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之瞧她變了臉色,忍不住替寧南憂解釋道「主公也是沒有辦法他」
這話還沒說完,千珊便毅然決然的打斷了他「季先生不必多說,奴婢明白,相信女君也能理解主公奴婢先行告退了。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千珊朝他欠了欠身,沒等季先之再開口說話,便轉身朝東廚院子裡奔去。
季先之曉得,此時無論他再說些什麼都無用了。於是嘆息一聲,轉身離開了東院。
千珊怒氣沖沖的奔到灶房,還沒進去,便瞧見江呈佳此時正滿臉大汗的蹲在灶前添著柴。見其如此,她心口泛起一股心疼,忽然覺得無法將寧南憂爽約之事說出口。
這些天,江呈佳笑起來的次數屈指可數,成日成日的窩坐在屋內的矮榻上,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如今好不容易因為與姑爺的約定又重展笑顏,若是現在告訴她
千珊想想這些,到了嘴邊的話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呈佳添了柴,又站起身來揭開鍋蓋,撲面而來的熱氣熏得她有些暈眩,腳下立即有些站不穩。
千珊急忙奔上去扶住,擔憂道「姑娘還是先去外面休息一番吧?這裡我來照看便好了。」
江呈佳沖她展顏一笑道「你放心,我沒事。這湯餅啊,火候難以掌控,一不小心便會燉過頭到時漲了粉,水吸的太多吃起來便不夠有韌勁了。你要真想幫我且去瞧一瞧蒸鍋上的胡麻餅好了沒?」
她倒是沉靜其中,不亦樂乎。可這興致滿滿的樣子卻令千珊更為心酸。於是呆呆的站在她身側,出了神。
江呈佳見千珊半天沒有動靜,便覺疑惑,抬頭朝她望去,卻見這丫頭呆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於是隨意問道「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你方才出去可是季叔來尋?」
千珊聽到此話,心中略微一顫,醒過神道「的確是季先生來尋。」
「可是主公覺得餓了?」江呈佳笑呵呵的看著她,雙手用力搓揉著醒好的麵團,以四成的力道不斷拍打著手中白面。待到麵團稍用些力都拉扯不斷時,才過了一遍油茶,繼續放在長面砧板上揉搓。等到鍋中淨水燒沸,這才從大麵團中迅速揪出細面揉搓成條狀,在這嫻熟的手法下,鍋內很快飄滿了面絲兒。香油與面香也隨著熱水不斷的翻滾而飄轉出來。
千珊雖然不止一次見過自家姑娘做這湯餅,但每每再看時,總是驚嘆於她的手法以及清水煮絲時飄出的香氣,單只有面絲都這樣芬香四溢,再加上姑娘親手調的料汁那美味簡直無法言語
她被湯餅吸引了目光,竟忘記答話,繼續愣愣的盯著鍋碗望著。
江呈佳見她這般饞像,忍不住笑道「你若是以後想吃,等歸洛陽後,我親教給薛青,日後你二人成了親,他便可以日日做給你吃了。」
千珊正想像著湯餅做熟時,江呈佳撒上料汁時的場景,剎然聽見薛青的名字,面色瞬間燥紅起來,垂下頭又怒又嬌道「姑娘莫要瞎說!」
「好啦!你若再這樣心不在焉,我便繼續瞎說。」江呈佳曉得她麵皮薄,打趣了這一句,便立即收斂,「說吧,你這樣心事重重,可是方才季叔同你說了什麼?是有關於主公的事麼?」
「呃?」千珊一僵,面露猶豫,不知該說不該說。
她遲疑了許久,最終咬咬牙道「季先生說主公今日怕是不能陪同您用膳了」
江呈佳拿著長柄湯勺的手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面容被霧蒙蒙的水汽遮住,看不清究竟是何種表情。
但灶屋間瞬時沉默下來,靜的千珊發慌。
「姑娘興許主公是有急事。」千珊覺得實在安靜的可怕,於是急忙開口替寧南憂解釋道。
江呈佳拿著長勺,捏住鍋蓋長柄,將冒著氣的鍋蓋上。蒸汽滿滿散去,只見她神色如常,衝著千珊扯出個笑容道「他自是有要事去辦,不打緊。這些菜食我做了端去南院便是了。母親這幾日一直吃著流食,也該補補身子。」
她好似不以為意,垂下頭後,卻不自覺的露出失望神色。千珊瞧見她強裝的模樣,心裡也泛起一股澀苦之意。
「姑娘」她喃喃喚了一句。
「嗯?」江呈佳抬頭朝她看去,見千珊一臉擔憂心疼的模樣,那不自覺下垂的嘴角便被她硬生生的揚了上去。她莞爾一笑,打破了屋內沉悶的氛圍,若無其事的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我還沒傷心呢?你怎麼反倒比我還難過。」
