來說便是學問，求學者應隨時可放下身份向任何人求教。

    老者見楊黎虛心求教搖了搖頭，繼續喝酒不再言其他。長亭里一時間安靜下來，兩人都不在言語。

    片刻後楊黎覺得氣氛有些怪異，便開口緩和一下說道：「前輩為何此刻來長亭？天未亮，無行人，此處並不是安全，若發生意外後果不堪想像。」

    「東郊長亭是整個皇城最適合看日出之地，飲酒看日人生足矣，倒是小兄弟你為何來此地？」老者笑著說道，手中酒壺裡的酒水微微晃動。

    「呃，我也是來看日出的，看日出。」楊黎樂呵呵的附和了一聲。直覺告訴她這老者有問題，搞不好和第三次考試有關，她不得不謹慎對待。

    天色放開，東方一抹晨光從地平線上出現衝上雲霄，越來越多的晨光跟著一起出現照亮天空，日出即將開始。

    第一次在外地看日出的楊黎有些期待，她很想知道皇城的日出和綠柳村的日出有何不同？於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東方不願錯過一絲。

    「喝酒麼？一個人喝酒不好玩。」老者向楊黎發出邀請。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明知不能喝酒但楊黎還是果斷接受邀請坐到老者的對面，拿起另外一壺酒小口抿了幾口。

    原來另一壺酒是為自己準備的，我就說嘛哪有人飲酒帶兩個酒壺的，故意買醉也不會到這個偏僻的地方，除非是和朋友一起飲酒，可今日長亭里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人，老者在巧合的時間出現在巧合的地點很不正常，這是不是意味著第三場考試開始了？楊黎思緒急轉，但表面上沒有露出一絲情緒。

    一老一少兩個人邊喝酒邊看日出，當太陽出現在地平線上以王者之勢橫掃大地的那一刻楊黎被這驚心動魄的美景驚呆了，耳邊老夫子的漫不經心的話語晃悠悠的飄過來。

    「是不是很美？其實書院後山看日比這還美。」

    這是（赤）裸（裸）的誘惑小夫子有些扛不住，正當她想要開口詢問時老夫子的目光從日出轉移到她的身上意味深長的說道：「新日是大地每一天的期待，驕陽是這個世界未來的期待，有人說驕陽是上天賜予的，也有人說驕陽是聖人轉世，其實每一個人不論富貴貧賤他都可以成為驕陽，但在蛻變之前需要找到合適的老師。老夫只問你一句，何為師？」

    何為師？何為師？

    楊黎的腦海里被這三個字占滿了，恰巧此時醉酒發作，小夫子晃悠悠的站起來走到長亭外，看著遠處升起的太陽醉呼呼的說道：「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身後的老夫子越聽眼睛越亮，他看著擁抱晨光背影發亮楊黎開心的笑著，好久沒遇見這樣有意思的人了，或許她能給書院帶來新的改變。

    天啟書院有些年頭了，最初有教無類的思想漸漸後來者遺忘，老師也變得越來越古板，是時候作出新的改變，否則書院他日終將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醉醺醺的楊黎將內心深處那些被她深鎖的想法在這次醉酒中吐露出來，大夏的讀書人注重學問和資歷，有最嚴格的師生禮儀之分，只有飽讀詩書、輩分較高者才能被稱呼老師，而其他普通百姓是不能成為老師的。但楊黎一直認為師無學問出身之分，經驗豐富的老農民在種地上他就是一位老師，漁夫也可以成為老師的，不同的知識有不同的老師。

    她的這些想法在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大夏屬於離經叛道，是要被讀書人口誅筆伐的，為了能活下去只好深藏心底，可誰知因這次考試全道了出來。

    一篇《師說》道完，楊黎的醉意也過了，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老夫子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看了眼地上睡著的楊黎，抬起頭望著東方掛在天空的太陽笑著說了五個字，聲音堅定和自信。

    「此文當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