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們繼續往前走著,氣氛卻降到了冰點。大筆趣 www.dabiqu.com江呈佳氣虛懨懨的靠在坐輪上,面色愈加慘白。路上行人對之紛紛側目,小聲議論著。京城之中,幾乎沒有這種坐在木輪上的富貴女郎會到嘈雜的東市來閒逛。
故而,眾人都對江呈佳投去了古怪奇異的目光,三兩個、四五個人圍成一小圈,竊竊私語著。
「這是哪家的女郎?」
「不知道啊看她身上穿著的狐裘與襖衣,非尊既貴。怎會來東市這樣擁攘吵鬧的地方?」
「你瞧她,臉色病若白紙,奄奄一息。不知是不是快要歸天了。故而家裡人帶她出來透透氣,期盼迴光返照?」
「誰知道呢?看她那樣,確實身懷大病。我們走遠點,萬一這病傳染,便糟糕了。」
「噓!小聲點!生怕別人聽不見麼?你瞧瞧推著那病秧子的女郎正瞪著我們呢!」
一群行人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還未討論明白,便覺得身後一陣寒意襲來,哆哆嗦嗦轉頭看去,只見那站在木輪後的女郎正氣勢洶洶的盯著她,滿臉不悅。
於是,街上聚攏的人群當即散開,匆匆往前擠去,遠離了走在路中央的兩位女郎。江呈佳心情不佳,瞧見烏泱泱的人群中總傳來異樣的目光,當即煩躁起來,悶悶不樂的閉上了眼。兩人慢慢往前走,消息很快便在東市傳開。
跟在江呈佳附近監視的密探瞧見這一幕,立刻轉頭奔向了侯府與淮王府。
彼時,江呈軼正巧在東市處理事宜,恰與竇月闌商議至要緊的地方,便聽見外頭薛四一聲高呼,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主公!主公!雲菁君!」
這小子跑得滿頭大汗,驚得堂上的兩位郎君露出詫異神色。竇月闌斂著眸光,默默盯著闖進來的薛四,一聲不吭。江呈軼在余光中瞥見了他的表情,於是低聲向薛四呵斥道:「這般沒規沒矩的衝進來作甚?有何大事?叫你這樣魯莽?沒瞧見竇大人還在這裡麼?」
薛四頓住了腳步,有些窘迫的看向竇月闌,尷尬的抱拳行禮道:「竇大人小人輕率僭越了,還望大人贖罪。」
竇月闌稍稍緩了緩凝肅的面色,淡淡道:「無礙。江兄,他或許是有什麼急事才會這樣衝進來。你且先問問吧?」
江呈軼這才看向薛四:「說罷,有何要緊之事?」
薛四結結巴巴道:「姑娘、姑娘她此刻在東市中。」
江呈軼眼神一頓,卻並無驚慌之色,反而十分鎮靜道:「這也值得你如此慌張?」
薛四愣住,一時之間不能理解他的反應,壓低嗓子小聲問道:「可是主公,您不是說如今的東市暗藏危機麼?姑娘身子虛弱,萬一遇到什麼險惡之事」
江呈軼端起案几上的茶盞,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道:「這些,我心裡有數。你家姑娘心裡自然也有數」
薛四愁眉苦臉著,內心總覺得隱隱不安:「可是現如今,主公您與諸位大臣,正集中火力猛攻明王與常山侯。難免會招來攝政王寧錚的怨毒之心。姑娘這個時候現身,豈不是給了他們空檔尋仇?」
聽到這裡,竇月闌亦覺得事情有些棘手,神色冷凝著,嚴肅道:「薛四說得確有道理。如今攝政王府因為朝堂上的局勢對你懷恨在心、虎視眈眈。令妹忽然現身東市,很難保證淮王不會發泄私恨,命密探出手,傷害令妹。」
江呈軼:「東市的確危機重重。攝政淮王府的探子時刻盯著我與竇兄你的行動,企圖找到我們的把柄。但,他們還不會如此明目張胆的在這裡行兇。況且,吾妹此時選擇出門是另有目的的。」
他氣定神閒的說著,仿佛並不在意江呈佳的狀況。
竇月闌覺得他太過從容,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於是問道:「江兄與令妹是否有別的安排?」
江呈軼勾唇一笑,卻避而不談道:「總之吾妹現身東市,無需你我擔憂。竇兄,我們別為此耽誤了正事。如今,鄧氏一族的案子告一段落,但與之同流合污、狼狽為奸的其他世族還未查清,危險仍在朝中潛伏著。你我皆該做好準備,迎面應對。」
竇月闌見他始終淡定如斯,心中的緊張也稍稍遞減。一旁的薛四亦不敢再多說,垂頭立在一旁默然不言。