千珊最怕的便是這樣強撐著情緒裝笑的江呈佳,想開口,卻又不知道勸她些什麼。
「好啦好啦,快去替我瞧一瞧蒸鍋里的胡麻餅好了沒,若是蒸久了只怕不好吃了。」江呈佳立即打發她去了一邊,轉過身臉上便露出了寂色。她望著一旁的高台案桌上擺著的六七樣膳食,默默嘆了口氣。
千珊被她推到一邊,再朝她望過去時,便見江呈佳早已去了另一閒置的灶台上準備料汁去了。
小翠還在外頭收拾著其他食材。
今日這膳宴,本是十全十美是她精心準備了,預備向寧南憂致歉的一席膳食。眼下看來,這十全十美宴只能作罷,壓在心底,堆了滿肚子的話,也是無人可述了。
江呈佳放下菜刀,推開窗,心情一下子低落到谷底。可轉身瞧見千珊與小翠還在忙忙碌碌。她又覺得自己不該讓她們擔憂,於是強撐著,繼續將這頓膳宴做了下去。
後院。
季先之從東廚離開後,便從後院的小長廊里繞回了西院。
碧芸方從曹氏那處歸來,正巧瞧見匆匆歸來的季先之,於是出聲喚住了他「老季。」
季先之從後門入了院子,聽見一旁傳來碧芸的喚聲,於是迅速停住了腳步,朝側邊看去。只見碧芸立在西院照壁前望著他。
「這個時辰你怎麼從南院回來了?」
碧芸難得在晌午時歸西院,此刻見到她,季先之自然有些詫異。
「夫人想要一人靜一靜,我便遣散了屋裡侍候的僕婢,留了個小廝先看守著。回來拿些衣物。瞧著夫人這病,我怕是要陪夜了。」碧芸解釋道。
季先之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她有些糟糕的臉色,忍不住嘮叨道「夫人這病需慢慢養著。你陪夜時,也注意些身子,莫要熬壞了。」
「嗯。」碧芸應道,「這些我知道。」
季先之與她一同入了屋子。兩口子稍稍理了理被季雀弄得亂七八糟的屋子。
「雀兒又不知去哪裡,同哪個婢子玩去了。你也不管管。」碧芸嘴中抱怨著。
季先之附和道「怎麼不管?過幾日,主公從建業請來的先生就到了,這丫頭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到時只能乖乖呆在府內讀書。你莫要這樣操心,一切都由我來管便好了。」
碧芸手腳麻利的將季雀的那張小床整理好,然後坐在屋堂中央的席墊上倒了一壺水喝,邊喝邊問道「主公與女君究竟怎麼回事?與那湘夫人又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主公小時不是最喜歡湘夫人麼?怎麼長大了反倒有些厭煩起她來了。既然厭煩又為何要刻意靠近呢?」
季先之替她從衣箱裡取出了一些衣服,然後拿了塊長巾打包了一下,走到她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主公兒時再喜歡湘夫人,眼下也不能繼續喜歡畢竟那湘夫人乃是前任大司馬魏漕遺孀。他也並非刻意靠近,只是因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因而接觸的有些密切罷了。」季先之替寧南憂掩瞞著兒時之事,囫圇解釋道。
碧芸瞥了他一眼,嘆聲氣道「你有什麼事要瞞著我,我瞧你神情便知道若是事關主公私事,你直說便好,我自不會多問,也不必拐彎抹角的拒絕告訴我。若是主公當真只是將湘夫人當成摯友遺孀對待,那麼這府內上下的僕婢也不會指著他二人竊竊私語了。」
季先之面色微微一僵,衝著她溫潤一笑道「我什麼事都是瞞不過你的。」
「若是主公讓你瞞,你不告訴我也就罷了。」碧芸擺了擺手,接過他手中的包袱,起了身往屋外走去。
「這就走了?」季先之還想留她敘敘話,於是匆忙問了一句。
「走了。南院夫人那邊只剩一個小廝看守,我不放心。」碧芸徑直朝西院大門行去。
季先之坐在堂中淺嘆一聲。目光放遠,凝想起方才碧芸說的話。
要說為何主公為何那樣討厭李湘君,便要追溯到他十一歲時,被代王遣送去了西漠的緣由了。
曹夫人在寧南憂七歲時遭逢大辱,隨後一直瘋瘋癲癲不清醒。在最黑暗的那幾年,李湘君一直伴在寧南憂身側陪著。在他孤單黑暗的童年中,她算是他唯一的好友。因而,那時的寧南憂對於李湘君算得上十分信任,對她無話不說,無話不談。
可偏偏也是他這個唯一的好友,做了寧錚多年的眼線,將他的一舉一動匯報給寧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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