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為佞臣 【兩百九十三回】凶多吉少惡疾犯

    只是,懷中之人昏沉深睡,早已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音,完全聽不見他的呼喚聲。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寧南憂焦急萬分,當即將她背了起來,強忍腳腕傷口處傳來的鑽心之痛,直往村落出口奔去。

    江呈佳伏在他的背脊上,在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了一陣顛簸,無意識舔了舔乾澀的唇,一身濕漉冷衣將她凍得臉色發青。

    她墜入冰天凍地般的夢境中,被體內火熱和身外寒涼折磨的失了意志力,迷迷糊糊中瞧見了背著她奔走之人的側顏,淺淺低喃著喚了一句「覆泱是你嗎?你來救我了?」

    寧南憂渾身一震,疾速奔行的腳步微一頓,心間為之一顫。

    覆泱,這個名字,他已不止一次在江呈佳口中聽見。

    縱然他已無數次告訴自己,不必因這等未出現的人吃醋,卻總覺得難受。一旦他想到,江呈佳心中最惦念的人不是他,寧南憂便渾身難受。

    他克制著心中的酸澀之意,背著江呈佳一路行至山嶺之外,呂尋與季先之在後面狂追,竟趕不上他的腳程。

    待寧南憂一鼓作氣把江呈佳從深山之中帶了出來,自己也眩暈虛乏,猛一下喘不過氣,腳步凌亂,行至外山等候的蕭颯面前,便再也支撐不住,當眾與背後女郎一同朝泥地上摔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他仍下意識的躺平身體,用自己做墊背,以免江呈佳摔傷。摔在泥水中的瞬間,寧南憂聽見耳畔的呼叫聲逐漸模糊,遂徹底化成了鳴叫,他合上眼,心口一停,昏了過去。

    眾人皆驚,手忙腳亂的撲騰直上,紛紛伸出手將男郎女郎合力抬上車駕。

    城郊山外吵鬧騷動不朽,隨著初生之陽慢慢釋放金光,收起天際蘊染的緋色,一地的潮濕雨意也漸漸褪去,仍有殘雪籠罩著四周的樹木,但已成消融之態。

    陽光拂過所有人的臉龐,皆顯疲憊之色。一場徹夜守候與拼搏,在雨意銷聲匿跡後,也漸漸平息。

    江呈佳接連高燒兩日,病勢一直不見好轉,千珊心焦難耐的守在她身邊,懊惱後悔,鋪滿心間。她又一次任由江呈佳胡鬧,以至於如今之態全城醫者皆匯聚於此替她診治,竟也半分用處也沒有。

    千珊望著她病弱蒼白的臉龐,以淚洗面,一腔憤怒無處可泄,只能乞求江呈佳生命無恙。

    而水亭小院裡,寧南憂之病情,並不似江呈佳那般嚴重。他因急火攻心,才會忽然昏厥,沉睡多時後終於甦醒。呂尋與季先之圍坐在他的床榻邊,神情緊張。

    在他睜眼的第一瞬間,寧南憂幾乎縱起身,險些跳下木榻,緊緊攥住呂尋之衣袖,詢問江呈佳之狀況。

    呂尋的神情本因他甦醒而稍稍轉好,卻又在聽到江呈佳三個字時,立即沉了下去。

    榻上的郎君心中浮上不好的預感,聲音發抖著說道「她她如今到底怎麼樣?」

    呂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寧南憂詢問無果,便轉眼朝季先之望去,抓住他的手,搖動著問道「季叔阿蘿他怎麼樣了?」

    季先之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心酸眼澀道「女君她高燒不退,昏迷至今。邊城所有醫者皆已為他診過脈搏卻,無人能緩其病勢。」

    寧南憂為其言一顫,怔怔問道「怎會這樣嚴重?」

    他當即掙扎著下床,卻被季先之死死攔住「主公你不要再胡鬧了!一個女君已令全城上下焦頭爛額,難道您也要如她一樣病勢加重,昏迷不醒麼?」

    寧南憂悶不啃聲,只一個勁兒的嚮往外沖。

    呂尋在一旁,觀此之象,心如刀絞,當下湧出一股衝動,上前將季先之攔住寧南憂的手臂扯開,呼喊道「季先生,您就別攔著主公了女君此番,恐怕凶多吉少了。倘若她真的有事,難道您還不允主公見她最後一面嗎?」

    此話一出,不僅寧南憂怔在那裡,便是季先之也一臉呆滯,愕然盯著他看。

    屋內忽然沉寂。少頃,寧南憂雙目森寒,冷然盯著呂尋,一字一句磨牙鑿齒道「呂承中,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膽敢再說這樣的胡話,我便立刻軍法處置了你!」