「好罷。既然江兄料定無礙那我便安心了。你說的這件事,我這幾月在徹查鄧氏罪行時,已查到大量的線索與證據,必然不會讓這些惡貫滿盈的賊臣逃過一劫。」
江呈軼彎著嘴角,輕輕點頭道:「竇兄經營廷尉府多年,手段凌厲,洞察力極強,自是不會放過這些人。只是鄧氏駐根朝堂多年,勢力深厚,牽連甚廣。有些關係,隱藏深密,極難洞察。恐怕竇兄掘地三尺,也不會找到。所以,江某今日特地帶來了消息。」
「是什麼?」竇月闌十分好奇道。
江呈軼朝薛四看了一眼,示意他將提前準備好的案卷文書呈上來。薛四收到他的眼神示意,立即從袖中掏出了一卷文宗,彎著腰,小步行至竇月闌面前,遞了過去。
竇月闌一臉疑惑的接過那份文宗,敞開細細閱覽,大驚失色道:「鄧國忠勾結少府內庫之官員,強斂國財、擅改山澤之稅、逼迫良名百姓繳納黃金珠寶、四處掠奪,種種惡行,付博竟也有參與其中?!」
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捏著手裡的文卷,滿臉赤紅,極其憤然道:「這些所謂的元老、重臣,簡直是大魏的蛀蟲!如此貪得無厭、如此無良暴戾!怎配做百姓的衣食父母?!」
江呈軼料到了他的反應,輕聲安撫道:「竇兄,先別急著惱,且再往下翻閱吧。」
竇月闌瞥他一眼,臉色已冷白髮青,咬牙切齒的低下頭,繼續往下看。誰知,卻是越看越心驚,他慌張道:「攝政王居然也牽涉其中?攝政王與鄧國忠不是死敵麼?」
他驚詫難抑,震駭至極:「鄧氏多年,一直輔佐陛下竟還私底下通著攝政王的門路?」
江呈軼平靜的說著:「不止鄧氏,還有付氏。這三方表面上雖然一直不和,但私下裡卻互相勾結,四處分贓。」
竇月闌不可置信的懷疑道:「那麼,鄧氏與付氏這些年鼎立支持陛下難道也是權宜之策,只是為了瞞著陛下,繼續如此骯髒的交易?」
江呈軼搖搖頭道:「鄧氏與付氏扶持陛下之心,並不虛假。這些年,鄧國忠與付博確實一心支持正統,反對攝政王干政,所作所為皆有跡可循。這一點毋庸置疑。然則,兩黨之爭,並不妨礙他們手下之人暗中合作,共同謀取暴利。所得利益,皆可用在黨爭之上。分贓之後,他們各憑本事在朝堂之上博得一席之地,並沒有衝突之處。」
竇月闌氣急敗壞,惱怒不堪,只覺得這些年自己看走了眼,竟還覺得這兩位庭朝元老忠誠不二:「可笑。真是可笑!如此一來,何談忠誠?他們一個個分明是私心過盛!鄧國忠與付博分明是不干屈居於攝政王之下,受其擺布,才會選擇勢單力薄的陛下!」
竇月闌想起魏帝曾命他秘密調查一卷有關於付氏與馬氏招兵買馬的賬簿的事情,心中愈發膽寒。這個付博,膽大如斯,做出如此悖逆之事,將來定然成為大魏之禍患。他需得加快速度,查證賬簿,找到實據,敲定付博之罪行,一併稟告魏帝。
他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所有思緒集中在此事之上,沒留意一旁郎君的動靜。
江呈軼不動聲色的抿著茶,心裡暗暗盤算著,眉宇間浮出輕鬆之態。他心裡很清楚,當年他交給魏帝的那捲賬簿,此刻正在竇月闌手中,由此人暗暗查訪各族世家,排除萬難、杜絕後患,並找到更為具體的實據,證明付博的大逆之心,以此判責。
此番,他將鄧氏私下與付氏、淮王勾結的事情告之竇月闌,必會激得此人對付氏更加厭惡,亦能加快他的調查速度。只要付氏獲罪,那麼他削弱世家之權勢,收復地方,改設秩序的計劃,便能順利推進。如此一來,便能為寧無衡登基掌權,做足準備。
竇月闌氣憤之餘,稍稍緩了緩心緒,轉頭對江呈軼道:「今日,多謝江兄提供此物。我必然會如實呈報陛下,付氏必逃不了罪責。」
江呈軼沖他微笑道:「竇兄不必多謝。此乃為人臣之本分。你與我,皆盼著大魏能早日平復內患,重開太平之盛世,富養萬千之民。」
竇月闌點頭,隨即向他拱拳作揖道:「時辰不早了江兄,我還要歸府細查此事,就不在此作陪了。近日朝堂動盪不平,江兄千萬謹慎,莫要掉以輕心。」
這郎君得到卷宗後,便急著想回廷尉府審查,已了無心思在東市,盡顯焦灼之態。
江呈軼自然不會強留,溫溫和和道:「竇兄請,江某便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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