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伏地狼藉一片,堅守城牆的將士們不敢有分毫鬆懈,生怕敵軍加大火力再次攻來。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四角瞭望台上,換了一批精神尚佳的士兵繼續監視敵軍舉動。
因趙拂與錢暉不在場,寧南憂放心不下,於是撐著羸弱的身體,一瘸一拐的往城牆延綿入地的石階上行去。呂尋見狀,搶步而去,伸手撫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主公這是要去哪裡?」
寧南憂望了一眼高聳的牆頭,有氣無力的回答道「阿爾奇雖說是因為士氣不足而撤兵,可撤兵的時機卻有些蹊蹺。邊城軍防兵與長鳴軍不過鍛煉數日,縱然有我與阿蘿的指揮,也不應該這麼快擊退了匈奴與鮮卑的四十萬聯軍。我總覺得,阿爾奇有什麼陰謀。」
呂尋卻不這麼認為「匈奴與鮮卑之間的聯盟並不牢固。我軍拼命廝殺,善其阿卻領著鮮卑兵馬連連後退,明顯是在給自己留後路。倘若阿爾奇攻城失敗,鮮卑人便能在大魏這裡有一個說法,將自己舉兵侵犯的不義之舉洗脫乾淨。屬下覺得鮮卑退兵乃是意料之中。」
寧南憂瞥向他,輕聲說道「你可還記得前兩日斥候自蒼河沿岸傳來的消息?善其阿收到鮮卑王八百里加急快報,要他不要再與匈奴起任何衝突,全力相助匈奴王攻打大魏。君令如山,善其阿怎會違背?」
呂尋微微一怔,低頭思索此事,漸漸覺得這其中確實有蹊蹺存在。
寧南憂緊接著說道「況且。即便匈奴的二十萬大軍在之前與我們的交戰中元氣大傷,但並沒有損失多少人馬。你細想,憑百衛冕的那四萬軍防兵怎能與匈奴抗衡?」
呂尋漸深思入,逐步發現此事的異常。
他追問道「主公,匈奴與鮮卑只是小攻城防,我軍便已疲憊不堪至此。接下來的戰局要如何扭轉。」
寧南憂按下目光,眼底冰寒擴散,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主僕二人互相攙扶著朝邊城牆頭行去。
死守牆頭的弓弩手與盾兵已傷痕累累,雖說並無多少傷亡,但他們臉上強撐著的神情已經十分明顯。
軍中醫卒匆匆奔上前來,將受了傷的士兵匆匆忙忙自城牆抬下去,城中年輕精壯的百姓自發組織,奔上城頭清理步蹲之上掛著的敵兵屍體。
寧南憂步行至城牆中央,抵著石磚而立,自上而下俯瞰。邊城五里之外,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與鮮卑士兵交錯站立,阿爾奇站在眾人中央,與善其阿一同舉著鮮卑與匈奴的旌旗,高聲呼喝吶喊。
城牆離大軍聚集之地並不遠,寧南憂仔細聆聽那邊傳來的聲音,雖然比較清晰,但阿爾奇以匈奴鮮卑語與士兵交涉,他只能隱隱約約聽懂幾個字,知道阿爾奇是在鼓舞士氣。
很快,那挨山塞海的大軍便自內而外,自左向右在邊城前的這片空地上圍成了一圈。有九、十人扛著一口漆黑鐵鍋在軍兵的鼓勵下走到了圍起的圓圈中間。
那鐵鍋似小湖泉那麼大,能裝下四五人。
寧南憂親眼目睹匈奴士兵起篝生火,架上了這口似湖般大的鐵鍋。
他們並沒有往鍋中加水,而是將從邊城之中拖來的長鳴軍士兵屍體扔入了其中,加以灼燒。
寧南憂黑眸半垂,眼神極度陰寒。
阿爾奇竟然以灼燒蒸煮魏兵屍首的方式哄抬士氣?
此人果然如傳聞中所說的一樣,狠辣無度,毫無人性。
邊城與匈奴各自休戰。時辰一晃而過,直到夜深,阿爾奇也沒有重新揮軍攻城。這讓守城的魏軍愈加慌亂,軍心漸漸動搖。
飢餓與乾渴已壓制住了士兵們的理智,眾人私下紛紛慌亂起來。趙拂與錢暉遲遲未曾出現,也令長鳴軍上下揣揣不安。
寧南憂此時忽然明白過來。
阿爾奇拖著匈奴與鮮卑的聯軍不肯攻打邊城的緣由,原來是在等邊城軍心大亂?
