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蕭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將呂尋悄悄拉到了一邊,確定眾人聽不見他二人說話後,向他小聲問道「呂郎君城外蒼河沿岸占領匈奴與鮮卑營帳的那支兩萬人馬的軍隊可是君侯的精督衛?」
呂尋眸一怔,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七色字小說網 www.qisezi.com」
蕭颯心中突然一松,緊跟著問道「今日,我帶兵廝殺驅趕敵寇至蒼河沿岸後,與君侯的這支精督衛會合將他們帶回了城內。領軍的那位中年郎君身邊似乎跟著一名醫者會不會正是侯府為邵夫人診治病情的那位?」
呂尋黯淡的眸光猛然一亮,抬頭朝蕭颯看去,急急問道「蕭刺史可以確定領著精督衛的那位中年郎君身邊跟著一名醫者嗎?」
蕭颯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呂尋即刻說道「還請蕭刺史領在下去見他們一面!」
蕭颯不敢耽誤,生怕江呈佳的病況急轉而下,腳下立刻抬步,一刻不停的往照壁外行去。
百衛冕立在院中,餘光瞥見這二人離開,本想跟上去,卻被呂尋擋住。
只聽他說「百統領,您就在此處守著吧。我與刺史大人去去就來。」
百衛冕止住腳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二人急匆匆去了以後,水亭小院之中便更顯空寂。
蕭颯步伐急促,領著呂尋一路找到刺史府外,暫時駐紮在城街之上的精督衛。
季先之滿身滿臉灰土,跟著大軍來到此處後,只顧著輕點軍中人數與傷勢,並不知寧南憂與江呈佳身受重傷。
當呂尋找到他時,險些認不出他來。
兩人已約有半年未見,再見時,季先之渾身漆黑,狼狽倉惶不堪,人也仿佛蒼老了幾十歲,但身軀卻更加挺拔了一些。
他顫抖著聲音喚道「季先生!」
季先之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肩膀不由一個哆嗦,抖了起來,他扭頭朝身後望去。只見呂尋站在他身後,神情不知是喜是悲。
這位中年郎君,心中立刻升起一絲喜悅,朝他疾步跨過去,開口便問「呂尋!主公呢?」
蕭颯跟在他身後,緩緩行來,眼見此景,又默默退後幾步。
季先之過於激動,喊出的聲音偏大,當他餘光掃到蕭颯時,便自覺收斂了一些。
他緊緊盯著呂尋,急切的想從他口中探知寧南憂的消息「邊城如此慘狀!主公還好嗎?呂尋你見到主公了嗎?」
他焦急詢問著。
呂尋握住他發顫的手,輕聲道「季先生您先不要著急我還有一事想要問您。此次薩哈草原之行,是不是孫齊也跟著您一起來了?」
季先之表情一頓,聽他提及孫齊,便立刻猜道「你提起孫齊是不是主公受了重傷?」
呂尋點了點頭道「主公確實因戰而傷,傷勢雖然嚴重卻還能醫治眼下,城中還有另一人急需孫齊的診治。」
季先之目露疑惑,輕聲問道「誰?」
呂尋「女君。」
季先之大吃一驚「女君?女君怎會在邊城?她不是應該?」
呂尋頗為無奈的說道「主公來到邊城後,沒過多久,便發現女君也跟了過來。今日,她亦上了戰場,眼下重傷昏迷不醒蕭刺史軍中的醫女說她的情況很不好。孫齊一直為女君診脈,他對她的病況應該極為了解」
季先之心下不由一緊,顫顫道「我自淮國趕往薩哈草原時碧芸向我來了一封信,說曹夫人憂心主公的身體,非要將孫齊派過來。於是我只能帶著孫齊一起去了草原。本來覺得他是個累贅,沒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呂尋聽他提及曹夫人,面色登時僵硬,瞪著眼睛小心翼翼問道「曹夫人知道主公來了北地?」
面前的中年郎君搖了搖頭「她不知,但你知曹夫人個性,她雖然不知主公究竟在謀劃什麼,卻仍是牽掛他的。」
呂尋懸起的心臟稍稍鬆緩,吸了口涼氣「她不知便好。若是曉得主公前來北地,不知又要對主公說什麼難聽的話。」
他頓了一下,想起江呈佳的傷勢,便又催促道「這些暫且不論。季先生眼下孫齊在何處?」
季先之指了指不遠處的傷員營,說道「一入城內,他便自告奮勇的向我請令,去為城中傷員整治去了。」
