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珊見她表情轉換如此之快,立於一旁也目瞪口呆。筆神閣 bishenge.com
江呈佳見她這般表情,垂下眼眸淺嘆道,「傷心歸傷心,說到底...這次他會遭受寧錚如此責難,也全是因為我與他大婚後沒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才會導致如今這樣的局面。我一心想著,日後能夠陪在他的身邊,心中便無比歡喜,得意忘形,不知收斂。」
千珊於一旁沉默。
江呈佳低著眸道,「季先之可是去了臨賀?」
千珊驚訝點點頭道,「主子怎得知曉?」
她皺著眉頭,面色冷凝起來,「近日,臨賀又多有動 亂,此事想必要追溯到城將軍月前於戰場之上取了中朝三皇子的性命一事。臨賀動 亂,必有中朝人從中作梗,城氏高居其位,中朝皇帝必然不好動手,而城將軍母家蔣氏一族乃為臨賀世家,他們便想從此入手,意圖讓城將軍也遭受喪親之痛。蔣氏若出了問題,那麼多年來依靠著蔣氏權勢的城氏一族必將遭受重大打擊。
前些日子,臨賀縣令顧安曾分別寄信與兄長及城閣崖。他與兄長的那封信中說及此事,我便有所預料。我一直以為寧錚會有所動作。可幾月以來,他一直按兵不動,大概是因為沒有適合的人前去。我想,二郎怕是在與我大婚前便知曉了臨賀動 亂一事,想要於寧錚面前邀功,便事先吩咐了季先之前去臨賀做準備。
江呈佳將前後因果說清,千珊只有目瞪口呆,倒吸一口涼氣道,「難怪姑娘之前說,我們即將離開洛陽...若是此番,姑爺豈不是...」
「他不去也必須得去,若是不是因為娶了我,寧錚或許不會讓他去辦此兇險之事。」她的手指輕輕的敲著膝蓋,難忍自責,無助至極,「千珊,或許,我這一步棋走錯了。」
「姑娘,你何必這樣想,若你不出現,就算淮王肯放過姑爺,姑爺的兩個兄弟又怎肯放過他?」千珊輕輕在她身邊站定,然後將她環入懷中柔聲安慰著。
江呈佳依靠著她,雙眼腫痛,很是疲憊。
「記得吩咐拂風與燭影在臨賀做好準備...萬不能讓蔣氏出問題。」她的眸中透出一股難言的深邃,一望而去,看不清盡頭。
千珊應聲,瞧著江呈佳滿面的慘敗,愈發擔憂起來。
孟月微涼,縱使天氣溫熱,夜卻依然森寒。江呈佳站在屋牖前,被入夜的涼風吹得生冷,千珊為她披上絨衣,小聲囑咐幾聲,便退了下去。她看著時辰,一掃之前所有的傷意,一心念著寧南憂的傷,按照太醫孫齊的囑咐,拿了外敷的藥去了棲亭閣。
季先之一走,寧南憂身邊幾乎沒有人侍候。偌大的王府,上下幾百號人,幾乎無一人敢靠近棲亭閣,便是連侍衛也只是在閣院外頭守著。江呈佳走在空無一人的迴廊上,不由心生淒涼,蕭瑟難忍。
她一路行至他的臥房,正準備推門進去,又想起他晨起時的態度,心中便有些不適,最終猶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門,並未直接推門而入。
只是,她敲著門板半日,也無人回應,於是往紙窗里望去,隱隱約約瞧見屋內情景,再往榻上一瞧,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
江呈佳愣然,立於原地想了一番,轉身朝著他的書房走去。
她走於廊上,還未轉角,便遠遠的瞧見書房燈火通明,一挺拔俊秀的身姿映在窗紙上,很是修長。江呈佳松下一口氣,攏了攏身上的絨衣,朝書房行去。
她走到窗前才發現,門前竟有一小童守著門,便有些詫異。那小童似乎十分疲憊,累的已然倒在門前呼呼大睡,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江呈佳見她頭上束著兩個圓滾滾的髮髻,用紅繩綁著,圓嘟嘟的臉頰因熟睡而變得有些潤紅,倒在地上呼聲很大,身上穿的很是單薄卻一點也不怕這夜裡的涼風。她的身邊放著一個銅製花邊矮爐,燒著獸金碳。那暖爐烤的她身邊很是暖和。
這碳爐一看便是寧南憂書房中放置的東西。她低眸猜起這小童的身份,沒過半響,又覺得可能這碳爐並不夠小童取暖,終究是睡在門口,還是會染上風寒。於是她解下身上的絨衣往小童身上溫柔的一蓋。蹲下時看清了那小童的臉,這孩子五官生的極像季先之。她便有所猜測,這孩子怕就是季先之那剛剛年滿七歲的小女兒季雀。
正當她準備起身去喚內屋的寧南憂時,面前的木雕扇門卻在此時被打開。
江呈佳一怔,抬眼望去,便見寧南憂倚靠在門框上,滿是病態的臉上露出一絲睏倦,向門前睡著的季雀看去,卻意外的發現江呈佳不知何時來了此處。
他緩緩鎖住眉頭,默不作聲的盯著江呈佳看。
她站起身,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他一雙修長的手捂住了唇,還未反應過來,便以被他拉入了書房中。
