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星目之中,已布滿了血絲。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
郎君面無血色,睜眼瞧見她醒來,便立即緊張起來。
他沙啞著聲音問道「你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裡不適?」
江呈佳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骨,只覺得那如食人蟻般磨人的疼痛已完全散去。
她只覺喉中乾澀,低啞艱難的說了一句「已好了許多了。」
郎君探過去,額頭抵著額頭,測量她的體溫,半晌之後輕聲低喃道「燒也退了。」
江呈佳點點頭,瞧他眼下烏青一片,心下微動,柔聲細語道「你一直守著我?」
郎君嗯了一聲,遂起身,從腳榻邊上放置的案幾處端來一杯水遞給她。
江呈佳接過杯盞,支起身子一飲而盡。
她太渴了,且不知怎麼回事,口腔唇舌之間皆是澀苦之意。
女郎咂咂舌,蹙著眉頭痛苦道「我昏迷時你餵我喝了多少湯藥?怎麼我嘴巴里這麼苦?」
郎君撐著腦袋看她,嘲笑道「我都沒嫌苦,你反倒先喊苦了?」
江呈佳昏迷時雖然意識不清,但仍有些印象,曉得寧南憂為了讓她喝藥,一直嘴對嘴親自餵。
她回味了一下口中苦澀之意,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甚是厲害。這藥苦之意,我都嫌棄。」
寧南憂挑眉,星目微揚,不正經道「藥雖苦,但夫人是甜的。」
江呈佳剛醒來,聽不得這樣油膩的話,一時間竟有些反胃,做出嘔吐之狀,無語道「寧昭遠,你能不能別這麼噁心?」
郎君哈哈大笑,修長手指伸出,輕輕一勾她的鼻尖,溫柔責怪道「竟說我噁心?你昏迷了四日,是我衣不解帶的照顧,這般不辭勞苦,卻得你一句噁心?」
他哼哼兩聲,似是不滿。
江呈佳哭笑不得道「你怎得像個孩子一樣?我又沒說你人噁心。」
誰知他蹬鼻子上臉,軟聲細語道「我就是個孩子嘛。」
???
江呈佳的臉上爬過一陣黑線,心下無語,盯著他啞然失笑。
她湊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甜滋滋地笑道「好好好。昭遠小朋友?」
寧南憂單挑左眉,摟著她的腰,低聲說道「幸好你醒了,你要再不醒,我便要瘋了。」
江呈佳在他肩窩處蹭了兩下,撒嬌道『我這不是醒了。你不用擔心了。』
他嘆了一聲,沒有繼續應話。
女郎湊過去時,見他敞著衣裳,胸前裹著傷處的紗布仍透著淡淡粉紅血色,便緊鎖眉心道「你的傷怎麼樣?是不是為了照顧我,又加重了?」
郎君輕撫著她的脊背,安慰道「沒有加重,傷勢漸好了。這邊城的醫者醫術不錯,且李安為我抓的藥都是上等的,我哪裡都沒去,細細養著,已慢慢癒合了。」
他聲色沙啞至極,也睏倦至極,只是為了陪著她,仍然強撐著。
江呈佳心生感動,將他更抱緊了些,嗚嗚道「二郎,你真好。」
寧南憂失笑,低頭在她額上印上一吻,便閉上了雙眼,蓄養精神。
她趴在他身邊,在耳畔輕輕問道「我昏迷的這四日匈奴可有什麼動靜?」
寧南憂閉眼答道「阿善達偷偷遣派了兩撥偵察兵前來探看情況,都被李安糊弄了過去。匈奴至今也沒發現邊城之內並無援軍。且蕭刺史昨日來了信,言說調兵成功,集結了雍州五萬兵馬,又向各鄰州郡縣借兵三萬,再加上我舅父曹勇援手,共領十二萬軍兵,正加速往邊城趕來,不日便能抵達。京城派來的援兵已至雍州境內,行軍三日,亦能到達。」
江呈佳撐著腦袋,手指在他臉頰上輕輕打轉,一點點小心勾勒著他的輪廓。
聽他說完此番話,心中巨石便鬆了下來。
但很快,她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屏聲許久,面露疑惑道「說來奇怪。我本以為,阿善達領軍歸營後,不出兩日必會發現不對之處。所以剛剛醒來時,只覺緊張。誰知這都已經過去四天了。他竟還沒發現我們是虛張聲勢?」
寧南憂抓住她亂動的手,揣入懷中,輕聲答道「當日兩軍對峙時,你可有發現鮮卑與匈奴之間的聯盟並不牢固?」
