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黑眸緊縮,冷笑道「他當然算得盡,為了保住付氏一族的名利,可算是不擇手段。詞字閣 www.cizige.com」
「房四叔說,他三天前還曾見過這落雲莊莊主,這便說明付博滅其口不過這幾日的事情。薛青,你帶著水閣的兄弟們,務必將這落雲莊莊主找出來。是死是活,都要帶到我面前來」她囑咐薛青道。
薛青想問為什麼,眼見她神色堅定,心中也漸漸安定下來。
他應道「諾。」
沐雲命人繼續審問這落雲莊的莊頭管事們,決心要從這些人的口中再扣出點付博的秘密來,她下了決心,這一次絕不依靠江呈軼,自己解決這京城危局。
入夜,薛青按照沐雲的囑託,將那假扮付仲文的侍衛放離了落雲莊。在令此人離開落雲莊前,沐雲故意令人將他帶至地牢,讓此人親眼瞧著她審問落雲莊一干管事與莊頭,將這人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
薛青又尋了個機會,放寬了此人的看守侍衛。此人眼見拷打之刑,自然不想繼續在落雲莊中呆下去,見看守自己的守衛少了些人,果然想盡辦法從看押的廂房中逃了出去。
沐雲就等著此人離開落雲莊。
一夜之審,她倒是從這些管事與莊頭的口中掌握了不少證詞。
付氏想要利用落雲莊洗錢的死人帳令江府官司纏身,沐雲自然不能如他願。
但也幸虧付氏想了這一出陰謀詭計,否則沐雲不會這麼快從落雲莊的賬簿中發現端倪。她將賬簿翻了一遍又一遍,又核算了一下數目,這一算,連她這種對錢財並不感興趣的人,都覺得驚訝萬分。
這落雲莊五年前入了付博之手,五年來被付博用以登賬造冊,存入從大魏全國各地收受賄賂及販賣私鹽、人口、軍火等物得來的利錢。他用這些錢在落雲莊中引入了大量江南名貴米種,逼迫落雲莊的佃戶們割去原本的稻田,改造田畝,種出江南甜米後,於京城之中抬價高賣,從中賺取高額利潤,又壓榨各佃戶們收入,徵收土地田畝的稅錢,將他非法走私販賣得來的黑錢洗得乾乾淨淨。
這錢倆數目十分驚人,光是五年內入了落雲莊的錢兩便已有一百五十萬石。
沐雲左右上下算了四五遍,仍不敢相信眼前的數目,對付博那是恨得咬牙切齒,落雲莊僅僅是個小田莊,都已存入了這麼多黑錢,更何況付博手下不僅僅只有這一處洗錢的地方!不知這大魏朝民有多少是死在付博手裡的,或壓迫、或販賣、或殘殺,簡直毫無人性!
然則,她也從這麼龐大的數目中察覺了貓膩。江呈軼同她說過段從玉的那本賬簿,裡頭記載著付博十幾年來與宋宗、寧南憂、孟災販賣走私之帳,數目亦是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
若付博將這些年所得黑錢皆以不同的方式洗成了商錢,那麼落雲莊存入的一百五十萬石錢兩僅僅只是他洗黑錢賬目中的幾卷帛書罷了。付博於這京城之中,定然還有其他洗錢之地。
沐雲從落雲莊的賬簿中找到了幾處一直與莊子有交易的城都店鋪,便立即喚來守在外頭的薛青,命其帶著人將思音坊所有的京城店鋪記錄調來查找。
不過片刻,薛青帶著三車竹卷趕回了落雲莊。
眼見著堆滿了整個屋子的竹卷,沐雲有些頭痛的扶了扶額頭。
薛青也有些吃不消,聽聞沐雲要將這些竹卷全都閱覽一遍,心有驚駭,於是向她問道「女君要來這些記錄是要做些什麼?」
沐雲從一堆竹卷中鑽出腦袋,望了他一眼道「薛青,這麼多竹書我怕是一個人看不完,你多找幾個靠譜識字的兄弟來,按照我案桌上所謄寫的賬簿記錄對應著找一找京城之中有著相同記錄的店鋪。」
薛青聽此語,便將案桌上的帛書拿起來端詳了一番,只見這賬簿記錄上清清楚楚寫了京城幾處店鋪的名字,便疑惑不解道「女君還要思音坊這麼多京城店鋪的卷宗作甚?這賬簿上分明寫得清楚,都有哪些店鋪,只需將這些店鋪的卷宗調出來查看,不就行了?」
沐雲躺在軟榻上,拿過一卷竹書,有些無奈的蓋在臉上嘆息道「薛青啊薛青!你說說看,你跟了夢直與夢蘿這麼多年,有什麼長進?」
薛青一愣,面色微微有些紅潤,輕聲討教道「女君有何指教?」
沐雲拿著手中的卷書,敲了敲地板,認真地說道「付博既然想要嫁禍於我們,命人改寫謄抄了賬簿,那麼也要將這賬簿改得滴水不漏,不出差錯才行。他五年前以旁人的名義買下這落雲莊,一直做著背後的東家,將從百姓中坑來的黑錢用江南甜米洗得乾乾淨淨,到了真正要甩手的時候,自然不能讓人抓住任何把柄。