她滿面懵然,站在門前,瞧見他躡手躡腳的踏出門檻,艱難的扶著腰,緩緩跪下將地上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進了屋,放置在這間房閒置的榻上。
江呈佳默默的看著他做好這一切,看著他在將小姑娘放下的那一刻生生的扯動了背後的傷處,痛的齜牙咧嘴。
她急忙奔過去,寧南憂卻再次拉起她的衣袖將她往外面帶去。
他此時穿著一身寬鬆的盈白衣袍,涼風一吹,掀起他的衣擺,令他不由得冷的打了個哆嗦。
他一聲不吭的在前面走著,她也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走著。看著他每一步都走的無比艱難,她便再次紅了眼。
寧南憂將她帶回了臥房,滿臉吃痛的靠在榻前喘息,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去看她,見她不出聲,他頂著沙啞低沉至極的嗓子輕聲說道,「怎麼?我白日那般粗魯的讓你滾,還要這般貼上來?」
他的詢問中夾雜著深深的嘲諷,使得江呈佳再次不適起來。她低下眸,嘴角耷拉下來,面色僵硬的說道,「侯爺以為自己是什麼?璞玉麼?對妾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妾只是在盡妾的本分。我是你妻,這輩子只能是你的妻。你受傷,難道要我袖手旁觀不成?」
她略有些委屈不滿的說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眸中透著滿滿的傷懷。
他又默了聲,整個人倚靠在床榻邊上,其實難以坐穩。背部以及臀部的傷勢叫他坐立難安,但他不想在她面前狼狽不堪。他儘量坐穩,連自己都沒有意料到他在她面前如此注意形象。
他坐定,默默的朝著她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意思是叫她過來。江呈佳皺皺眉,腳下遲鈍的朝他走去,似乎每一步都走的極其不願意。
寧南憂看出了她的不耐,雙眼有些失神,失落的垂下眸。
「雖...你不能袖手旁觀,但...也不必勉強自己。若是不願意何苦來這一趟,受我的氣?」燭影中,虛弱的他顯得十分單薄,讓人忍不住心疼。
江呈佳沒過一會兒便將自己偽裝起來的冷怒全都打破,腳步加快朝他身邊走去。
寧南憂正回想著今日晨起對她的態度,一邊有些懊惱,一邊又無法說服自己同她說一聲抱歉。
正愣著神,莫名察覺腰際多了雙手臂掛了上來。江呈佳不知何時悄悄鑽進了他的懷中,又因害怕動著他的傷口而有些不知所措。她臉上的無奈與心疼表露無遺,叫寧南憂心神慌亂起來。
她總是這般突如其來的關懷,叫他無所適從。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如何看待她。不明白究竟他要拿她如何是好。
他的心中藏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盯著江呈佳的側臉,這種感覺便愈加明顯。
寧南憂聞著她身上的氣息,強裝鎮定道,「不是來給我上藥的麼?怎麼就抱著不撒手了?」他的語氣突然之間變得溫柔至極。
話語一出,令兩人都是一愣。江呈佳怔怔的盯著他許久,遂即低下眸,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她企圖將自己的情緒遮掩過去,於是面部表情便更加僵硬起來。
江呈佳鬆開了手,要從他懷中脫離,去拿放在案几上的外敷藥。還沒踏出一步,卻被他輕輕一扯再次拉了回去。她腳下不穩,撞進他的懷中,一不小心便用力的扯到了他背後的傷。只聽見寧南憂猛地倒吸一口氣,渾身一顫,卻還是將她攬著不放,也不說話。
她心中因他的一抖而顫,急忙詢問道,「定然是扯到了傷口,侯爺怎麼這樣小孩子性?」
江呈佳著急的想要去掀開他的衣裳,瞧一瞧傷口。寧南憂卻不肯,抱著她不撒手,像個孩子般,又不說話,只是悶著聲。
她又不敢動靜太大,怕他的傷勢惡化,見寧南憂不肯放手就只有隨著他,放棄了掙扎。
許久,她又無奈的道了一句,「侯爺這樣抱著妾,傷口真的不疼麼?」
寧南憂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道,「怎麼不叫我二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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