    呂尋哽咽著說道「主公是屬下之錯,屬下應該早些告訴您。女君她身懷舊疾,本就傷及根基,邊城一戰後,更是險些喪命。如今她為了擒拿與周源末同夥的賊人,孤身犯險,感染了風寒,傷口惡化情況已糟糕透頂。已有三四名醫者為其診脈後,言其命不久矣,藥石罔極。」


    若非呂尋親口所言,寧南憂至如今也不知江呈佳重傷至此。他若早些知曉此事,便不會同意江呈佳行那般危險之事。

    寧南憂受之衝擊,跌跌撞撞奔下床,不顧腳腕纏繞著的紗布,甚至著雙腳,瘋狂朝房舍外奔去。

    季先之聽聞江呈佳的狀況,再不敢阻攔,面惶色變,呆呆的坐在床沿,亦有些不知所措。

    呂尋未顧及他之所想,抓起一件絨袍,緊跟著郎君的腳步追了出去。

    寧南憂只穿了單薄的棉袍,赤著雙腳在雪地里奔行,仿佛感受不到這滿天地鋪卷而來的寒氣,一心盯著前方的路,如雷疾行於太守府。

    一番倉促、跌撞,歷盡千辛萬苦,踉踉蹌蹌來到江呈佳的房舍前,用力推著扇門,不顧形象的摔了進去。

    千珊正倚在那女郎身側,小聲哭泣,聽到這一聲巨大的摔門聲,滿眼通紅的扭頭望去。只瞧見那平日裡風華絕代、清風月明似的郎君披頭散髮、衣冠不整、滿臉鬍鬚、神色滄桑絕望的站在門前,正愣愣的盯著榻上沉睡的女郎。千珊一見他,滿心的怒火當場被激發,瞬如失了控一般,衝著他冷聲低吼道「君侯來此作甚?難道是要瞧我家姑娘的笑話?」

    寧南憂沒理會她的質問,腳雖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但仍然強忍著冷寒與刺痛,一步步朝昏睡的女郎靠近。

    就在他伏身跪在榻邊,想要觸碰那女郎時,千珊撲上前,牢牢擋在他二人之間。甚至伸手猛地將靠過來的寧南憂推了出去。

    這郎君根本沒有抵抗的力氣,順著她的推搡,忽地摔在了地上。

    呂尋入內恰好瞧見了這一幕,不由大驚失色,即可奔上前,將寧南憂扶起,衝著千珊大吼一聲「千珊姑娘!你這是做什麼?竟敢推主公?」

    千珊冷哼,寒意直達眼底「我推他怎麼了?若他不是我家姑娘的心上人,我定會輕饒了他!」

    她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在寧南憂面前說過話。如今厲言一出,令呂尋吃了一驚「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曉不曉得眼前人是誰?你竟敢如此放肆?」

    千珊壓制不住心中怒火,居高臨下的站在兩名郎君身前,惡語相向「我曉得他的身份又怎樣?怎麼?他是君侯便了不起了麼?他是君侯,便能視我家姑娘的命如草芥麼?呂承中!我告訴你!他是你的主公,卻並非我的主公!我千珊一生,只奉江呈佳一人。我家姑娘被他逼至如此境地,你難道要我好言好語的面對他麼?呂承中!易地而處,若你家主公死氣沉沉躺在這裡,你還能冷靜待之麼?」

    「你!」呂尋被她冷言冷語懟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仰著脖子憤然相望。

    寧南憂支撐著自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對呂尋說道「承中你出去!」

    呂尋目光一滯「可是千珊她」

    寧南憂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出去!」

    呂尋略帶威脅的掃了千珊一眼,一臉悻悻的起身,朝屋外退去。

    千珊絲毫不領寧南憂的情,嗤笑嘲諷道「君侯如今這般真是失了大體面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

    這體力虛乏的郎君已懶得掙扎,就地跽坐,低喘著氣說道「她的身體她到底為何會成這樣?為何呂尋說她身懷舊疾?」

    千珊諷刺道「如今君侯倒是來關心我家姑娘了?您懷疑她,與她爭執不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關心她?」

    寧南憂只一心撲在江呈佳身上,根本不在乎千珊的譏諷。

    他再次問道「她的舊疾究竟怎麼得來的?」

    千珊冷笑「君侯不必關心姑娘之舊疾。她受那些苦時你二人還未相認。君侯更不必因此事疑心我家姑娘。她所受之傷,同您毫無關係。只是因這些傷一直未見痊癒,才會導致她身體羸弱。

    自從姑娘嫁入淮陰侯府,刀傷、箭傷諸如此類種種她皆受過,且連續不止,從不間斷。這些皆拜君侯所賜,若非常年習武之緣由,恐怕她沒命堅持到今日。姑娘之傷勢為何會嚴重到如今這樣的地步?難道君侯就一點也沒有察覺麼?」

    寧南憂默然不語,呆呆愣愣的盯著榻上的女郎。

    的確,正如千珊所說,江呈佳的傷勢會成如今這般皆有跡可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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