既然不能露把柄,又想將我們江氏滿門都拖下水踩死,那麼他這洗黑錢的數目錢兩必然不能更改太多,無論哪一處改了,在這京城之中,只要陛下有心替夢直查清真相,必然會命大司農全力配合調查,一旦所查數目與官府核對所記錄的賬簿不同,便會露了陷。因此,他幾乎不會擅動這些賬目數字。
既是如此,他便只能在交易的店鋪上動手腳了。落雲莊真假賬簿之事非一日之功。他付博在夢直還未離開京城前,便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將這田莊脫手給水閣,再將真正的賬簿移形換影,以此陷害夢直。
在京城之中,若想要變賣店鋪,更改編造假的賬目冊子,對於普通人來說難如登天,可對他付博來說,卻是手到擒來。他輕易便能騰空造出幾個京城百姓根本不熟知的店鋪,掩埋真正的賬目。屆時,就算是大司農幫著夢直調查這些店鋪,也毫無意義。不信,你且在思音坊的這些卷宗里尋一尋,看看有沒有我謄抄的那幾個店鋪的完整記錄。」
薛青經她一番分析,只覺茅塞頓開。
他不禁有些佩服沐雲,於是讚嘆道「女君當真與公子是絕配,你二人郎才女貌,絕頂聰慧,實在是天下無雙。」
沐雲見他不明所以的拍起馬屁來,不由覺得好笑。只是她盯著手中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靠在榻上沒一會兒就覺得很是疲倦了,撫摸著小腹,心裡惦記著自己有孕不可過於操勞,便囑咐薛青繼續在卷宗裡面細細查找,而她自己則跑到了隔間廂房之中躺下熟睡了過去。
落雲莊外,那名假扮付仲文的侍衛跌跌撞撞的從山間小徑跑入了官道,手中緊緊握著殷業給他的腰牌,大汗淋漓的奔至城門前,拼了命的敲打城門,得到城門看守入城允許後,又二話不說跑向了付府。
此刻的付府,氣氛低沉至極。
付博早已從落雲莊的探子口中得知今夜的計劃失敗,眼下自然氣得腦子發昏。
他是當真沒有料到,薛青會意外從那落雲莊中逃出去,明明他已命人死死圍住了莊子,竟還有縫隙讓那薛青可逃。
令他更沒想到的是,這薛青竟然身懷武林中失傳絕學縮骨神功,易容成了沐雲的樣子,將他的人都騙了過去。
此刻,使他煩惱至此的緣由不僅僅是因為計劃失敗,更是因為今夜之事竟讓城閣崖與皇后知曉了。
眼下,他反倒不好再繼續對沐雲及江府動手了,城家向來與江呈軼交好,眼下得知他有心想要對付江氏,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皇后倒還好說,這些年她為了替魏帝維持皇室與世家之間的關係,也做了不少事。不論是魏帝還是皇后,都不希望這維繫了多年的利益關係被人斬斷。因此皇后必然會替付家掩埋,只要他不再對江氏動手,皇后自然會息事寧人。
可這城閣崖卻不一定。
城閣崖是個耿直脾氣,若他是個好相與的人,那麼這朝中眾臣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喜他之人。
若不是城皇后一力維護著他的哥哥,又一直是後宮獨寵,只怕以城閣崖的個性,早就沒法在官場上混下去了。
倘若這城閣崖咬著今夜之事不放,一定要為江呈軼討回一個公道,那麼他便吃不了兜著走。
索性,即便計劃失敗,他留在落雲莊中的賬簿也是他命人重新改造謄寫過了的。即便那沐雲與薛青發現了什麼端倪,也斷然查不到什麼。
付博正惱火著如何化解當今的局面,庭院外便有小廝急匆匆的奔了過來。
「大人!大人!」
付博腦仁正突突的疼著,聽著小廝的叫喚,立刻不耐煩道「吵吵什麼?」
那小廝滿頭是汗,畏畏縮縮道「郊外落雲莊的人歸來了」
付博一聽,立即醒過神來,神色緊繃道「他在哪?」
小廝指了指外院,氣喘吁吁道「正在外廳等候,大人可要相見?」
付博點點頭道「叫他過來。」
小廝即刻應聲,匆匆忙忙出了外院去尋。
付博此刻緊緊蹙著眉頭,雙手交叉相握,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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