江呈佳點頭道「發現了。阿善達下令退軍時,還與那鮮卑領軍的首領起了爭執。」
寧南憂「這便是阿善達至今沒有繼續攻城的原因。他雖然懷疑邊城在虛張聲勢,但又怕我們城內真的有援軍。匈奴與鮮卑之間的聯盟並不牢靠。阿善達應該很怕鮮卑人在他們攻打邊城,與大魏廝殺之際反咬一口,坐收漁翁之利。畢竟鮮卑王是個比阿善達還要陰險的人物。」
江呈佳疑惑道「此次鮮卑出兵,是阿善達帳下軍師親自前去勸服的。我猜那名軍師應該就是周源末。阿善達對他言聽計從,這一次怎會不信他的能力,如此提防鮮卑?」
寧南憂眸色暗沉,一絲陰寒冷到眼底,淡淡道「周源末在之前的幾次計劃中失了利,並未曾讓阿善達獲得任何好處,在匈奴帳中的威信自然會隨之降低。」
她憂心道「當日兩軍對峙時,我觀周源末與小單于阿爾奇關係甚佳。即便阿善達已對周源末失去了信任。但阿爾奇恐怕會一力勸說其父,讓阿善達重新信任周源末。」
寧南憂卻不以為然道「這是遲早的事,他既然籌備了這麼多年,定是每一件事都安排妥當了。我現在唯一擔憂的是,周源末自邊城而歸,恐怕已斷定我們在虛張聲勢了。若蕭颯與京城的援軍未到,周源末先一步重新獲取了阿善達的信任。那麼匈奴便會立即舉兵前來。到那時,依照邊城之勢,我們恐怕連一天一夜都撐不下去。」
江呈佳驚詫道「怎會連一天一夜都撐不下去?城內水糧充足,縱然兵力薄弱,但死撐著熬到援兵抵達也綽綽有餘。」
寧南憂嘆道「蒼河源泉斷流,通往邊城內的支流也隨之斷了。以往蒼河雖斷流,但仍會有小股溪流湧入城內。可這一次,蒼山源處被堵,所有的水流全都沿著渠道流向了山體之內,已無其餘水流再往邊城用來。因此城內斷了水源,井水逢年乾枯,亦難見水跡。你昏迷的這四日,城中已有好些人熬不住乾渴之意,衝出城外尋找其他水源了。
而且,此次匈奴雖然沒有貿然攻來,但邊城四周環山,只有城門之前一片空地,阿善達利用地形四處布下伏兵,圍兵斷路,徹底困住了邊城。城內無補給來源,不論是軍餉還是民糧,都已不足。恐怕等不到匈奴來攻那一日,城內便已斷糧了。」
江呈佳吃驚道「水源斷流一事不難理解。可城中糧倉充足支撐兩月綽綽有餘,怎會這麼誇張,竟到了斷糧的地步?」
寧南憂「此事,說來是我沒有留意。鄧越余從邊城逃走時,為了讓鄧情死在這場災禍中,使鄧氏一族獲罪下獄,斷了邊城的後路,將糧倉之中大半部分的軍餉糧食都分批運出了城,賣給了匈奴。
這就是為何季叔他們已經燒了匈奴王庭的糧草庫,阿善達仍能迅速領兵趕回蒼河的元嬰。當時的我們,注意力一直在軍械庫和李簡身上,並未留意糧倉,更不曾注意到鄧越余,疏於防範,導致他有機可趁。兩日前,李安帶著錢暉前去糧倉清點,才發現,庫內糧食消失了大半。剩餘一小部分,還是鄧越余實在帶不走,怕暴露痕跡,才留下來的。」
江呈佳心中顫然,不由焦慮起來「若如此邊城豈不是危及?」
寧南憂亦是滿臉憂色「如今之勢,的確十分危急。李安已試著領一小隊人馬出城,前往周邊縣衙借糧。只是四周山野皆是匈奴伏兵,這支隊伍能否成功抵達鄰縣都未可知。」
江呈佳神色深重「若是讓匈奴與鮮卑知道邊城斷水斷糧,他們必然會立即舉兵。但蕭颯與京城援軍都要在三日以後抵達我們無論怎麼布防,恐怕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寧南憂沉默不語。
江呈佳捏了捏發酸的鼻樑,心中悵然「怎麼我才醒過來,便聽如此消息?」
一直閉著雙眼的寧南憂,此時稍稍睜開一條縫,大掌伸向女郎的髮髻,輕輕揉了揉,溫聲細語道「本不打算告訴你這些,但我知你必然會問,與其讓你忐忑,倒不如直接說了為好。卻還是讓你憂心了。」
江呈佳卻瞪他一眼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邊城之事,我好歹也操持到了如今,自然是要知曉全部的。你若不告訴我,我也肯定會從旁人口中知曉的。至於憂不憂心我來邊城之中,好似沒有一日不憂心的。」
郎君苦澀一笑,心裡十分疼惜她。
他輕聲說道「李安與錢暉等人已經在想辦法了。你莫要過於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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