他冷眸緊縮,即刻招來呂尋與千珊,命他們為將士與百姓分發囤積在民宅之中的糧草與水。
幸而江呈佳特地囑咐了李安等人,暫且沒將邊城重新籌集糧水的事情告訴眾軍士、百姓。眼下,有糧食與水源補給,應該能稍稍穩住軍心。
江呈佳陪侍在旁,盯著軍醫為寧南憂處理重新崩裂開的傷口。
兩人對席而坐,各自的臉色都蒼白如鬼。
「二郎,恐怕分發糧水之舉只能暫時穩住邊城軍民之心。倘若阿爾奇持續守在邊城之外,不肯攻城長鳴軍與軍防兵的心理線遲早要破防。」身穿盔甲,氣宇軒昂的「小郎君」輕聲開口,「男軀」女聲,看上去怪異至極。
一旁為寧南憂擦拭傷口的軍醫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頻頻盯著江呈佳的臉看,始終不敢相信這套盔袍甲冑、這副青年面孔下藏著一名嬌弱、美貌的女子。
江呈佳忽略軍醫的打量,直勾勾的盯著寧南憂看。
一雙刻意描畫的眼睛,鋒利有稜角,遮去了她原本的含情目。旁人觀之,只覺得凶煞冷駭。但寧南憂卻神色自若的望著她,不論眼前女郎將自己裝扮成什麼模樣,他都能通過她的眼神迅速認出她。
這位大敞衣衫,緊握雙拳,忍著胸口劇痛的玉面郎君深呼一口氣,強壓著身上的顫意,對她說道「已入夜。阿爾奇應當不會再等了。京城的援軍與蕭颯的兵馬最多明日傍晚便能趕到北地。他若想攻城成功必然會在今夜再次舉兵。」
江呈佳聽之,沉下心來思考著接下來一戰的布防。
邊城之中,無論是長鳴軍還是軍防兵,實力都在方才一戰中銳減,各營士卒上報的傷亡人數亦令人心驚,輕傷不算,重傷與死亡的士兵已有兩萬。
呂尋與千珊所帶領的精督衛倒是一兵一卒未損,但不論他們有多強悍,兩萬人馬亦扛不住敵軍四十萬。
此殘局之象,已令她無法調防籌謀。
錢暉與趙拂二人還未尋到蹤跡,城中只剩下她、寧南憂與百衛冕三名主將。
只是,她打了一場硬仗之後,便覺得渾身乏力,手腳冰涼,身上那如食人蟻啃噬的感覺重新攀了上來,已是強弩之末,拼命硬抗了。
而寧南憂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胸前那道最大的傷口影響著他的發揮,導致背脊後方又受了些傷。
他二人如此,地下的軍兵也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眾軍疲倦不堪,才將城中狼藉清理完畢,城牆正北門便傳來了急鼓聲。
寧南憂登時自席坐上站起身,他起得太急,眼前一陣眩暈,險些跌倒。江呈佳連忙上前撫住,兩人皆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
軍醫被嚇了一跳,著急忙慌的說道「州尉大人,您的傷還未包紮好」
寧南憂卻打斷他道「不必了,你下去吧。城頭鼓聲已響,沒時間了。」
他急匆匆要穿盔袍甲冑。
江呈佳阻止了他,搶過軍醫手中白布,粗略為他包紮了一番,叮嚀道「縱然時間再急,也要顧及傷勢。若你我二人倒了,邊城便真的無救了。」
寧南憂心中的驚憂被她撫平,任她替自己包紮。
江呈佳替他理好衣袍,又為他穿上厚重堅硬的甲冑,聲色略有些哽咽道「今夜。即便再難,我也會挺住。寧昭遠,我希望你也挺住。你說過的,北地一行結束後,你我共同歸家。不要讓我失望,不要對我食言。」
她眸中含淚卻目光堅定,望著對面的郎君,異常的冷靜。
寧南憂盯著她,心下一片柔軟,默默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江呈佳低眸,深呼吸道「走吧。改赴戰場了。」
兩人各自站遠,保持了一定距離,於帳中沉寂了一瞬,同時抬頭,邁步朝簾外行去。
他二人同行,一起朝正北門奔馬而去。
城門鼓聲擊打不停,響徹雲霄。但正北門卻一片寧靜,阿爾奇並未領兵強攻。
江呈佳眸露驚詫,寧南憂亦不解眼前之景。
兩人自馬上翻下,疾速奔至城牆石階處,正巧瞧見呂尋在城門口伸長脖子等待的焦急模樣。
寧南憂蹙緊眉尖,大步流星走到呂尋身邊,低聲詢問道「城前無戰況,為何鳴鼓?」
呂尋見到他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救星,當下不顧主僕之禮,緊抓住郎君的手腕,驚慌失色道「主公!您終於來了!阿爾齊他!」
話語至此,突然頓住。
呂尋焦灼難耐,卻無法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寧南憂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到底怎麼了?」
江呈佳立於他身旁,亦是愁眉深目,緊緊盯著呂尋,想從他口中得到確切消息。
呂尋掙扎了半晌,不知如何開口,便焦灼萬分的指著牆頭道「主公!女君,你們且快去城頭看看吧。」
話音落罷,寧南憂甚至沒來得及回應,便提起衣袍,朝石階之上狂奔而去。
江呈佳緊跟其後。
城頭鼓聲不絕入耳,聲聲悽慘,仿佛在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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