呂尋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隨即抬腳往那處行去。季先之緊隨其後。
待蕭颯領著呂尋、季先之、孫齊重新回到太守府時,便見水亭小院一片人仰馬翻之象,醫女在耳房中進進出出,神色極為沉鬱。
而院中其餘的軍醫皆擁在寧南憂的房舍外,嘀嘀咕咕不知再說什麼。
百衛冕生死無望的盯著院中來回的人,仿佛神魂剝離了肉身。
呂尋觀此景,腦門一亮,只覺得心驚肉跳。
他奔到百衛冕身邊,焦灼萬分的詢問道「百統領,這是怎麼了?」
青年統領早已不知如何是好,眼見呂尋來此,亦是滿臉絕望,仿佛水亭小院中昏迷的夫妻倆已岌岌可危。
呂尋腿腳一軟,忍不住哆嗦。
他忍著心中莫大的恐懼之意,朝寧南憂房舍前擠去,揪住一名軍醫的衣襟,萬般心急的問道「這位醫者,我家主公究竟怎麼樣了?」
醫者神色倉惶,被他過於兇猛的力氣震懾,嚇得渾身顫抖。
他支支吾吾說道「曹州尉曹州尉雙腿的刀傷極為嚴重傷口雖然已縫合,但仍沒能止住感染,眼下發起高燒來,狀況十分不佳。」
呂尋哪裡還能顧及江呈佳,直接箭步衝到孫齊身前,將他一把拽過去,粗魯的轟開房舍前圍著的一堆軍醫,呼喝道「都給我讓開!孫齊,你快給主公診治!」
孫齊被他嚇得不輕,整個人像猴子一樣,被他拎了起來,甩進了主臥之內。
他從地上滾了一圈,著急忙慌的朝帷帳榻前跌去。
眼見此景,蕭颯不由心慌,下意識往江呈佳的耳房看去。
只見千珊神色焦灼的從屋內奔出來,往院中環顧一圈,在看到季先之的那一剎,驚愕萬分。
下一刻,她朝蕭颯與季先之奔了過來,聲色哽咽道「蕭刺史蕭大人您的軍中可還有醫女前來診治?我們女君,快堅持不住了。」
季先之在主臥與耳房之間來回尋望,不論平時再怎樣沉穩不驚,此刻也慌了手腳。
他沒來太守府之前,不知寧南憂與江呈佳皆是如此重傷。
眼下,孫齊只有一人,如何能同時救治這夫妻二人?
千珊雙眼通紅,顯然已經哭過,一汪眼眸盯著蕭颯看,滿是痛楚。
蕭颯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千珊的話,他無力的指了指寧南憂的房舍,低聲說道「千珊姑娘莫要著急,有一位孫齊孫醫令,方才已隨著呂郎君入了主臥想來不過片刻,便能前往耳房替邵夫人診治了。」
千珊聽到孫齊之名,即刻朝主臥望去,盯著屋子前堆滿了人,不由絕望。
兩邊,都是她不能輕易放棄的人如今皆在生死邊緣,她若是此刻沖入主臥,將孫齊拽到耳房,那麼寧南憂便有可能高燒致死。
但此時,若江呈佳再晚一刻救治,便會油盡燈枯,再難挽回。
千珊站在庭院中,頹廢至極。
她低眸沉思片刻,閉眼深呼一口氣,最終咬咬牙轉身對蕭颯說道「蕭刺史您能為奴婢備一輛馬車來嗎?」
蕭颯眉頭深蹙,不解道「千珊姑娘要作甚?為何要在下準備一輛馬車?」
千珊眼中又顯淚光,撲通一聲朝他跪下,啞著聲音嘶喊道「蕭刺史!奴婢來不及解釋這麼多!還請您快為奴婢準備一輛馬車!再晚一點,我家女君便救不回來了!」
她聲色發抖,說到後面已泣不成聲。
蕭颯見她這般,面色不由一頓,急忙上前兩步將她扶住,連連點頭答應道「好,好!我立刻命人準備馬車。千珊姑娘快請起。」
千珊渾身哆嗦,淚眼滂沱的看著他,在他小心翼翼的攙扶下,站起了身。
蕭颯頭疼不已,見她目光如炬,時刻催著他,便只能轉頭向院外的守衛咐道「來人,去準備一輛寬敞的馬車!」
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千珊,不知她究竟要做些什麼。
季先之亦滿臉疑惑,但眼下的狀況根本不容他們多思。
待小廝前來稟報馬車已備好時,千珊二話不說,衝進耳房,用溫暖的厚絨裹住江呈佳虛弱不堪的身體,輕手輕腳的抱了起來,穩住步伐,往外沖了過去。
蕭颯與季先之對視一眼,跟在她身後,朝太守府外行去。
千珊把江呈佳放入馬車上安頓好以後,阻止了太守府所有跟隨而來的人的腳步,獨自一人駕著馬,呵斥一聲,急匆匆奔離此間小巷,朝城門外而去。
蕭颯看著馬車揚塵而去的影子,心生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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